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緊抓着那包草藥,憂心忡忡地望着安吉莉卡。他認爲,她看上去不太好。她的臉色更蒼白了。她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她開始顫抖起來。
“你沒事吧”他擔憂地問道。她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太舒服。”
“我們最好送你回家,然後上牀睡覺。”
“總是想到牀,”她說着,努力微笑。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她那虛弱的笑容使白恩害怕極了。他一隻手扶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到街上。返回白野豬酒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當他們到達那裡時,安吉莉卡幾乎走不動了。
“看起來情況不妙,”艾森海姆-施耐德輕聲說道。白恩看着安吉莉卡。她躺在牀上瑟瑟發抖,但額頭卻發燙。“她表現出了新瘟疫的所有跡象。”
“你確定嗎”白恩下意識地問道。突然之間,所有的戰鬥和其他問題似乎都變得無關緊要了。他意識到他不想讓她死。
“我不是醫生,白恩,也不是慈悲女神的祭司,但我有一些治療的技巧,對這東西是如何運作的也有一些瞭解。這不是一種自然疾病。我已經施了一些占卜咒語,拉塔爾教派的魔法在這裡起了作用。”
“難道你無能爲力嗎”提到拉塔爾,白恩又想起法塔林島最初遇到的那個鹿角怪物,因爲拉塔爾邪惡力量腐化大地而產生的怪物。
但白恩對此無能爲力,海德堡那位醫生的銅球香爐裡的香丸早已失效。白恩在腦海中思考,或者他可以去解決掉源頭,來阻止這種疾病的繼續蔓延。
“我已經開始了。我已經給了她一些草藥混合物,只要你給我一點安靜的空間,我就會用我所知道的最好的治療咒語治療她。”
白恩突然意識到,他很可能正在干擾安吉莉卡的最佳生存機會。“我會離開,”他說道。
“這將是最好的方式。”
白恩朝他和安吉莉卡合住的小房間的門走去,打開了門。就在這時,艾森海姆-施耐德開口了。
“別擔心,白恩,我不會讓她死的。”
白恩轉頭看着魔法師,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他們之間突然能夠互相理解。
“謝謝你。”他說着,大步走進了擁擠的酒館。
這酒嚐起來很苦。戰士們的笑話沒有使他發笑。白恩憂鬱地盯着他的酒杯,思考着命運的變幻莫測。
爲什麼他能逃這麼遠爲什麼他能夠倖免於難?爲什麼他沒有死於瘟疫還是說這只是個時間問題誰能告訴他他記得曾經有一位著名的醫生告訴過他,有許多因素與這些事情有關。也許是爲父親擔心的過度勞累使安吉莉卡比白恩更容易受到瘟疫的傷害。但最重要的是她能夠恢復健康。
現在他們之前所有的爭論和分歧都顯得微不足道。現在他甚至連一個刺耳的詞也記不住了。現在他所能記得的,只是他第一次在勃蘭登堡的司提芬-羅斯伯爵的議會廳裡見到她時她的樣子。
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閃現出許多記憶和影像。他記得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她和他一起在卡斯勒夫北部草原上騎馬,然後他動身前往那片邪惡的廢土。
他能準確地描繪出她的模樣:她寬闊的顴骨,鼻子上輕微的隆起,微笑時眼睛周圍纖細的皺紋,她特有的撫弄頭髮的方式。
他還記得有十幾個早晨他在她身邊醒來,世界因她的出現而顯得更加明亮。他記得在去龍山的路上,他們一起穿過山峰,牽着她的手。
突然,他想上樓去,乞求艾森海姆-施耐德把她救活。他知道這樣做會適得其反,如果他這麼做了,他所能做到就是在艾森海姆-施耐德編織咒語的時候打斷他,這可能會損害安吉莉卡的生存機會。
他詛咒自己無能爲力。在黑塔之中的這麼多年來,所學到的知識甚至在這時候對她毫無幫助。他的魔藥學偏向配置毒藥和治癒傷口。他的法術幾乎全部是用來殺死對方的咒語,即使少數治療法術也是通過獻祭而獲得治療效果。
但他根本不敢在安吉莉卡身上使用獻祭法術,沒人能知道這種法術會對她造成什麼後果。似乎除了祈禱,他什麼都做不了。也許他應該向那個一直保護他的幸運之神祈禱。
他環顧四周,想知道矮人們什麼時候會回來。他們去城牆上了,希望能打一仗,或者看看能不能幫助加固防禦工事。現在,城外的大軍有了自己的攻城機器,他們最開始用腐爛的屍體以外的東西攻擊城牆。現在他們已經開始投擲巨石,這些巨石能把人砸碎,也能把石頭砸碎。戰鬥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突然間,他再也不能忍受呆在這個煙霧騰騰的公共休息室裡了。他想一個人到外面去,呼吸相對乾淨的夜間空氣。也許他應該離開城裡,去敵人的大營看看。
他站起身來,大步走出那扇搖晃的門,來到泥濘的街道上。外面又黑又冷。氣溫開始以驚人的速度下降。頭頂上,兩顆月亮怒目而視。一道綠光環繞着那顆較小的,它那佈滿斑點的表面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張代表邪惡表情正在斜睨着的臉。這就像一個邪惡的黑暗之神已經升上了天空,怒視着這個無助的世界。
街上瀰漫着淡淡的薄霧,空氣中瀰漫着燃燒木柴的味道。白恩想象着他能聞到外面人羣的臭味,還有滿溢的茅廁、火堆和不乾淨的烤肉的臭味。他對自己說,這不過是他的想象罷了,他把排泄物的氣味和當地的煙囪噴出的氣味變成了別的什麼東西,而不是它們本身。於是他放慢了腳步,走進了越來越濃的黑暗之中。
夜晚寒冷的空氣幾乎使他立刻感到清醒。現在,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明白他們爲什麼稱布拉格爲‘鬧鬼的城市’了。到了晚上,這些建築看起來都很恐怖。
抓着他們身體兩側之上的石像鬼看上去幾乎是活的,隨着光線和陰影而不停跳動,每個影子似乎都在竊竊私語。
那些古老的故事又回到了他的腦海:關於在上次圍城之後,城市是怎樣用被邪惡力量所污跡腐蝕了的石頭重建起來的;關於在月圓之時,人們怎樣在戰爭週年紀念日那天在街上游蕩,看見那些被斯卡斯洛克-鐵爪大軍所殺死的人的靈魂;以及關於有時人們會做一些奇怪的夢,這些夢又如何把他們逼瘋;還有一些其他的傳說,關於那些聚集在黑暗地窖裡,爲了可怕的盛宴而獻祭孩子們的邪教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