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侍寢
當日從圍獵場回來後,睿貴妃便藉口疲累,想要休息,皇帝見她神色間確實很疲憊,便吩咐宮女去準備水讓睿貴妃沐浴,睿貴妃見皇帝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頓時有些心驚,扭扭捏捏的在榻上坐了下來。
“皇上今日不忙國事了麼?”睿貴妃見皇帝也挨着她坐了下來,惴惴不安的問道。
“貴妃,朕今日也有些累了,就歇在你的宮中吧。”
皇帝深如寒潭的眼眸看着她,眼中有一絲慾念清晰的倒映出來,睿貴妃知道,皇帝對她的耐性也要耗盡了,不會讓她再拒絕侍寢。
可是,她真的沒準備好侍寢,因爲,她的父親雖然是容靖直接殺死的,皇帝卻也是幕後主使,嚴格來說,也算是他的殺父仇人,她怎麼能給自己的殺父仇人侍寢?
“陛下在臣妾的宮中歇息,臣妾深感榮幸,只是……只是……”
睿貴妃揚起素白的小臉,扭扭捏捏的說道。
“貴妃怎麼了?難道貴妃想拒絕朕麼?朕給了你這麼長時間來適應,一直憐你病着,不肯強迫於你,如今見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難道貴妃還要推拒不成?”
皇帝一開始對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慾念,但隨着和她朝夕相處,她的容貌,她的氣質,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和秦玉蓉是那般的相像,這段日子以來他每天都來和她一起用膳,漸漸的將她和秦玉蓉合併成了一個人,有時候他甚至會產生一種幻覺,覺得眼前的女子就是秦玉蓉本尊。
所以,漸漸的便對她有了欲。望,而對她的寵愛也一日勝過一日,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日日相伴的女子是秦皇后還是睿貴妃,他已經完全將睿貴妃當成當年的秦玉蓉了。
而睿貴妃和秦玉蓉之間的不同就在於,她不會拒絕忤逆自己,也不會待自己冷冰冰不理不睬,無論他說什麼話賞賜什麼東西,她都不會看一眼,睿貴妃對他雖然也有些拒絕,同樣冷清出塵,但她對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恭順迎合的,這是他當年在秦玉蓉身上從沒得到過的,也因此而感到些滿足。
隨着和她相處的日子愈來愈久,多年來死水般的心好像又漸漸的復活了,他對睿貴妃慢慢的產生了慾念,想要她,之前他只是將她當做秦玉蓉的影子讓她陪伴左右,並沒想着讓她侍寢,但現在,他已經改變了最初的觀念,想要她真真實實的變成自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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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睿貴妃更加年輕鮮嫩,容貌更加出塵絕世,性子溫婉可人,即使她不像秦玉蓉,恐怕自己發現她後有朝一日也會對她產生慾念,想要她侍寢。
所以,這段時間他已經暗示過好幾次,想讓她去侍寢,但每次她都稱身子不舒服躲了過去,他知道她是在推辭,卻也不強怕她,在這偌大的後宮,他有的是時間讓她慢慢屈服,但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身爲皇帝的尊嚴何在?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今天,他就不打算再姑息她了,無論如何他都要他侍寢,她一再的拒絕推辭,已經在挑戰他身爲皇帝身爲男人的尊嚴了,而且,他也確實等不及了。
皇帝一句話問完之後便沉默了下來,睿貴妃也沒有再說拒絕的話,二人就這麼僵持着,彆扭着,良久之後,睿貴妃才紅着臉囁囁喏喏的道:“陛下,臣妾這幾日身子不舒服,不敢伺候陛下,恐犯了宮規,還望陛下體諒,並非臣妾不願伺候。”
睿貴妃說完臉色更紅了,她垂着頭,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皇帝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她是每個月的那幾天到了,原來是這樣,並不是推拒他。
“哦?貴妃這身子倒不適的巧,也罷,朕便再寬限你兩日,兩日後,朕會派人來宣你侍寢,到時候,還希望貴妃不要再推脫……”
皇帝看了一眼睿貴妃,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其實要證明她的話很簡單,只需宣個嬤嬤進來檢查一番便知道了,但他不願那麼做,若真的那樣做了,到時候若檢查出睿貴妃是在撒謊,那欺君之罪無可赦,他必然得降罪於她,他還不想弄到那般無可挽回的地步。
“多謝皇上。”睿貴妃聽了他半是懷疑的話,才鬆了口氣,忙開口道謝。
“哼,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兩日後朕再來。”皇帝本來說要宣睿貴妃去侍寢,臨走時又改變了主意,要親自來她的寢宮裡。
睿貴妃不敢再多言,默默的屈膝將他送走,待皇帝一走,她的身子頓時癱軟下來,一下子就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而且前幾次皇帝宣她侍寢她都找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皇帝已經對她起疑,而這次,無論如何再也無法躲避了,這一天還是來臨了,她進宮根本就沒幫上納蘭云溪半點忙,父仇也未報,而且還聽說哥哥受了傷,她今日在圍獵場的時候已經心神不寧,此時想起來頓時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了。
那日納蘭云溪來她的宮裡二人說了一番話之後又沒有談攏,她還是不願復國,她便將這件事通過自己偷偷養的信鴿給秋白傳遞了消息出去,秋白大概是看了她的紙條後,知道憑她勸說納蘭云溪一定不會輕易跟着他們去復國,所以才冒險攔截刺殺容靖,想要將容靖當年的事揭發出來。
可是,今日她雖然見到了納蘭云溪,卻並沒有機會和她說話,也不知道秋白的傷勢如何,而她知道這件事之後反應如何,還是要堅持自己先前的決定麼?
她此時心中有些慌亂,卻也是被困在宮中沒有辦法,猶豫許久又寫了一張紙條小心的綁在信鴿的腿上,讓它將消息傳遞給秋白,她也等不及了,她想知道秋白最近都有什麼打算。
他和秋瓷這次跟着唐少卿來東陵其實就是爲了找到納蘭云溪然後帶她離開東陵的,之後再暗中聯絡大堯舊臣,慢慢的回到大堯。
所以,她想知道秋白的進度,將鴿子放出去之後,她剛好立在牀前,突然又見一隻黃色的小鳥朝她飛了過來,到了窗前也不停頓,在她頭頂上鳴叫着盤旋了幾圈,睿貴妃看到那小鳥頓時皺起了眉頭,而那小鳥也在她窗前徘徊,久久不離開。
第二日,皇帝沒有來,那小鳥依舊在傍晚時分在她的窗前鳴叫徘徊了許久,見她無動於衷才依依不捨的離開,而這一日也很平靜,沒有人來打擾她。
第三日,皇帝依舊沒有來,卻到了皇帝說的讓她侍寢的日子,睿貴妃知道躲不過,傍晚時分便早早的沐浴薰香,然後在窗前的榻上坐了很久,就在以爲那小鳥不會來了,準備起身的時候,卻見那小鳥又來了。
那鳥兒這次的叫聲比以往兩天叫的都急促,而且,無論睿貴妃如何無視它,它都久久盤旋在上空不肯離去,睿貴妃失神的盯着那小鳥看了很久很久……
最終,她將手指放在脣邊發出一聲悠揚的鳴叫聲來,和那小鳥的一唱一和,相互呼應,似乎在迴應它,之後她便整理了一番衣裙,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悄悄的出了寢宮,跟着那黃色的小鳥一路走了出去。
而在她走了之後,一個宮女鬼鬼祟祟的也出了宮,卻並沒有跟隨她而去,而是轉了個彎兒往皇帝的寢宮去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睿貴妃跟着那小鳥往百花園的方向走去,她四下看了一眼,見此處人煙稀少,平常並沒有什麼人來,心中稍安,她緊了緊身上的黑色披風,跟着那小鳥繼續往裡走去,逐漸到了百花園中的一片梅林,正是百花宴上納蘭云溪和唐少卿見面的那片梅林。
她跟着那小鳥走了很長時間,邊走邊不時的四處張望着,最終到了梅林深處,在一片密密的梅花林中,那小鳥才停了下來,立在梅花枝頭,嘰嘰喳喳的叫着。
睿貴妃也跟着停了下來,四處張望着,並沒看見什麼人,不由得心下納悶,等了良久也不見人來,她的臉上慢慢浮起一股慍怒來,臉色也憋得紅撲撲的,與梅林中的梅花相互掩映,更加嬌豔無比。
就在她心中暗氣一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股微風輕輕刮過,一條黑色的人影頓時落了下來,那人一落地便上前幾步攔在睿貴妃面前,聲音低沉沙啞的道:“阿蕊。”
睿貴妃聽到這聲音一怔,身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卻沒有立刻轉過身,而是氣息不穩的沉默着,內心在做着巨大的掙扎,突然又有些後悔來這裡了,她就知道,唐少卿若是不見到她絕對不會死心。
二人就這麼靜靜的站着,唐少卿見秋蕊沒有轉過身來,便徑自走到她前面來,看着寬大的斗篷中包裹着的她嬌小玲瓏的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以後不要再見面了麼?”秋蕊嘆了口氣,望着眼前之人長眉若柳,眼若星辰,墨發如緞披散在肩頭,卻莫名的有種與年紀不相符的滄桑和風霜之感。
“阿蕊,我想你……”
唐少卿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突然不管不顧的上前攔腰抱住她,無限的思念與悲苦只化作一句我想你,話中透着濃濃的惆悵。
“哼,做什麼要想我?皇上不是要將九公主賜婚給你麼?不是讓你百花盛會結束後再給他答覆麼?九公主天之驕女,身份高貴又才貌雙全,是東陵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嫁給你也不算辱沒了你,你……還是娶了她罷,若是和東陵聯姻,對你只有好處,日後若是你想登上北齊皇位,她可成爲你的一大助力,你……還是忘了我吧。”
秋蕊此時不再是一副清冷高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倒有些女兒家的嬌憨可愛,和唐少卿說話的時候也有些怨懟有些撒嬌。
“怎麼?你吃醋了?”唐少卿沒有回答她,而是摟着她有些促狹的問道。
“和我什麼相干?我爲什麼要吃醋?我如今是東陵的貴妃,若你和九公主真的成了親,我還是你的長輩,你見了我還得恭恭敬敬的向我磕頭行禮。”
秋蕊在唐少卿面前多了幾分女子的嬌俏可愛,說話也隨意了起來,見唐少卿不回答她,心中一氣說道。
“阿蕊,我怎麼肯能答應東陵皇帝的賜婚?連我父皇爲我挑選的太子妃我都拒絕了,又豈會娶別國的女子做太子妃?東陵皇帝手未免伸得太長,他想賜婚,也要看我願不願意,除了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做我的太子妃。”
唐少卿聽她說話不着調,知道皇帝賜婚之事讓她心裡不舒服了,不忍再逗她,她在宮裡本來就過得辛苦,他哪裡還捨得再讓她爲這事傷神,忙摟着她再次表明自己的心跡,若是再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這次百花盛會,他也看出來了,東陵皇帝的主要目的是要大堯永遠臣服,通過大堯公主一勞永逸的讓大堯一直不肯歸順的死硬派也全部歸順,而秋蕊一家的目的他如今也知道了,他們是大堯舊臣的事他也知道了。
雖然當年北齊也是攻打大堯的國家,但那時候並不是自己當政,而且東陵皇帝兵和北疆先聯合,兵臨城下,讓北齊做出選擇,一是和兩國聯合攻打大堯,二是兩國聯手滅掉,權衡利弊之下,北齊國主當然會選擇前者,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而秋家一家逃亡北齊結識他之後,他一直在幫他們,在他的庇護之下,東陵派出的密衛才這麼多年沒有查到秋家後人的消息,當初,自己在北齊國內受到其他皇子的攻擊身負重傷,是秋白救了他,將他藏到秋家養傷,他才逃過一命,傷好後最終剷除了一直和他爭奪皇位的四皇子,也因此結識了秋家,還有秋蕊。
“我哥哥的傷勢怎麼樣了,聽說他受了傷,我卻不能出宮去看他,這幾天可急壞我了。”
唐少卿正想着他和秋家和秋蕊的結識過程,便聽到她略帶焦急的聲音響起。
“他沒什麼大礙,那日他刺了容國公一劍,本來被生擒,可是容國公卻放了他一馬,沒有趕盡殺絕,也許他當年殺了你父親心中也後悔了吧,而且,你哥哥也見過大堯公主了,他在等大堯公主的答覆。”
進宮之前他便去見過秋白了,秋白拖他帶話給秋蕊,讓她務必保護好自己,也不知道秋白的話她能不能聽得進去。
“這樣我便放心了。”秋蕊鬆了口氣,擡頭看向他。
“阿蕊……”唐少卿一眼瞅見她眼神中莫名的情緒不由得驚叫出聲。
“少卿,你還是回去吧,我如今已經身陷皇宮,而且大仇未報,我不會離開的,而且,我恐怕也離不開了,皇帝對我已經起了疑心,恐怕此時已經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我不能再一直拖着,拒絕他了,至於你,世間女子那麼多,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陪伴你,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秋蕊見他此時一本正經的和她說這些話,知道他不是開玩笑,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實在沒辦法再牽絆着他,讓他爲自己傷神了,這一次,說什麼她都要和他斷得乾乾淨淨,自己不能再自私的貪戀他的溫暖和柔情,讓他還對自己抱有幻想了。
“阿蕊,你再堅持一下,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你放心,我已經決定幫你和秋白了,若是東陵皇帝對大堯公主下手,秋白如果想帶着大堯公主離開,我會將太子衛隊給他使用,而且,東陵皇宮裡我也安插了眼線,必要的時候,線人會出面幫忙的,你再等等,等離開的那一天,我一定會親自進宮來接你的……”
唐少卿見她神色不對,話中有訣別的意味,頓時有些擔心,害怕她會做傻事,緊緊抱着她在她耳邊喃喃的說道,一面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背脊,安撫她的情緒。
“什麼?你……你真的決定幫我哥哥?可是,你是北齊太子,若是讓東陵皇帝知道了,說不定會派兵攻打北齊,哥哥一定不願拖累你。”
秋蕊聞言心中一驚,擡起頭看着唐少卿,秋家復仇匡扶公主是齊家自己的事,她並不願意唐少卿捲進來,她不知道哥哥是如何想的,估計這應該是唐少卿自己的意思吧,哥哥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再也等不及了,這次說什麼我都要將你救出去,阿蕊,你別鑽牛角尖,你在這宮裡不一定就能爲你父親報仇,景宣帝不是簡單的人,他此時說不定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一旦你稍有不慎,事情敗露,他絕對會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唐少卿有些無奈的盡力勸她,卻也知道她素來執拗,一旦決定的事很難再改變心意,否則當初也不會在得知北齊選繡女是要送入東陵後宮爲妃的時候仍然決定要來東陵了,當初她苦苦哀求她放棄,只要她放棄,他就有辦法讓別人替代她,可是她仍然背井離鄉,離開母親和哥哥妹妹,離開他隻身來到東陵,入了後宮。
她素來是大局爲重的女子,他一直都知道,她從來不會因爲兒女私情而放棄爲父報仇,而今,自己若是想帶她離開,除非幫着她報了仇,可是,她的仇人不只有容國公,還有東陵皇帝,他隱隱猜到她要對東陵皇帝下手。
可是,東陵皇帝是當今天聖大陸第一梟雄,放眼當今世上若論雄才大略,心狠手辣,手段陰謀恐怕無人能及,否則當年大堯就不會敗給他了,他的同門師兄妹武功謀略並不在他之下,可是,大堯帝后聯手最後還是敗給了他,他最終還是滅了大堯,他這個人是十分可怕十分難以捉摸的,哪裡是她這個小女子能對付得了的?
“少卿,無論如何,父仇不可不報,國仇不可不雪,我已經給哥哥傳了消息出宮,廬陵王大婚之後,皇上必然要云溪做出最後抉擇,而那時候也是我們報仇雪恨的最後時刻,無論云溪會不會選擇我們,我秋家都誓死報效大堯,母親訓導我們兄妹三人這麼些年,如今,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也沒有回頭的路了,只能繼續走下去……
你不必多說了,這一世,算我欠了你,若是有來生,希望我們能投生在普通人家,不再有國恨家仇,不再被俗事所牽絆,安靜的做一對市井夫妻,今日我來此,便是和你做最後的了斷,以後,無論我在宮裡如何,都不會再和你有任何關係了,你好自爲之吧。”
秋蕊心中悲苦,暗道過了今夜,她就徹底的和唐少卿成爲陌路了,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而她生下來便遭遇國破家亡,父親慘死,她這一生爲復仇而活,爲復仇而死,這是她的宿命,她如今也已經坦然接受了。
唐少卿聽了她的話更加心殤,早知道她這般執拗,當初哪怕將她打暈換上別人替她,也不能讓她入東陵後宮,而如今他心中卻是滿滿的無奈。
他身爲北齊太子,在北齊本土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也被人稱作心狠手辣之人,卻無法勸動他心愛的女子,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成爲別人的妃子,他一時也有些彷徨,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良久,他擡起頭來,下定決心似的道:“阿蕊,無論如何,我會幫你報仇的,也會幫助大堯公主,只要能救你出來我在所不惜,若你真的這般執拗,那我說不得今日只能先帶你離開這東陵皇宮了……”
唐少卿說着便擡起手對準秋蕊的後頸,打算敲暈她,他今日一早邊得到宮裡傳來的消息,皇帝要睿貴妃侍寢,今日是最後的期限了,所以他才急急的讓那隻小鳥再次去她宮裡報信,想要約見她,前兩日她始終無動於衷,今日他也保不準她會不會來,他想着若是她不來,那他只能再次冒險進入她的宮裡去見她了,沒想到就在自己失去最後的耐心之時,她竟姍姍來遲。
他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依她清冷孤高的性子,入宮之後拒人於千里之外,和誰都不來往,其實也是在給自己做了一層保護傘,低調而隱忍的活着,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只是她那樣的容貌氣質,想不讓人注意也難,皇帝看到她之後便將她封了貴妃。
而她在宮中過了一年,終究還是有人忍不住嫉妒陷害於她,恐怕以前她只是暗中找機會,想要向皇帝報仇,而自從她被德妃陷害反而得盛寵之後,她便改了以往低調的作風,時刻陪伴皇帝左右,他知道她是在等待機會,也許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復仇,可是,她難道只顧着自己痛快,便不管別人了麼?
若是失去她,他以後還要如何活下去?這一年多年來的思念已經將他折磨的不成人形,好不容易藉着這次百花盛會來到東陵,也終於見到了她,難道這又要成爲永訣麼?
不,他絕不要這樣的結局,來的時候他和秋白也通過氣了,畢竟是自己的妹子,他也不忍心秋蕊在宮中受苦,搭上自己的性命報仇,但有一分救出她的希望,想必誰都會盡全力吧?
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能先將她帶出宮連夜出城,將她先偷偷藏起來,然後在離開東陵的時候帶走她。
睿貴妃見唐少卿擡起了手掌,立即洞悉了他的意圖,她一扭頭眼睛發紅的看着他,低聲的喝叱道:“少卿,我已經離成功只差一步,你若是將我打暈帶走,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唐少卿被她一聲喝叱之下手掌頓了頓,心中思索着是要她恨他,還是要她回去報仇,從此陌路?半晌後,他還是覺得後者光是想想都讓他覺得心痛難耐,所以她又舉起了手掌。
就在此時,梅林中簌簌的響了起來,片刻之後一個米分色宮裝的宮女急步奔了過來,看到睿貴妃和唐少卿之後,氣喘吁吁的道:“太子,貴妃,皇上……皇上來了,你們快走。”
那宮女說完一把扯下睿貴妃身上的黑色披風往自己肩頭一披,又原路返回往另一邊奔去了,她剛跑出去一會兒,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同時響起幾聲喝叱聲。
“誰在那邊?站住。”一個侍衛的聲音喝叱着往那宮女那邊追過去了。
而唐少卿趁着這空檔又要打暈秋蕊,卻見她喃喃的叫了一聲“映雪”,然後便飛快的也往回跑,唐少卿拉住她,卻聽“撕拉”一聲,她跑得太急,他只抓住了她的衣袖,並且私下一片來。
“阿蕊,不要去,否則你們倆都活不成了。”
唐少卿眼見着秋蕊也向侍衛追來的那條路跑了回去,頓時心驚肉跳,手中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他追了兩步,卻見林子裡燭火通明,已經有一大片的侍衛從幾個方向包圍過來了。
他是北齊太子,若是被人抓住,那他和秋蕊的事也許便會被揭出來,到時候再要救她,便難上加難了,他恨恨的一跺腳,只好飛身而起,趁着夜色飛速的離開梅林,逃出皇宮。
睿貴妃見她的貼身宮女映雪披着她的斗篷將侍衛引開了,急得什麼似的,不自覺的追了幾步,又慢慢的停了下來,若是她就這麼追過去,那映雪就白犧牲了,她這般明目張膽的逃跑,被抓住也是死罪,一定是活不成的了,她這麼做就是爲了掩護她,而她若是此時也跟過去,那豈不是枉費了她的一片苦心?
她素來不是衝動意氣用事之人,而此時冷靜下來之後順瞬間便想通了,她停下腳步,身子有些顫抖,伸出素白的雙手摺了幾支梅花拿在手中,此時來的人馬不只有追映雪的那一隊,她聽着沙沙的腳步聲至少還有三隊人馬從這片林子中包抄過來,她若想逃出去,難上加難。
她回頭看了一眼唐少卿的方向,見他已經沒了身影,便鎮定了一番,慢慢沿着梅林的路往出走,一邊走一邊儘量避着人羣。
很奇怪,雖然腳步聲很大,有很多人朝這個方向聚集而來,但她一路往回走,並沒有被人逮到,眼看着快出了梅林,突然聽到一聲慘叫自梅林深處傳了出來,她大驚渾身一怔顫抖,轉身跑了兩步,生生的將腳步頓住,整個人癱軟無力,伸手扶着一支梅花枝大口大口的喘氣。
她知道,方纔的那一聲慘叫一定是映雪傳出來的了,她一定遭遇不測了,那個丫頭是她從北齊皇宮帶來的,是唐少卿給她的,入宮後對自己忠心耿耿,一直和她相依爲命。
她剛開始的時候了無生趣,不知道要如何在這宮裡生存的時候,是她支撐着她不斷的說着鼓勵打氣的話讓她捱了過來,她平日裡和秋瓷秋白之間的聯繫也是打發她出宮去的,唐少卿和自己的見面也是她安排的。
她身懷武功且武功高強,方纔她若是施展輕功逃跑的話,一定能逃得掉,她一定是裝作不會武功,才被抓住並且被殺了,聽她方纔的慘叫聲,一定是臨死時的哀啼,她在向她傳遞消息,要她不要辜負她以死換來的脫身機會,就算要死了,她還向她發出警示,讓她快點脫身,雖然她什麼話都沒說,但她就是知道,她那一聲慘叫中所含的深意。
她此時心如刀絞,幾乎站立不穩,但喘息了一會兒還是擦了眼淚快步往梅林的出口出走去,出了梅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方纔的腳步聲和人聲似乎一瞬間消失了般,此時的百花園詭異的一片寂靜。
秋蕊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方纔的人聲和火把的確都消失不見了,頓時暗道難道方纔是自己的幻覺?她的警惕心慢慢的放了下來,摸索着往百花園的出口走去。
一出園子,便見花園的入口處齊齊的站了一圈御林軍,各個整裝待發,見她出來之後,火把“嚓”的一聲齊齊亮了起來,瞬間將百花園內外照了個通明透亮。
御林軍的正中間,站着一人,明黃色的龍袍在火把的照耀下發出金黃色的光,景宣帝雙手負在背後,站在人羣中,眼中如結了萬年寒冰,似乎對視一眼就能將人凍化,睿貴妃被那通明的燭火刺得仍不住擡手擋了擋,而心也瞬間沉了下去。
“貴妃趁着夜色來這百花園,是爲了何事?如今夜幕降臨,並不是賞花的好時候,你可別告訴朕你來這裡是爲了賞花的。”
皇帝看了她半晌,等她適應了這亮光之後,才威嚴的說道。
而此時睿貴妃手中還拿着幾支梅花枝,她拼命忍住顫抖的雙手,緊緊握着手中的梅花枝,拼命忍着不讓牙齒上下打顫,平息了好久才聲音低啞的說道:“皇上,臣妾進來睡眠不足,難以入睡,想到以前聞着梅花的清香味很快便能睡着,所以晚膳後便想折幾支梅花回宮裡插在花瓶中,還想散步消消食,便出來的遲了,還請陛下勿怪。”
“哼,貴妃所言真的如此麼?那這宮女爲何見到御林軍又要逃跑?”
皇帝說着揮了揮手,只見一個侍衛點了點頭,突然拋出一具屍體來,直直的拋向睿貴妃的腳下,睿貴妃低頭一看,血淋淋的屍身渾身佈滿了劍傷,連臉部都被割了十幾劍,看起來非常可怖,依稀能辨認得出正是她的貼身宮女映雪。
“映雪……”她淒厲的哭叫了一聲,身子搖搖欲墜的倒了下去,卻被走到她身前的皇帝一把拉住。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了起來,皇帝毫不留情的出手扇了她一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原地轉了個圈。
“賤人,朕待你不薄,對你恩寵有加,你居然敢給朕戴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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