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希和迦娜都被一把沒有送出手的長弓暗自傷神的時候,羅德在幹嘛呢?
羅德也在暗自傷神。
之前一直在戰鬥中,所以羅德對自己傷口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壓制住、屏蔽痛苦,別讓它擴散就成。
而現在,羅德需要解決一下了。
喝下了蘿納卜萃取液之後,羅德嘗試性地放開了一點傷口處的感知。
就是因爲這一點點的感知,羅德的臉紫了。
在剛剛進入嚎哭深淵、沒有進行奧術升騰的時候,羅德也曾經感受到虛空的意志,那種永不滿足的飢餓、那種永不停息的貪婪……
而現在,這種感受出現在了羅德自己的身體之中。
想象一下,你身體的某個部分告訴你它很餓,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如果告訴你餓的是肚子,那證明你應該吃東西了——但如果餓的是胸口的一個傷口呢?
羅德現在是半元素生物,包括痛覺、觸覺、味覺等都是可以自我調節的,但這種詭異的飢餓感偏偏根本無法處理。
現在羅德知道這種飢餓不是自己的,而是虛空——爲了弄清楚情況,羅德開放了自己對虛空的聽覺。
終於,羅德聽見了虛空的低語。
“T^RF^%R^D()W#UI(JI……”
和上古之神那種一點點引誘你、讓你最後在不知不覺中滑入深淵之中的古神低語不同,在羅德的耳畔,虛空的低語……簡直就是收音機竄臺。
一個字都聽不懂!
但別以爲這就沒問題了——魔音貫耳之下,羅德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急轉直下,甚至出現了恍惚的狀態。
不對勁!
羅德試圖切斷自己的聽覺,而這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聽覺已經無法被切斷了!
就在艾希和迦娜注意着那把長弓的時候,羅德的聽力就被剝奪了。
當初阿瓦羅薩也是這樣——一次受傷後,被虛空侵蝕,本以爲只是小傷,但一不小心,她的聽力就永遠失去,耳朵裡能夠聽到的,只有無盡的魔音低語。
這種情況下,羅德反而更加冷靜了。
雖然暫時失去了聽力,但羅德卻得到了真正的關鍵信息。
虛空的侵蝕是階段性的、一步步來的。
這個結論看起來不起眼,但對羅德來說卻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想要對抗虛空,瞭解虛空的能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雖然就目前看來,虛空的意志所產生的影響並不是欺騙感官的幻術,而是實打實的感官控制——但只要找到破綻,羅德相信自己一定有機會反制!
機會在哪?
羅德仔細思考者剛剛自己聽覺淪陷的過程,試圖從中發現虛空的破綻……但毫無收穫。
耳邊依舊是亂七八糟的魔音,羅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虛空控制了自己的聽覺,而這個過程之中,自己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即使身軀半元素化,仍然沒有找到什麼痕跡……
還有什麼更好的分析手段嗎?
沒有了。
剛剛羅德已經將自己當作了實驗體,但卻只發現了虛空的方式,沒能發現其中的破綻。
那……在試試?
羅德開放了自己的視覺。
而當羅德將自己的視覺接入虛空,只一瞬之間,雙眼所見盡是光怪陸離。
世界扭曲,世界崩壞,世界重組。
羅德知道自己所見皆是假的,但這份虛假卻如此真實。
虛空竭盡全力,似乎想要粉碎羅德固有的認知和邏輯,用種種不可思議撬開羅德思維的大門——如果羅德將自己的思維也向虛空敞開,那虛空就贏了!
到時候,一位真正偉大的虛空先知會在羅德的軀體之中誕生,帶領着虛空吞噬一切!
可是,羅德沒有開放自己的思緒。
不是羅德堅持住了自我,而是在一片光怪陸離之中,羅德發現了虛空一直掩飾着的、自己的最大弱點。
現在,羅德所見皆是光怪陸離,但這些光怪陸離真的出現了嗎?
現在,羅德所聞皆是魔音貫耳,但這些貫耳魔音迦娜聽見了嗎?
在達拉然的時候,法師的鄙視鏈中,幻術法師是爲數不多能夠比羅德這種“法術野蠻人”排位更低的存在。
(羅德這種只知道搞殺傷法術的行爲在法師之中就像……商業片導演在所有導演之中一樣,鄙視鏈上是最底層,但那些鄙視他的大多打不過他,只能羨慕嫉妒恨。)
而產生了這種現象的理由只有一個。
“幻象是假的。”
幻術法師的幻象和幻術都是虛假的欺騙,他們的殺傷手段是引誘敵人走上他們所希望的道路。
沒有人相信的幻術就和沒有命中目標的火球一樣毫無價值。
而火球可以必中,幻象永遠沒有辦法讓人必然相信。
而虛空……也不過是一個足夠強大的幻術大師而已。
沒錯,從某種程度上,虛空的確變假爲真的——羅德可以說,虛空真正的改變了自己的聽覺和視覺,自己聽見的魔音不是“虛空希望自己聽到的”而是“虛空讓自己聽到的”。
但虛空沒有真正製造一段魔音。
比如在羅德的身邊,迦娜就聽不見這段魔音。
在達拉然,羅德上第一節課之前曾經宣誓過,身爲法師,追求奧術真知。
而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皆是假,怎麼辦還不簡單嗎?
你用假的騙我,騙過了我的耳朵,我的眼睛,但真的能騙過我嗎?
如果我不信我的耳朵,不信我的眼睛呢?
你永遠永遠都騙不過我的內心。
呵——愚蠢的主觀唯心主義者。
真是抱歉了,我從來不認爲我之所見即爲世界,我認知世界的方式不僅僅有視覺、聽覺、觸覺,還有邏輯,還有論證。
虛空最大的破綻在哪?
因爲它的手段實在不夠直接,只要被虛空侵染的人能夠讓自己確信“虛空說的都是假的”,那虛空只能做無用功。
也許虛空意志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後,它可以直接摧毀羅德本身的意志,掌握羅德的身體——但現在羅德只不過受了點傷,還不到那個程度!
沒錯,你可以說“存在就是爲了被感知”,所以“感知到的既是存在的”。
那麼,我也可以堅持“沒有感知到你剛剛那句話的存在”。
臉上紫氣氤氳,羅德和虛空開始了意志層面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