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魏先生草廬的密室內,一個蒙着白紗的女子安靜的立在那裡,她背對着通道,像昨天一樣,她回憶着於歡歡的一舉一動,表情語氣,聲音姿勢……然後一點點的學習,讓自己變得更像於歡歡。她就是剛剛被刻畫過的落兒。
她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麼,她就必須走下去。因爲,她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了,若途退出,她不甘心,也承受不起後果。
按照鬼將所說,落兒的臉今日就已經生長修復完成,面具男拿着一粒夜明珠照着腳下的路,朝着密室內走去。他的手有些微微發緊,誰都不知道他此時心裡有多緊張,他害怕傳說的鬼斧之術不過只是江湖盛名,其實難符而已。落兒這一步棋關係着他整個佈局,一步若錯,滿盤皆輸。
落兒沒有感受到身後有人的靠近,依然按照回憶裡於歡歡的樣子努力的模仿着。
“摘下面紗讓本座看看!”面具男站在落兒背後,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急切,用盡量冷靜的語氣說。
落兒嚇了一跳,轉身,驚恐的望着這個帶面具的男人。他給自己一種強勢和壓迫的感覺,那骨節分明而又粗糙的大手緊緊握着夜明珠,那有力的雙腿筆直的挺立在她面前,落兒覺得自己被逼的有些喘不過氣。她忽然有種掉入了一張巨大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也不知道這些人是誰,只知道她要朝着他們給自己規劃好的路線行走,不能錯分毫!
“怎麼?還用本座說第二遍嗎?”面具男聲音轉冷,不耐煩的道。
落兒大眼睛閃過無助,她只能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按照面具男說的話,伸手輕輕解下面紗。
“歡歡?!”面具男失神,一把摟過眼前的落兒,緊緊的,就像守護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我想你了!”
落兒在面具男的懷瑟瑟發抖,這一刻,她很想要回自己的那張臉。
意識到什麼不多,面具男一把推開落兒,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內力凝聚在掌上,不由分說的就朝落兒拍去,卻在最後出手的時候偏過幾分,打在落兒的腳邊。他討厭一個冒牌貨頂着這張臉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是,他不得不壓制自己內心的情緒。
“帶上面紗!以後本座在的時候,你就把這張臉遮起來,因爲你不配!”面具男語氣的凌厲嚇的落兒一抖。
落兒大眼睛盈滿淚水,慌忙撿起地上的白紗,擋住自己的臉。她從來不認識這個男人,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氣。
“本座先走了,你在這裡繼續練習!”面具男轉身,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怒氣把眼前的落兒一掌拍死。
他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殺人滅口!
今夜,月明星稀,夏風涼爽,葉靜正拿着一塊碎花布學着給肚子裡的孩子縫一件好看的小衣服。那滿指頭的針眼昭示着這個母親是多麼的不懂女工,那一排排歪歪扭扭的線縫提醒着這個女人過去的任性。
“我說閨女啊,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手裡做的這個花布兜子還真是跟我當年做的有一拼!”大娘一屁股坐在桌上,盪漾着她那雙穿着破草鞋的大臭腳,隨意的說着。
葉靜這暴脾氣,一扔手的布料,本來想要發火,可是,她摸摸肚子,長長出了幾口氣,瞪了大娘一眼:“乾孃,你孫子說他今兒心情不好,要出去兜風!”
“一起啊!叫上老頭子!”大娘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葉靜是不想搭理她,反而一個勁的往上湊。
葉靜也不管,轉身就往外走。身後的大娘一個凌波微步將屋裡的張大夫提着耳朵拉出來,匆匆跟在葉靜身後。剛出了他們的院子,大娘眼閃過一絲奇妙的光彩,鬆開長大夫的耳朵改爲挽着他的手臂跟着葉靜往外走。
“我說,老婆子,你能不能溫柔一點?”長大夫伸手揉揉自己的耳朵一陣不滿,“我好歹也是個有名望的大夫,堂堂男子漢……”
“你再說?”大娘伸手就摸向背上的“打狗棒”語氣不善。
張大夫瞬間焉了,耷拉着腦袋跟在兩個女人身邊。
葉靜出草廬的大門時,突然被兩個家丁伸手攔住:“夫人,已經快要宵禁了,魏先生不讓出門。”
葉靜這暴脾氣也是改了不少,看了兩個家丁一眼,轉身就要回去,大娘卻是不願意了,一手拉住葉靜,一手挽住長大夫,直接一腳一個將家丁踢暈在地。
“走!”大娘神情嚴肅,架着兩人就朝外飛。
面具男一揚手,身後的一大幫殺手便跟在三人身後極追而去。面具男摸了摸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看來宮那個老不死的手下還不全是廢物嘛!”面具男陰騖的開口,一擡手便抓住空一隻飛過的鴿子,“丁秋,長安來信了!”
丁秋默不着聲的接過面具男手的紙條,緩緩打開:長安勢力建立已經完成,舜和我靜待主人指示!
“挑撥離間!”面具男微笑着朝丁秋吐出這幾個字。
丁秋不回話,等待着面具男的繼續開口。她早就把自己埋藏的死死的,經過上次的教訓她更懂得自己應該處在的位置。
面具男滿意丁秋的表現,點點頭,繼續說:“宮裡的老頭子有十個皇子,除了還未及第的十七皇子和十八皇子,其餘分封在外的有六個皇子,如今太子已死,這場皇位的角逐想必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啊!”
“屬下明白!”丁秋跪在地上叩頭。
面具男滿意的望着天空上的月,微笑,今日月圓,真是個好兆頭!他現在想的是皇位爭奪和邊關大戰,比上美人在身側,容長蘇會選擇哪一頭呢?
“怎麼會這樣?”葉靜驚恐的望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追兵一震眩暈。
大娘看了一眼懷的葉靜,又看了一眼肩上的長大夫,一咬牙,功法瞬間變幻,彷彿幻化成千萬虛影朝着四面八方逃竄而去。身後的殺手一陣迷茫,不知道朝哪個方向追去。葉靜鬆了一口氣,大娘卻感覺渾身乏力,她再一咬牙,功法不似人間一般,度快的讓人連影子都看不見。幾個起落之間,他們就停在了以前住的院子裡。
“噗通!”在安全降落的那一刻,大娘轟然倒地,嚇得葉靜和張大夫驚慌失措。葉靜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平南王府的那一天,恐懼,無助。
血無情剛好從藥爐出來,就看到院子裡幾個黑影,失去武功的他眼裡大不如前,端着油燈有些遲疑的問:“請問是哪位朋友?”
一聽到這個聲音,葉靜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她閉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轉身,她好怕自己心的期待落空。一點點,一點點,葉靜轉過臉,在黑暗將油燈照耀下的血無情看了個真真切切。沒有注意他身體的殘缺,沒有注意他眼力的下降,唯一注意的是這個人,他還活着,還活着。這一刻,她都不敢輕易碰觸,怕碎裂。
“血無情?”葉靜輕聲的,帶着希冀的,試探性的問。
這個小小的聲音穿破黑夜,穿破血無情的耳膜重重的撞擊他的心臟。血無情手的油燈晃了晃,眼閃耀着深深的哀痛,他撫着胸口:“又出現幻覺了嗎?呵呵,那丫頭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你們是誰?”
“血無情,真的是你!”葉靜再也不遲疑,也顧不得腳下的石子,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光下的血無情奔去,一下子撲倒在他懷裡,這一刻,她感覺到失而復得的幸福,從未有過的幸福,“嗚嗚嗚……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死,你居然沒死!”
血無情脊背一僵,油燈落在地上,碎裂。他大手緊緊摟住眼前已經很是風韻的葉靜,那麼捨不得,那麼渴望這個擁抱。
“叮噹”木棒撞擊聲,血無情眼一慟,那是他落下的柺杖。他說服自己,再抱一會兒,就一會兒,明早他就偷偷離開,不讓葉靜看到狼狽的自己。
張大夫扶起大娘到達自己以前居住的房間,一陣擔憂:“老婆子,你沒事吧?”
“他們?”血無情終於看到了相互扶持着的兩個老人,一陣擔憂的摟着葉靜問,“鬼將前輩,怎麼回事?”
“啊,對了,相公,你快救救乾孃,快點!”葉靜拖着血無情就朝那個房間去,她甚至忘記思考他爲什麼在這。
血無情隱沒在暗處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木訥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現在,怎麼救?
“怎麼了?”葉靜察覺到血無情的不樂意,眼裡疑惑。
“我……不能救……”血無情遲疑的開口,注意着自己的措辭。
葉靜的火爆脾氣終於在這麼久以後第一次爆發了:“血無情,什麼意思?啊?你知道這段時間我過得什麼樣的日子嗎?你知道乾爹乾孃這段時間給了我多大的鼓勵嗎,要是沒有他們我早就一刀結果了自己!你怎麼好意思見死不救?!血無情,你還是你嗎!?你讓我太失望了!”
“靜兒!”血無情緊緊抱住葉靜,不准她抽身離去,這是他惟一一次對自己的縱容。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