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妖皇——東皇”
敖空鬚髮皆揚,興奮到了極點。
奈何他也屬於這方天地,在那萬籟俱寂的大環境中,瀰漫天地的妖皇威勢下,他哪怕再是高呼,也始終無法發出半點聲音,只能自己聽聞。
敖空彷彿壓根就不曾注意到這一點,將喚龍鍾信手一揣,五體投地,大禮參拜。
“當代龍王敖空,拜見妖皇陛下”
“老龍謹代龍族,賀妖皇現世,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敖空口中的“唯我獨尊”,自然不是張凡施展降世獨尊大願術時的含義,而是赤luo裸的威壓天下,莫敢不從。
太古妖神天庭統御三界,妖神號令天下的時代,已經久遠到淡漠,哪怕是在普通的修仙者提起來,亦不過淡淡地敘說。
那個時代過去,太古蠻荒時的諸多強大種族都被打落塵埃,凌駕於百族之上的妖族更是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如今世間,只有妖獸,而無妖族。
始終以妖族自居,抱着太古妖神天庭時代輝煌不放的,唯有那龍族了。
畢竟太古時,龍族本是從太古天龍敗於妖神天庭後,投降過去的一支繁衍而來,乃是妖皇家僕,自首代妖皇橫空出世,戰敗天龍後,便一直如此。
龍族自有其驕傲,除卻妖皇之外,不服從任何人,任何種族,哪怕是那些強大的上古大妖,還是縱橫宇內的人族大神通者,都不能將其收歸己用。
蛟龍一族,寧願不入靈仙,退出九州,避居大海,也不願意俯首稱臣
故而,“妖皇現世”、“東皇”之說,從當代龍王敖空的口中道來,分外的有說服力。
“怎麼可能?”
“末代妖皇不是早就身隕了嗎?”
“天下間,哪裡還有什麼妖皇?”
……
黃眉等人仍然處於那種被天地震懾與禁錮的恐怖之中,心念電轉,卻始終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徒勞地睜大了眼睛,只見得那一輪紅日越升越高,終至中天。
大日之中,有三足金烏驕傲地振翅抖羽,通體金焰舔舐而出,金光燦燦如同太陽金焰凝就的生靈。
傳說中的三足金烏,本就是誕生於太陽星上,說是太陽金焰中凝結誕生而出的生靈,也不爲過。
“妖皇……妖皇法相……”
驀然間,兩者之間的聯繫閃過了黃眉等人的心中,一陣心悸涌現。
法相宗周天星辰圖,傳承萬妖法相,這在上古之時,就有赫赫聲名,更有七十二上位法相擁有者的化神道君,威勢一時無兩。
當時便有傳說,這七十二種上位法相中,終究會決出當代妖皇來。
那在太古百族征戰中身隕,從而導致了妖族湮滅在歷史塵埃中的妖皇,將會通過此種方式,重現人間。
當年,法相宗何等聲威,化神道君何止七十二人,若是加上若清風道君那般的客卿,更是不可計數。
可是在那個時代,化神道君又如何?法相宗作爲招牌的七十二化神,無不擁有上位法相,僅僅法相之力,就足以讓他們無視一些尋常化神道君。
確切地說,上位法相之說,就是自這七十二化神道君而來。
他們的法相威能,遠勝過普通的法相宗弟子。
奈何,那個時候終究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去,法相宗的威名更是隻能靠着周天星辰圖支撐,昔日七十二化神,早就不知到了哪裡去。
黃眉等人乍聽敖空吐露“妖皇”二字,第一反應是“不可能”,而非去聯想到法相宗那傳說中的妖皇法相。
張凡昔日以妖皇法相聞名九州,其影響力終究不出人間,在靈仙界那樣的地方,也就是那些與張凡有宿怨的幾人,大致知曉。
此時,敖空那詭異的動作,近乎虔誠瘋狂的語氣,以及那如日中天的大日金烏法相,纔在黃眉等人的心中,串成了一條線。
“來者……”
“是東華道君”
“他不是講道連雲,又有靈仙衆大能上門邀戰嗎?怎麼能過來?”
“怎麼會那麼快?”
……
黃眉等人心中一團亂麻,此前敖空以喚龍鍾力量送出瓏玲等人,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無力阻止同時不放在眼中罷了。
在他們看來,瓏玲他們就算是請了再強的高手又如何,龍族傾巢而出又能怎地,早在那之前,敖空與苦道人,屍骨寒矣。
很快,黃眉等四人,就再無暇想這些了,“轟”的一下,整個天地在他們的眼中完全變了。
風,呼嘯來去,若歡呼雀躍,又似暴怒沸騰;
聲,轟然爆開,如壓制之後的反彈,又似大海陡然傾覆咆哮,震於天際……
萬丈光芒,豁然爆發,天上大日不見,起舞金烏無蹤,唯有億萬道光芒,洞穿一切。
所有神通被撕裂,一切法術成湮滅,黃眉等人只覺得一股股刺痛,彷彿萬箭穿心般的痛楚感覺,從元神深處引動,爆發了出來。
“你……”
黃眉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指來,指向在敖空與苦道人面前,一個負手而立的金色背影。
看不見正面,只覺得冠冕服飾,盡顯威嚴;辨不出氣息,唯感應到大日般的堂堂皇皇,沛然不可抵禦。
“東~華~”
“張~凡~”
他們是知道張凡與苦道人關係的,此時張凡挾大威勢降臨,他們心中頓時被恐懼充斥,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來。
四人之中,黃眉的實力最強,境界最高,四人之中,也唯有他一人,尚能移動一下脖子,吃力地回首望去。
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是同來卻一直沒有出手的第五人
不曾想,一見之下,黃眉頓時目眥欲裂,周身一陣模糊,瞬間如破碎的鏡面一般崩潰散開,氣息一掃而空,天地間再無此人存在。
同一時間,他的其餘三個師兄弟,也是一般下場。
屠盡龍族精英,險些將龍王逼上絕路的四大化神,就這麼幹脆利落地隕落在妖皇法相降臨一瞬間,迸發出來的滔天威能當中。
這種恐怖,幾可讓所有敵對者膽寒發豎,不能自持。
不過,這個時候,也再沒有哪怕一個敵對者了。
黃眉臨死前所望向的那一人,早就七竅流血,元神破碎,身隕在他們之前了。
原來,當張凡法相以無上妖皇威勢降臨此地的時候,其沛然威能,就直接將名爲“囚天罩”的妖文屏障直接粉碎。
那第五人一直負手而立不曾出手,不是他不屑於出手,而不能
此人的全部元神力量,都用來支撐那個屏障,以防真的出現萬龍來援,壞了他們的打算。不曾想,正是這麼一念之差,讓他一個化神道君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爲“囚天罩”殉葬,元神湮滅成空,再無半點生機。
“主人……”
“主人……不會……放過……你們……”
五人皆隕,唯有一股意念,迴盪天地。
他們五個化神道君,都是在一瞬間身隕,元神崩潰,本無此能力,只是在最後一刻,他們五人所思所想,竟是一般無二,殘存的元神之力,方纔引起天地共鳴,成此異象。
“主人?”
“哼”
張凡冷哼一聲,在正大無比的大日光輝之下,五大化神生命最後一刻留下來的意念,亦爲之消融,再不能作祟。
一抹不屑之色,在張凡的臉上浮現出來,旋即散去。他踏前兩步,伸手按在強撐着望向他的苦道人身上。
半晌,張凡長出了一口氣:“還好”
“哈哈,小子你怕什麼,老頭子我還死不了。”
苦道人笑着,語氣一如當年,只是那有氣無力的聲音,抽搐的身軀,在無聲地敘述着其虛弱。
“老頭子我就知道,你終究會變得很了不得,只是沒想到,竟然了不得到了這個地步……”
看着周身金光隱現,氣勢雄渾威嚴的張凡,苦道人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欣慰地笑容,道:
“你,很好”
一邊說着,他一邊緩緩閉上了眼睛,在張凡出現的同時,他強撐着的一股精神再也不足以支持,鬆懈下來,若欲沉睡。
張凡微微一笑,信手將九火炎龍珠拍入了苦道人的體內,同時衣袖一展,一道虹光乍現,將他刷入其中。
“苦老,你安神休息,回去之後,我再爲你調養,定能恢復。”
做完了這些,他才施施然回首,其面前,當代龍王敖空猶自大禮拜伏於地,紋絲不動。
“你,爲何稱本座爲妖皇?”
張凡的聲音淡淡的,好像沒有半分感情在其中,與此前與苦道人說話時截然不同。
“稟告妖皇陛下。”
敖空擡起頭來,神色間的狂熱不減,道:“我龍族爲妖皇近臣,昔日太古之時,末代妖皇隕落前,曾消耗創造妖神天庭的首任妖皇遺物,徹悟天地,留下遺命與我族。”
“遺命?”
張凡哂然一笑,他的大日金烏法相是妖皇法相不錯,但是他,卻不是什麼妖皇,他是人,而非妖。
也不知這龍王到底是怎麼想的,竟會起了一個讓人類大神通者坐上妖皇寶座的念頭,真真可笑。
龍王敖空卻不覺有絲毫可笑處,正色道:“妖皇遺命,我妖族有大厄難,無法與人族並存一世,有滅亡之威。”
“唯有數十萬年後,日出之地,有東皇降臨,奉之爲當代妖皇,可令我妖族,重振旗鼓,存身天地間……”
說到這裡,敖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苦澀之意,緩緩敘說道:“爲了這個妖皇遺命,也爲了能在東皇降世後我龍族能效力座下,這數十萬年來,龍王位易手數十,日將衰弱,卻也不曾拜倒在任何強者,哪個族羣腳下,一心只待着妖皇降世,重振妖族”
“哪怕情況再是險惡,即便是多次滅族之難,我龍族都沒有避居一方小世界,苟延殘喘之想法,至始至終都在尋找,在等待。”
“我等遷居海外,苗裔遍及七海,就是想尋那東之極處,是否真有日出之地?”
“老奴聞得妖皇法相現世,又有那大日威能傍身,與末代妖皇遺命相合,本就懷疑東皇你便是遺命中的妖皇。”
“十年前,更聽聞東皇你離東皇宮,講道天下,傳授有緣,有教無類,人、妖,儘可前去聽講,這才確定了你……”
“便是當代妖皇——東皇”
……
敖空的語氣激昂,神態狂熱,那雄渾的體魄都彷彿承載不住其心中的激盪,顫抖個不停。
張凡一時無語,在心中回想着此前敖空所言的末代妖皇遺命。
“日出之地……東皇……”
“還真是……”
張凡竟是不知當說什麼好,這番話若不是敖空僞作,便是當真契合,怪不得敖空認定,甚至不惜前去尋苦道人幫助。
張凡與海外龍族的關係,可稱不上多好,而苦道人如今又是太古炎龍之身,雙方還算是有點關聯,他們的想法無非是通過苦道人,與張凡再套上一層關係罷了。
唯一讓龍族沒有料到的是,苦道人竟然還有這等仇家,方纔落得如此慘況。
不管如何,敖空哪怕是有身隕之險,至始至終都守護在苦道人左右,保得其性命,僅此一點,就足以抹平一切,動機如何,已不重要。
“首任妖皇遺物?”
突如其來地,張凡心中一動,卻是注意到了敖空先前所言,不由得起了一個念頭。
“這首任妖皇,是否便是消失在所有傳說中的大日金烏?”
這個疑問一現,頓時讓張凡心中一陣激盪,金烏消失之謎,數百年始終在他的心中存疑,各種線索若隱若現,似有似無,讓人莫能分辨。
“敖空。”
“本座問你……”張凡目光炯炯,直是視敖空,問道:“關於首任妖皇,你知道多少?其本相,是否金烏?”
這個問題的答案,張凡的心中着實是抱着期待的,畢竟太古之時,龍族乃妖皇近臣、僕役,若說對妖皇的瞭解,怕是沒有誰能比得過他們。
況且龍族數十萬年來雖然一日日衰敗,然始終傳承不斷,或許還真的存留了什麼線索,也說之不定。
“首任妖皇……”
敖空的眼中,現出一種迷離,好似在回想,又是沉浸在什麼當中,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