024 放火
清泉快馬加鞭晝夜不停一日夜便帶着兩個孩子回到了大堯,納蘭云溪這幾日憂心忡忡,一邊照顧容雪,一邊擔心前方的戰役,還命朝中大臣妥善安置從幽州來的百姓,也忙得不可開交。
雖然爲了讓大堯內部團結穩定,不至於自己先亂了陣腳,她不斷的安撫朝臣,給他們信心,但她心裡知道,這一戰若是沒有其他外援,是不可能勝利的。
畢竟,打仗不是兒戲,就算有以一敵百萬夫莫擋的暗衛,也敵不過人家人多用車輪戰法,真正到了戰場上,就算累也累死了。
幽州每天都會傳來戰報,這些戰報都被她壓了下來,沒有向朝臣公佈,她登位後剷除了蘇家又防治了蝗災,令大堯沒有造成過大的損失,這一點讓不少朝臣對她心悅誠服,像劉尚書等人也漸漸的沒有了反對之聲,結黨營私和朝臣割據現象也有所緩解,如一盤散沙的朝堂慢慢的有了凝聚力,所以,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將這個消息告訴朝臣。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應對的辦法,只能先拖着,等幽州城破之日再行公佈,短短的幾天,她迅速消瘦了下去,這幾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日夜擔心着容鈺和前方戰事。
她知道,一旦幽州城破,大堯軍隊全部覆滅之後,容鈺必然也不能獨善其身,若這次是燕翎帶兵而來,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必然會傾盡所有兵力殺了他,燕翎如今執念已深,將他和她退婚的緣由全部怪罪到容鈺身上,覺得當初是他誤導了他,卻從來沒想過當初終究是他自己心裡瞧不起她纔會毅然退婚。
而他身爲廬陵王,自小便和她有婚約,完全有能力護着本尊不被侯府折磨而死,但他卻聽之任之,因爲先入爲主的認爲她是個花癡配不上他,所以對她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當初她的孃親爲她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一定覺得他會好好照顧她吧,可沒想到他居然會做出那般驚世駭俗的事來。
這中間雖然有容鈺的推波助瀾,但若不是他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和自己成親,哪裡會被人趁機從中破壞?
她穿越而來承襲了本尊的記憶之後,知道她原來心中是非常盼望能夠嫁給燕翎的,畢竟他名聲在外,是東陵第一美男子,是景宣帝最寵愛的皇子,每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恐怕都對他心有所屬,納蘭云溪也不例外。
雖然她不像沈素秋和納蘭雲若造謠的那般像個花癡一般迷戀他,但當初她心裡也是暗暗慶幸和自豪的,想到自己要嫁的夫君是全東陵少女心中的夢想時,總算有了祈盼,當初的她是懦弱和自私的,可那也是環境造就的,在侯夫人和納蘭雲若姐妹幾人的不斷陷害下,一個深閨中的女子又哪裡敢有任何的反抗之心?
大概是她毅然答應退婚並向他索要分手費的舉動令他震驚,原本想要羞辱她的心思沒有得到滿足,從而引起了他的注意,到後來又見裴逸和國師都上門求親,這讓他心中不爽了,所以纔會不甘心,想要重新和她結親,直到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和他的身份被揭穿,原來他們的親事是他們二人共同的母親定下的,這才讓他終於正視了這段姻緣。
可是到了那時,早就覆水難收,她已經和別人定親,也成爲了他人的妻子,而他卻漸漸的執念越來越深,非要拆散她和容鈺,想讓一切回到最初,而當初在容鈺的暗中干擾下,他和她也並沒怎麼相處深交過,到了現在他對她哪裡還會有什麼感情,一切都是他心裡的執念與不甘作祟,所以,他纔會下屠城這樣的命令。
今日下了朝,納蘭云溪依然第一時間去看容雪和何嬤嬤,何嬤嬤畢竟武功高強,體質也異於常人,這些日子在綠意翠竹小蓮幾個丫環的精心照料下已經一日日慢慢的恢復,如今已經能下地走路了,只是容雪依然半點起色都沒有。
她心裡暗暗着急,容雪的傷口一日比一日癒合的好,但氣色卻一日比一日差,受傷前的一幕對她的刺激過大,讓她心裡深深的恐懼着,不肯醒來,若是叮叮噹噹再不安全歸來,恐怕她就這樣永遠不生不死,成爲植物人,永遠活在夢中。
容雪養傷的屋子就在自己寢宮的隔壁,這些日子湯藥飯食也能喂得下去了,她每天要來和她說說話,她進了屋子,見秋瓷正在給她擦身子,牀頭放着一碗血燕銀耳粥,知道是她給容雪做的補身子的,便走過去將粥端了起來試了試溫度,準備給她喂下去。
“陛下,王妃的身子已經無大礙了,我剛給她換過藥,傷口已經癒合了,可是爲何她還不醒過來?我檢查了一番,她身上沒有其他傷口了。”
秋瓷一邊細細的擦着她的傷口,一邊擡頭看着納蘭云溪說道。
“她的傷已無大礙了,只是叮叮噹噹兩個孩子到如今還沒有消息,所以她纔不肯醒來,她心裡已有心魔,害怕他們出了事,所以寧願活在夢中,也不願意醒來面對現實。”
納蘭云溪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邊吹了吹,給容雪餵了進去。
“哎,公孫公子和碧兒姑娘不是去和塘關打探安親王和小世子的消息去了麼?如今也沒個準信兒,不知道他們如今到底如何了。”
秋瓷也憂心忡忡的說道。
她雖然是穿越過來的女子,但自小揹負着國仇家恨,被母親嚴格的家教教養得也和秋蕊秋白差不多了,滿腦子忠君報國的思想,自從回來大堯入宮後便將自己當成了納蘭云溪的臣子侍女,憂她所憂,喜她所喜,除了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吃的會做生意之外,其他的基本和這裡的人沒什麼區別。
不過,讓納蘭云溪感到驚奇的是,她對於經濟學方面的理論和天賦非常驚人,她能將一些艱澀難懂的經濟學理論靈活的運用到實際的做生意當中去。
她問了她幾次關於商業方面的發展和原始資本積累,她居然說得頭頭是道,將一個又一個的經濟學理論化用成實際經營方式,連最近頻繁出入宮中的京城第一富商蘭婷芝都對她刮目相看,說自己做生意十幾年,在顧臣希的幫助下從一無所有到京城首富,都沒有秋瓷這樣老道。
而秋瓷卻還推說自己這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實際操作起來其實和口頭上說的有很大的差別,這讓納蘭云溪更加確定了她是她日後實現大堯成爲天聖大陸上第一強國的最有力的幫手。
“錦兒和碧兒兩個武功都不弱,一定不會有事的,只是廬陵王如今心態已不能按常人論斷,恐怕姐夫要逃出來也不容易,現在我們至少知道孩子沒事,就好了。”
納蘭云溪說着嘆了口氣又道:“只是姐姐即使醒過來,一旦知道香墜爲了兩個孩子死了,想必也會傷心難過吧,畢竟,她從小就跟着姐姐,姐姐和她之間絕不是隻有主僕之情,否則,她也不會將孩子託付給她,而香墜,也的確沒有辜負姐姐重託,歷經千辛萬苦早就油盡燈枯卻仍然撐到最後一刻。”
想到死去的香墜,納蘭云溪心中也是一陣難過,同時還有些震驚,做爲一個從異世穿越而來的人來說,她心裡是真的無法理解古人這種忠君愛國主僕情深的思想,而偏偏她就遇到了一個又一個這樣的人,如秋家的人,容家的人,如香墜這樣的丫環,如何嬤嬤這樣對她的母親和她不計回報的付出,這些事一次又一次的衝擊着自己的思想,讓她也漸漸的融入了這個時代,瞭解了她們的堅持。
“香墜的確是個好樣的,她這樣也算死得其所,不枉王妃在安親王府的時候將她當做大家小姐般對待啊。”
秋瓷嘆了口氣,暗道香墜也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丫環了,她在安親王府的時候是容雪身邊的大丫環,協助容雪管理府中的事,在外面可比大戶人家的小姐都矜貴。
據說容雪待她也和普通丫環不同,她生性大方,安親王府又沒有妾室只有她一個當家主母,平時對香墜也並不苛刻,吃穿用度什麼都揀好的來,叮叮噹噹在府中的時候也都是香墜親自照顧的,她會捨命護着兩個孩子也算報了容雪平日裡待她的恩情。
“是的,姐姐在東陵雖然張揚跋扈,卻並不亂來,都是站在一個理字上的,雖然有跋扈的名頭,在府中卻並不苛待下人,尤其是香墜,聽說是自小跟着她的,她待她更親如姐妹。”
納蘭云溪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些感嘆,這正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廣結善緣得天佑。
給她餵了粥又擦好了身子,納蘭云溪又坐在榻前,頓了頓道:“姐姐,叮叮噹噹已經沒事了,香墜一直帶着他們安全的逃到了和塘關,之後被燕翎所救,他也沒有爲難孩子,將他們安置在和塘關太守府中,姐夫已經去接他們了,我也派了錦兒和蘭婷碧去接應姐夫,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而且,截殺你們的北疆公主莫子蕙已經被她自己放的大火燒死了,夫君已經替你們報了仇,你不用再害怕了,快些醒來吧,也許等你醒過來,叮叮噹噹就回來了。”
納蘭云溪拉着容雪的手在她手心輕輕按摩,一邊和她說着話,她知道她能聽得到,只是沒見到孩子,她不願意相信,所以纔始終不肯醒來,在孩子沒回來之前她要竭盡所能一遍一遍的告訴她孩子沒事,燕成沒事,讓她慢慢的相信這個事實,否則等她變成植物人,那即使孩子回來,那她也不會再醒過來。
“陛下,王妃的手指……好像動了動。”
納蘭云溪絮絮叨叨的說着,卻也沒注意,秋瓷卻突然指着她的另一隻手叫了一聲。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姐姐她的手……方纔動了?你沒有看錯?”
納蘭云溪驚喜的叫了一聲,忙拿起她的另一隻手反覆觀看,卻不見有半點動靜。
“真的,陛下,我……我絕不會看錯的。”
秋瓷吶吶的說道。
她們幾個納蘭云溪身邊的人私下裡雖然都稱她爲陛下,但卻以我自稱,這是納蘭云溪特別允許的,她不願意幾人因爲稱呼而拉開關係,這樣叫起來比較親近些。
“姐姐,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是麼?你快醒來吧,等你醒來,或許叮叮噹噹就回來了。”
納蘭云溪拽着她的手使勁的搖了幾下,一臉期盼的說道。
可無論她再怎麼說怎麼呼喚她,容雪始終沒有再動一下。
“陛下,還是慢慢來吧,說不定過兩天,王妃她就會醒來了。”
秋瓷見納蘭云溪一臉失望,忍不住開口安慰她。
“嗯,但願吧。”納蘭云溪一臉疲憊的坐了下去,怔怔的看着容雪蒼白的容顏。
“報……”這時,寢宮外宮人急急的闖了進來,大聲稟報道。
“什麼事?”納蘭云溪以爲幽州又來了戰報,忙站起身幾步走了出去問道。
“陛下,清泉侍衛回來了,他還帶着兩個孩子,應該是……好像是……”
“在哪?”納蘭云溪不等那宮人說完便跑了出去,一出內殿,便看到清泉一臉風塵僕僕,手中抱着兩個包袱,包袱中裹着兩個孩子。
“陛下……”清泉見了她忙跪下去行了一禮。
“清泉,快起來,這可是叮叮噹噹?”
納蘭云溪幾步走了過去一把將他懷中的孩子接過來,當看到日思夜想的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時,她的聲音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是的,陛下,安親王帶着他們逃了出來,公孫公子和碧兒姑娘將他們救了出來,只是安親王受了箭傷,他們到達幽州後,國師讓屬下立即將孩子先送回來,安親王留在幽州就近治療去了。”
清泉說着又將幽州的情形和燕成幾人如何逃出來的事說了一遍,才擡手抹了一把汗,他知道容雪昏迷着,就等着見叮叮噹噹,所以一刻也不敢停,路上給孩子連飯都沒吃,只歇息了一次,餵了些水,衣裳也沒換,他一個大男人做不來這些,只是儘快趕路,想着早一些到達京城。
“那對於幽州如今的局勢,國師可有對策?”
納蘭云溪聽清泉說了幽州的局勢,將孩子遞給隨後跟出來的秋瓷,憂心忡忡的問道。
“屬下不知。”清泉如實稟報道。
“好了,先別管這件事了,秋瓷,趕快給叮叮噹噹洗澡餵飯,然後將他們帶到姐姐的屋子裡去,這一回,她一定能醒過來了。”
納蘭云溪急急的吩咐着,和秋瓷一人抱了一個孩子去給他們洗澡餵飯。
幽州城外,容鈺帶着僅剩的不足四千人的兵力和燕翎親自率領的九萬多大軍對峙着,容鈺提出要和燕翎決戰以此來了結二人之間的恩怨,燕翎沉默了良久,才冷笑了一聲,似譏似諷的看向容鈺。
“國師大人好本事,沒想到叛出東陵,到了大堯,仍然做了國師,只是,不知道你這國師還有沒有命做到最後。”
“有沒有命做到最後不用王爺操心,你只說答不答應本國師提出的建議。”
“哈,本王如今有差不多十萬的兵力,而你只有四千不到,你覺得,本王會答應你的請求麼?你又憑什麼認爲本王會答應你?你的兵力和本王相差過於懸殊,本王只要兩個回合就讓你大堯全軍覆沒,將幽州從此在天聖大陸的地圖上抹去,我爲什麼要和你決戰?”
燕翎冷笑連連,好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滿臉譏誚的說道。
“如今東陵蝗災過後饑民遍地,你本不該率軍攻打大堯,可是你依然力排衆議,一意孤行,你這十萬大軍的糧草恐怕不足了吧?你想攻下幽州城,帶領大軍進入城內補充糧草並屠殺城內百姓,可是,本國師早就將幽州城內的百姓轉移了出去,而城裡的糧草也一分都不會留給你,你破城之日,幽州城內將起大火,然後會有什麼後果,想必不用我說,你自己也知道吧。 ”
容鈺看着燕翎同樣冷笑出聲,將自己的計策說了出來。
“火燒幽州城?你……你卑鄙……”
燕翎聽了容鈺的話氣得差點跳腳,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容鈺居然會想出這樣的計策來,寧可玉碎,不爲瓦全,這樣一來,他們雙方便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要說卑鄙,誰抵得過你?覬覦別人的妻子,賊心不改,還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率兵來搶奪,你纔是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容鈺想到燕翎做這些事都是爲了納蘭云溪,心裡便升騰起無法抑制的怒火,他也像孩子吵架似的和他打起了嘴仗。
東陵京城傳來消息,燕奇命燕翎撤兵回京,商討賑災事宜,東陵這次的災難遠遠比想象中的嚴重,榮王和世子燕回二人根本顧不過來,賑災糧食發下去之後,各地還是出現了貪墨現象,很大一部分糧食根本發不到災民手中,如今國庫裡的屯糧已經去了三分之二,賑災事宜還不到一半,國內糧食告急,根本撥不出來餘糧供他行軍打仗。
燕翎接到這個消息之後,才決定攻下幽州城便立即屠城,將城裡的百姓全部殺死,將城中的糧草全部補充到自己的軍中,這一方案受到裴凌和裴逸的強烈反對,他們父子二人可以正正當當的帶兵打仗,收服大堯,卻不肯做這樣天怒人怨,滅絕人性的事。
可燕翎不顧二人的反對,最終還是下令執行屠城計劃,裴凌臨陣交出帥印,辭了主帥,裴逸也相繼辭了先鋒官,他竟然自己接下了帥印,一意孤行,準備一鼓作氣攻下幽州補充了糧草之後,直逼大堯京城明都。
而容鈺得到屠城的消息之後,提前識破了他的陰謀,看出他下令屠城的目的是想要城中的糧草,這纔想出了應對之法,以守爲主,先和東陵軍隊拖延時間,命人轉移幽州百姓,將百姓轉移出去之後,才帶領剩下的軍隊和東陵決一死戰。
而且,他已經暗中命自己的暗衛設好了放火點,一旦燕翎不答應和自己決戰,他將帶領兵馬和東陵軍隊做最後的決戰,等東陵軍隊破城進入之後,便關閉城門放火,將幽州的糧草和東陵的軍隊全部用火燒死……
這一計謀可以說非常大膽卻也對此時的東陵軍隊非常有效果,容鈺制定了這個方案之後終究還是不忍幽州城付之一炬,也不忍讓東陵的士兵來承擔燕翎的個人私慾,纔在城外提出二人決戰這一辦法。
如今即使燕翎知道他的計劃,那他也沒有了退路,要麼遵照燕奇的旨意退兵,要麼殺了自己的兵馬進城,那便會和幽州城同時被付之一炬。
燕翎眼中神色冰冷,快要噴出火來,而容鈺卻淡然的看着他,他並不着急,他在等,等他最後答應他。
“算你狠,若你死在本王的劍下,本王一定會將你的頭顱掛在城門上,讓大堯臣民好好瞻仰瞻仰。”
半晌後,燕翎終於還是隱去了眼中的怒火,有些無可奈何的答應了容鈺的要求。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無論我們勝負如何,即使你出爾反爾,本國師也能來得及放火。”
容鈺知他已經答應了,冷笑一聲,便不再說話,身子一飛而起,手中紅菱一擺,急速向燕翎飛去。
燕翎也不甘示弱,一上來便拔出劍來,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滿心憤怒的撲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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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覺得我家國師的存在感好低,今天這章寫完,頓時覺得我家國師又威武起來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