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尤里克是瑞爾馬斯的商船鉅子,他擁有龐大的船隊,在整個提亞爾城邦屬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他掌管了瑞爾馬斯衆多的權利,即使五十人理事會每年隨機的三名執行官都不會輕易得罪他。
艾爾-尤里克的私人房間並不像外面一樣奢華,站在他前面不遠處的布拉赫已經注意到了。兩幅風景畫掛在鑲板的牆上,而不是外面那種掛滿了華麗毛毯帶有鑲金雕刻的石膏牆面。布拉赫坐着的椅子是由某位精靈大師製造的,不超過一百年。沉甸甸的深色木頭,煞費苦心地雕刻成了簡樸對稱的款式。一些小貴族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擁有這樣一件藝術品,而挑剔的富商們也願意爲了坐在上面而付出大筆的金錢。
相比之下,卡爾-布拉赫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來擺脫它。即使他的身體不受約束,但恐懼使他呆在原地不動。他的指關節抓着自己的手臂,他看起來像是想吐,儘管正如管家告訴艾爾-尤里克的那樣,他已經吐出了所有知道的東西。
艾爾-尤里克向後靠在他的椅子上,雙手放在那件非常昂貴的手工製作的鑲嵌着金絲的天鵝絨上衣上。他嘴角翹起,安靜地注視着他的談話對象。
卡爾-布拉赫看起來非常奇怪,這不是因爲這個人幾乎因爲恐懼而失禁,也不是因爲在來這裡之前的熱情會談中留下的可怕淤青。尤里克說不出來哪裡不對,但是眼前這個人有一種奇特的神情。
尤里克沉默了很長時間,他的大型座鐘在背後輕輕敲響。正午的陽光斜射入玻璃窗,照在一張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兩人正單獨在一起,面對面的在一間精心佈置的奢華房間中。如果是在另一種情況下,這樣的場面會是平靜而友好的。
布拉赫一直坐在那裡,渾身發抖,他的皮膚就想鴿子的羽毛一樣灰白。
最終,尤里克清了清嗓子。
“你犯了一個錯誤,知道嗎?”他說道。
布拉赫有些驚慌失措,好像這個問題可能是某種惡作劇,然後迅速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好吧。事實上,我自己也不確定。法塔林協會,這種小組織沒準有幾百個,如果算上法律不允許的,沒準有上千個。我想沒有人真正在意這些小組織。”
布拉赫似乎想在竭力想說什麼,但是他只是嘴脣動了動,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但是,布拉赫先生,我們是商人。”艾爾搖了搖頭,把手從桌面上收回來,緊緊地握在胸前。“在瑞爾馬斯,你的財產數量讓你變得高貴,我們保護的其實是你的財富。因此,在這裡,我們去買我們看上的東西,用商業手段擊敗敵人,這讓我們的城市更加美好不是嗎?”
布拉赫勉強說了一些,但是聲音模糊,他又試了一次,痛苦地移動着下巴。
“你會殺死我嗎?”
“不,除非你拒絕我的提議。”艾爾說道。
布拉赫開始輕輕地哭泣,他那消瘦的胸膛因爲想強忍住抽泣而起伏着。
艾爾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
“現在,你被賦予了一項提議——你將會繳納三分之一的財產,一名這件事的負責人。你願意這麼做嗎?或者我讓理事會接手這件事?”
“不,天哪,不要。”布拉赫痛苦地說道。
“很好。”艾爾從桌上的抽屜中抽出一張羊皮紙,上面滿是精美的字跡。隨後把羊皮紙和墨水筆都遞給了對方,示意對方在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布拉赫顫動着簽下自己的名字,艾爾接過羊皮紙看了下潦草的簽名。輕輕吹了吹,把羊皮紙捲起來,伸手拉了一下手邊不遠的鈴繩。
房間門被推開,走進一名穿着精幹的老人和幾名僕人,老人走到桌邊,指揮僕人把布拉赫扶出去。
“這裡有布拉赫先生三分之一的財產,你去處理一下,儘量拿不會影響他生意的東西。”艾爾-尤里克把羊皮卷遞給等在桌邊的管家。“還有那兩個人處理一下,跟布拉赫先生送來的人一起送到那個法塔林協會那裡去。儘量展現我們的善意。”
“遵命,老爺。”管家俯身行禮後接過羊皮卷。
艾爾-尤里克則看着桌面上另一份由船上兩個人拷問出來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厚重的木桌上擺放着各種器具,桌子的縫隙裡殘留着深色的痕跡。整個房間顯得冰冷異常,即使不大的空間裡已經有三個人存在,仍不能帶來一絲溫暖的感覺。
“那麼,法塔林協會要你做什麼?”
傑羅佛那張破碎的臉扭曲着,在兩種對立的恐懼之間掙扎。他哀求地望着艾徹曼恩,隨後移開目光,不一會又移了回來。
“我不會一個問題問兩遍,傑羅佛先生。”艾徹曼恩輕聲細語地說道,但是字裡行間的威脅像鋒利的刀片。“你想等多久回答都可以。”
傑羅佛看上去很悲慘,他的雙手緊握又迅速鬆開。他絕望地瞥了眼幾英尺外的窗戶,窗戶外的天空一片蔚藍。
“如果我告訴你。”傑羅佛出口的話語仍然結結巴巴。“我能活下去嗎?”
“回答我的問題。”
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它們像珍珠一樣在佈滿血痕的面頰上閃閃發光,傑羅佛癱坐在椅子上,一隻手仍然抓着他的胳膊,手指的指甲則還留在地板上。
艾徹曼恩從他身旁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指,靴子踩在地面的指甲上發出吱嘎的聲音。他從腰帶上的槍套裡掏出一把手槍,用大拇指把擊錘向後扳起。
“招募冒險者。”傑羅佛有氣無力地說道。“他要招募冒險者。”
“去做什麼?”
“我不知道。”
艾徹曼恩把手槍對準他的右腿。
“我真的不知道,他從來沒告訴過我。”
艾徹曼恩閉上一隻眼睛,平靜地把華麗的槍管指向這個男人的大腿根部。
“該死!他們還要我去散佈消息,那個該死的法塔林協會要招收各種不得志的法師。還要買什麼魔法書,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他們只提到一個西邊的島,他們就是從那座島來的。我還聽說島上有座塔,一座黑色的塔。”
艾徹曼恩停了下來,傑羅佛驚恐的眼睛裡露出了真實的想法。經過多年的工作,艾徹曼恩通常都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人會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自己。
“不是很具體,傑羅佛先生。”他合上擊錘說道。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一切我知道的。”
“是的,我相信你。”艾徹曼恩轉過頭去。
“現在你會拿我怎麼辦,先生?”傑羅佛的身體一直在顫抖。
“問話結束了。”艾徹曼恩對着遠處守在大門的雷恩說道。“雷恩,請護送傑羅佛先生離開這裡,送他回家。我相信他只是因爲貪婪而被利用了。他將在本地的神殿裡進行爲期一個月的懺悔,我相信神父會答應的。”
在艾徹曼恩說話的時候,傑羅佛絕望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懷疑的神情。他的身體仍在發抖,但是他的手卻輕輕鬆開了。
“好的,先生。”雷恩說。“還有別的事嗎?”
“這是給神殿的授權書,我不在乎你把它給誰。”艾徹曼恩拿着一張寫有授權的羊皮紙遞給雷恩。
雷恩一邊仔細地看着授權書,一隻手扶起椅子上的傑羅佛。“好的,先生。”
“——謝謝您,”傑羅佛不敢相信自活了下來,他鞠了一躬,搓着受傷的手。“主保佑您,先生。謝謝您。”
教會並非沒有仁慈的一面。傑羅佛拖着腳走出房間,雷恩跟着他走了出去,靴子重重地落在地板上,然後把門關上。
又變成了一個人的艾徹曼恩往後靠了靠,他把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把手指互相交叉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做任何動作。過了好一會他纔再次動起來,然而,只有他的嘴脣在動,嘴裡無聲地念着幾個字。
法塔林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