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長風真君未至,一聲先到,直接喝破了長廉道君頭上心劍。
心劍崩潰,那彌散在天地間的七情迷失,六慾剝奪之感頓時一掃而空,但見漫天破碎的劍氣四散,撕裂周遭數百丈方圓所有云氣一切氣流。
即便是跟隨長廉而來的化神道君們,也一一退避開來,生怕受到了波及。
長廉受了長風真君這一喝心劍破碎,整個人的氣色反而變得好了起來,那從醬油鋪變成了蒼白無血色的臉龐,也重回了棺材鋪般的呆板無情。
見得如此,張凡心中就是一動,對那苦寂心劍,暗暗警惕了起來。
此前那長廉道君,分明是先受了孔雀明輪王等一衆上古妖王的刺激,其後又發現自己壞了長風真君的大事,一時驚恐,亂了心劍持,引發七情六慾爆發,苦寂心劍驟出。
那一劍的威能,張凡固然是不曾親身體驗,但感受天地間的靈氣波動,大致心中也是有數了。
“這一劍若是劈落,足以滅殺與長廉道君同一級別的強者。”
長廉道君在孔雀明輪王等人心中什麼也不是,可他豁然爆發出來的苦寂心劍,就有威能如此,若是由長風真君施展,那就着實可怖可畏了。
“存七情六慾而非剝離,以之凝成心劍,斬斷凡塵”
“這就是所謂的苦寂心劍嗎?”
張凡沉吟着,目光閃爍,卻不能肯定。
長風真君的境界,遠遠不是長廉這廝能望其項背的,即便是心劍苦寂宗的所有人加起來,都在張凡面前施展一遍苦寂心劍,也不足以讓他對長風真君的實力有清晰的判斷。
無他,若非如此,也就不會有“心劍苦寂一長風”的說法了。
那聲斷喝猶自迴盪在虛空中,一道天劍開天般的劍氣破空而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劍氣凝成了實質,收斂了鋒芒,沒有七情六慾撼動,甚至沒有神劍天成之後的寒光,唯有樸實無華,質樸內斂。
這實質劍氣上,有十餘個站立其上,最當先的,卻是一前三後四人。
最前一人,乃是一個鬚髮皆白,面容古拙的老者,他身上最爲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兩道長長的眉毛,順着他的臉龐滑落,一直垂到了胸腹位置。
風起時,長眉飄動,飄然而有仙氣。
在這長眉老者的身後,顫顫巍巍地站着三個老得幾乎看不出眉眼的佝僂老者。
這三個老者當真是老態龍鍾,全身枯瘦如柴沒有半兩肉,唯有臉上皺紋層層疊疊,將五官輪廓一起模糊,乍看起來,三者竟是相差彷彿,幾乎沒有容貌之別。
這般老態,究竟要經過多少歲月風霜,人事倥傯,才能至此?
這前頭四人,將所有人的目光一併吸去,他們身後站立着足足十餘個化神道君,卻沒有一個人哪怕多看上一眼。
連雲山脈法相宗山門外,這十年間講道,連番激戰下,哪怕是其中最弱的一個煉氣修士,也足足見了數十個化神道君,其中更有孔雀明輪王這般古往今來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如此經歷眼界之下,尋常化神道君,已經不能引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哪怕錯開今日,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出現在人間界,都足以引起軒然大波。
張凡的目光,也不曾在這些人的身上停留,從頭到尾,不離那當先長眉老人。
這對標誌性的長眉毛一出,他就頓時將此人認了出來。
“長風真君”
“心劍苦寂宗的擎天巨柱,以一己之力將宗門推上靈仙界巔峰的絕頂人物。”
昔日地下修仙界,張凡曾滅殺過一個名叫慕天顏的元嬰真人。那慕天顏正是長風真君在地下修仙界的一枚棋子,通過他身上攜帶的一面通天鏡,張凡與這長風真君照過了一面。
當時,這長風真君或許是還不曾將張凡放在過眼中,言語間極其無禮孤傲,雙方沒能交談上兩句,就徹底地撕破了臉面。
那時候的張凡,不過一結丹修士,遠非今日之東皇
兩人時隔數百年再次照面,那阻隔雙方的通天經鏡兩界障礙不見,同時兩人的距離,也拉得極近,不再是那天壤雲泥之別。
不期然而然,張凡與長風真君目光碰撞到了一起,又慢慢錯開,沒有什麼電閃火花,唯有一種深深的凝視,似欲將對方看個通透一般。
在長風真君收回目光後,他一步踏出,一聲鶴嚦驀然間響徹雲霄。
天空中陡然就是一暗,若有烏雲飄過,擡頭一看,恰可見得一隻矯健優美的仙鶴從天外飛來,其速飛快,正好趕在長風真君一步踏空的時候,托住了他的身形。
盤膝,跌坐。
仙鶴帶着其上盤膝而坐的長風真君,一閃而過,飛到了長廉道君等人的面前。
同一時間,劍氣凝成的天劍一下子縮小了百萬倍,三大老態龍鍾的老者與他們身後的一衆化神道君凌空虛度,緊隨在長風真君之後。
“刷”的一下,原本巨型天劍化作一柄纖細的長劍,飛入了長風真君的眉心處。
這個時候,他已經正面長廉等人,眼中全無半點感情色彩,一片死寂,看不出喜怒來。
被這目光一照,長廉頓時冷汗直冒,跪倒虛空:“長廉,謝過師兄相助。”
說着,他三跪九叩,大禮參拜,聲音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顫抖,似是羞愧,又是害怕:“師兄,長廉無用,壞了大事,請師兄責罰。”
他的身後,十餘個化神道君也是依樣施爲,不敢失禮分毫。
長風真君積威之盛,讓他們在被那道無情目光掃過的時候,心中一切彷彿通透,連一絲一毫的不敬都不敢興起。
注視良久,長風真君方纔收回了目光,衣袖一拂,衆皆起身。隨後,他才輕輕一拍座下仙鶴,調轉過頭了,正面神通樹下張凡,淡淡地說道:
“東皇,張凡”
“好,你很好,當年種子,今日已成大樹,竟要勞動本真君心劍來斬,足可自傲了。”
長風真君的話中,還是不帶半點感情色彩,但不知爲何,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聽在耳中油然而生,好像他說什麼,都是理所應當一般,竟是生不出半點怨懟之心。
張凡,自然不在此列他當年不過結丹,就不吃長風真君這一套,遑論今日已成平起平坐之局,更加不可能了。
“若是一衆妖王,與真君齊心,今日張某或有一番苦戰;奈何長風真君你跋扈過甚,如今就就憑你心劍苦寂宗還有那些爪牙,就想在此斬殺張某,未免癡心妄想。”
張凡的言語間,沒有半點客氣,更是直接長身而起,周身氣息沖天,如火山爆發一般,威勢浩大不可阻攔。
“孔雀明輪王”長風真君的眼睛開合了一下,似有寒光閃過,又很快歸於了沉寂,讓人懷疑是否看花了眼睛。
“飛禽走獸,終究是扁毛畜生,不足與謀,本真君自有計較,就不勞東皇你費心了。”
長風真君緩緩在仙鶴上起身,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就真當本真君心劍下,斬不得你嗎?”
“真君心劍,尚利否?張某倒也願意試上一試”張凡冷冷一笑,爭鋒相對。
“你這小輩,太也沒有禮數。”
長風真君還未開口,他身後那三個枯槁老者中的一人,忽然睜開眼睛,說了這麼一句。在他睜開眼睛的同時,臉上皺紋舒展開來,露出了一對如寒星般的眼眸,其中鋒芒,不類老朽。
那枯槁老者話剛說完,張凡眉頭一挑,還沒來得及說話,心中就是一動,驀然回首向着天際望去。
那裡,漫天雲氣翻滾,洶涌而來若是雲海生波瀾,倏忽近前。
與此同時,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我看你纔是沒有禮數,一把年紀,與小輩爲難枉費你心劍苦寂宗以義理正道自居,現在看來,也不過爾耳。”
“來來來,你們三個老不死的要動手是吧,我等九州化神,就在這送你們一程。”
話音未落,雲涌而至,十餘個人影從天而降,在空中與長風真君等人相對而立。
“九州化神?”
“這些就是鎮守人間龍脈,抗衡靈仙界掠奪的各大宗門化神道君?”
一時間,不知多少道目光匯聚過來,凝於那十數人身上。
他們之中,一魁梧大漢,面色紫紅,龍行虎步而出,大喝出聲:“苦寂三老,你們可敢~~敢~~”
一個“敢”字,若旱地驚雷,炸得不知多少人腳步不穩,搖晃欲撲。
狂風,乍起
一方爲九州真正的頂樑柱,有大功於人間的九州化神;一方,爲靈仙界強豪,從靈仙界建立起就獨霸一方的心劍苦寂宗
一代表人間,一爲靈仙勢力,劍拔弩張,對峙於長空之中。
雙方正中,是東皇張凡
眼看着局勢一觸即發,此前在靈仙闕處綿延十年的激戰,就要在這法相宗山門外再次上演。
值此時刻,雙方的視線同時被一個緩緩浮空的身影吸引。
張凡腳踩玄黃雲氣,頭頂東皇宮,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升至與雙方平齊的高度,間於雙方之正中。
一時間,百萬羣仙盡數仰望沉默,唯有張凡躬身一禮,先敬一衆九州化神對人間的大功德,緊接着開口說道:
“諸位前輩遠來,我法相宗無以爲報,着實怠慢。”
“這一陣,還是交給張某來吧”
說話間,張凡身上一聲烏啼驀然唱響,下方法相宗山門頓時籠罩在璀璨星空中,一幅圖卷徐徐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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