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這條走廊和其他的走廊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發光的石頭還在工作,空氣聞起來稍微乾淨一些。其餘的士兵急忙從後面擠了進來,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白恩注意到,矮人們的神情明顯地放鬆了。確切地說,格雷羅根、斯諾瑞和瓦里克看起來更加興奮。他說不出爲什麼。也許是因爲他們覺得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了。這不是他能分享的感覺。穿過地下走廊的長途跋涉使他緊張不安,他只想找個地方躺下休息。
這條新走廊通向一條蜿蜒曲折、迷宮般的通道。哈格瑞姆不時地停下來,把按下在牆上的一塊嵌板。他沒有解釋爲什麼,他只是這樣做了,然後繼續前進。
白恩看了看瓦里克,看矮人能否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
“陷阱。也許是深坑陷阱。也很可能是某種防禦工事。”瓦里克平靜地回答,但是他們的守衛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他安靜了下來。
他們從大約十幾個哨兵的崗哨旁邊走過,這些哨兵看到外面陌生人的樣子都很吃驚。最後,他們走進了一個異常漫長的大廳,裡面顯然住着矮人。
這是一個很大的地方,有很多出口。在房間的另一端,有一口井深深地陷在地板裡。天花板很低,沒有他們之前走過的華麗大廳的拱頂。一大片巨大的矮柱子支撐着屋頂。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一個奇怪的符號,白恩看向它們的時候眼睛都痛了。
“隱蔽的符文,”瓦里克在他身邊輕聲說。“難怪這個地方能存在這麼久。”
“那是什麼?”白恩問道。
“這些符文保護這座大廳不受魔法的侵擾,就像隱藏的入口保護大廳不受正常視線的看到一樣。這個地方對一個不是矮人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獨自找到的。”
白恩可以看到戴着頭巾、或是戴着風帽的矮人婦女在做家務。幾個牧師來回踱步,說着安慰和保證的話,然後拍拍頭,祈求保佑。有許多勇士,其中有許多是瘸腿的。有些手上有鉤子。有些人用木腿艱難地走來走去。有些人眼睛上纏着繃帶,表明他們是盲人。
白恩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看到過這麼多殘廢的人,即使是在海德堡滿是乞丐的街道上。看起來這些人是在戰爭失敗的時候纔出現的。他沒有看到任何明顯的孩子。
不過白恩明白爲什麼格雷羅根之前對於自己問起矮人婦女的問題後是那種反應了,毫無疑問,矮人婦女在其他地方也藏在類似的大廳之中,除了矮人之外沒有能單獨找到她們。考慮到這裡婦女和孩子的數量,白恩非常能理解矮人爲什麼這麼做。
但似乎法塔林島的矮人又不太一樣,曾經的金盾矮人在人類國度生活了太久,他們的婦女也像人類女性一樣經常出現在集市和街道之上。南方大陸矮人們中的婦女們則更常見,她們甚至會成爲戰士,隨着氏族一同出征。
“太少了。”瓦里克喃喃自語。“這曾經是一座偉大的城市。”
“歡迎來到井邊大廳。在這裡等着。”哈格瑞姆說道。“我要把你來見國王的消息告訴他。”
這位隊長大步穿過一個巨大的拱門,消失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許多一直在工作的矮人停下來,坦率地盯着他們。幾個殘廢的乞丐走了過來。一個人伸出手,不相信地摸了摸白恩。
“你是第一個踏進這座城堡的人類。”他嘶啞地說。
“我很榮幸。”
“哈!你可能很快就會死的。”瘸腿的戰鬥說完就轉身走了。然後其餘的人都走了過來。一個戴頭巾的婦女用矮人語問了一個問題。瓦里克做出了迴應。人羣發出了集體的喘息聲。其中一個女人哭了起來。
“他們問我們是從哪裡來的。”瓦萊克回答白恩沒有說出口的問題。“我告訴他們,我們是從廢土那邊來的,從矮人王國來的。”
“我不相信你。”另一個灰鬍子說着轉身大步走開了。他的眼裡似乎含着淚水。當他們等待的時候,人羣並沒有散開。它包圍了他們,一直盯着他們,直到哈格瑞姆帶着一羣全副武裝的戰士回來,每個人都帶着一把刻着符文的武器。
魔法符文燃燒着神秘的光。白恩對矮人的瞭解已經足夠了,他知道這些都是強大的魔法武器。這些長鬍子是白恩進入岡特格瑞姆以來見到的裝備最好的矮人。他們行進的精準程度足以讓法塔林協會最好的衛隊蒙羞。他們的盔甲閃閃發光,他們帶着驕傲和紀律前進。
“國王決定會見你們。”哈格瑞姆說。“現在你們要接受審判了。”
“所以我們終於要見到傳說中的坦格利姆-火須了。”瓦里克興奮地說道。“誰會想到呢?”
格雷羅根惡狠狠地笑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符文武器。”瓦里克低聲對白恩說道。“每個戰士都帶着一個。”
“我們從死人那裡收集了它們。”哈格瑞姆冷冷地說。“畢竟這裡有這麼多死去的英雄。”
坦格利姆國王的大廳很大。矮人國王的雕像像哨兵一樣站在每堵牆上。更多全副武裝的矮人戰士一動不動地站在石像之間。四個外來人被國王衛隊的衛兵包圍了。他們不希望這是一次暗殺行動。他們拔出了武器,看上去明顯知道如何使用。
一個凸起的臺子佔據了會議廳的另一端。高臺上有一個王座,王座上有一個身強力壯、威風凜凜的人物,身穿長袍,身披重甲。兩個祭司站在國王的兩側。一個是威立雅的女祭司。白恩可以從她拿着一本聖書的情況中看出這一點。另一個穿着盔甲,手裡拿着一把斧頭,白恩想知道他是不是勇士之神格瑞尼的牧師。
當他們走近王座時,白恩看得更清楚了。他年紀老邁,跟博雷克一樣老,但他身上沒有一點軟弱的地方。他看上去像一棵老橡樹,多節而結實。他手臂上的皮膚已經開始下墜,但那裡仍然有大量的肌肉糾結在那裡,他的肩膀甚至比斯諾瑞的更寬。
他的頭髮又長又紅,雖然中間有白色的條紋。他的鬍子幾乎長到了地板上,而且有些地方還是白的。一雙銳利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窩裡閃閃發光。白恩知道這個矮人可能很老了,但他的頭腦仍然很敏銳。
放在國王膝蓋上的武器引起了白恩的注意。這是一把大錘子,柄很短。符文已經被刻進了錘頭,它們上面的某些東西迫使眼睛去直視。沒人告訴他這是什麼,但白恩自己明白這便是那柄威力驚人的武器,傳說中的命運之錘,他們不遠萬里來此尋找。
衛兵在他們前面分開,只留下一條通往王座的路。四個夥伴同時前進。瓦里克單膝跪下,用右手做了一些華麗而複雜的手勢。格雷羅根和斯諾瑞在他旁邊傲慢地懶洋洋地走着,沒有做任何敬禮的動作。白恩決定寧可小心謹慎也不要犯錯;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猶豫了一下,退後一步站在了瓦里克身側。
“即使作爲一個棄誓者,你也太無禮了。”國王說道。他的聲音渾厚而深沉,從那古老的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充滿了令人驚訝的青春氣息。他哈哈大笑,笑聲響徹整個房間。“我幾乎相信你告訴哈格瑞姆的無稽之談是真的。”
“沒人說我是騙子,還能活下來。”格雷羅根說道。他聲音裡明顯的威脅使衛兵們舉起武器準備戰鬥。
國王皺起了眉頭。“很少有人敢在我的寶座前威脅我,還能活下來。但我仍然請求你的原諒,棄誓者,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我們被黑暗勢力的僕人包圍着。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懷疑纔算是智慧。你必須承認,我們有理由感到懷疑。”
“你有,”格雷羅根承認道。
“你們來到我們這裡,聲稱你們從我們的圍牆之外的世界來到這裡的。在我作出判斷之前,我要先從你自己嘴裡聽到你的故事。那麼告訴我吧。”
“我要宣稱的不止這些,”瓦里克突然開口說道。“我宣稱與岡特格瑞姆的族人有血緣關係。我父親是混血兒。我的叔叔是博雷克,你派他到世界各地去尋求幫助。”
坦格利姆國王冷笑了一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博雷克花了很長時間才提供援助,而你並不能代表一支軍隊。不過,還是把你的故事講出來吧。”
國王專心地聽着瓦里克說話,偶爾停下來向格雷羅根求證。瓦里克把故事講得簡單明瞭,白恩對他的記憶力感到吃驚。他還注意到,當矮人們說話時,威立雅的女祭司的眼睛從未離開過他們,他記起這位神祇的女祭司應該具有了解真相的天賦。故事結束時,國王轉向女祭司。
“如何,”他說。
“他們說的是真話,”她回答。
白恩聽得見大廳裡的戰士們倒抽了一口氣。國王擡起手,撓着他那有着又長又美鬍子的下巴。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冷冷地笑了笑。
“現在告訴我,棄誓者,你是怎麼得到瓦萊克之斧的。”國王問道。
白恩突然很好奇格雷羅根的回答,那柄斧頭確實威力強大,但瓦萊克是矮人神祇中的符文之神。但事實上,符文之神似乎是矮人神中數量最多的。而這位瓦萊克同時似乎也是一位矮人祖先之神。
格雷羅根回答時的微笑和坦格利姆的一樣冷酷。“它的主人已經死了,用不着它了,所以我就把它帶走了。你有權利索要它嗎?”
“從這裡拿着那柄武器離開的人是我的兒子莫雷凱。他試圖越過這片荒野,看看是否還有人住在那裡。”
“那麼他死了,坦格利姆-火須。他的屍體躺在廢土邊緣的一個山洞裡。它被二十具角獸的屍體包圍着。”
“沒有人跟他在一起嗎?他和二十個結拜的夥伴一起離開了這裡。”
“只有一個矮人。我按照古老的儀式埋葬了他,當時我需要一件武器,我就用了這件。如果是你的,我就還給你。”
老國王低下頭,眼裡充滿了悲傷。當他再次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和他看上去一樣蒼老。“所以他最後孤獨地死去。”
“他死得像個英雄,”格雷羅根說道。“他用敵人的屍骨鋪就了通往鋼鐵大廳的道路。”
坦格利姆又一次擡起頭來,他的微笑幾乎帶着感激。“留着那柄武器吧,棄誓者。這樣的武器並沒有擁有者。它有自己的命運,也決定着持有者的命運。如果它現在就在你手裡,那是有原因的。”
“就像你說的,”格雷羅根說道。
“你給了我很多東西讓我思考。”坦格利姆疲憊地說道。“我很抱歉對你的懷疑。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去休息一下。我們將稍後再談。”
“給我們的客人準備房間,”他喊道。“爲他們準備我們最好的食物。”
白恩忍不住注意到在最後一句話中,國王的聲音裡有一種苦澀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