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蛇舌再一次噴出了恐懼的氣味。他覺得他的氣味腺體是空的,事實上它們早就都空了,但它們仍試圖繼續噴射。狂風拽着他的毛皮,就像在用一千根惡魔般的手指撕扯着他。
濺起的魔石塵土充滿了他的嘴,威脅要噎死他。他已經吞下了相當多的這種東西,胃裡暖烘烘的。他的毛豎了起來。雷聲幾乎把他震聾了。他的眼裡噙滿了淚水,這是由於他的害怕和不斷受到狂風的刺激。
他用四隻爪子抓住了烏鴉窩的欄杆;他的尾巴繞着欄杆,以便把他固定住。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在觀察哨的低處,但狂風仍然威脅着要把他從他的位置上扯下來,把他摔到廢土之上。這事叫人難以忍受。
他詛咒他離開他在魔都的溫暖舒適的洞穴的那一天。他詛咒先知坦古爾和他愚蠢的命令。他詛咒愚蠢的矮人和他們愚蠢的飛艇和他們愚蠢的旅程。他詛咒他所能想到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除了魔主,他記得自己偶爾向他祈禱,希望他能得救。
就在幾分鐘前,這裡還顯得那麼安靜。他從藏身之處爬上了烏鴉窩,向先知坦古爾作每日報告。飛艇一直在微微震動,但勒克已經習慣了它的小動作,沒有注意到。
但當他到達那座觀景臺時,震動的動作變得更大了,整艘船像一匹瘋馬一樣在空中顛簸。但是,當他把他的鼻子從上面的艙口伸到真正的烏鴉窩裡時,他才注意到這條飛艇被一團奇怪的發光的雲和它附帶的奇異的、五顏六色的閃電所包圍。
屬於鼠人的本能曾經對他說,他應該退到下面去,可是有一件事使他動彈不得,那就是舌尖上沾着的魔石粉末的刺痛的味道。它使他呆在原地,入迷了。
它是先知坦古爾那令人生畏的力量的來源,也很可能是所有魔法的來源。他曾想,如果自己也嘗一口,或許也會獲得某種魔力,但到目前爲止,還沒有這種魔力出現的跡象。當他試圖回到下面時,可惡的矮人們已經把艙蓋封上了,他無法從上面打開艙蓋。它們是由內向外鎖着的。
在極度的恐懼中,他在氣囊裡爬來爬去,但那些奇怪氣球的移動方式把他嚇壞了,他已經厭倦了掛在梯子上。於是他又爬回了烏鴉窩,在那裡,狂風差點把他給刮跑了。他抓住欄杆才勉強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現在除了等待和祈禱,他什麼也做不了,飛艇在他下面搖晃着,就像颱風中的木筏一樣。
又一陣霹靂聲使勒克擡起頭來。他看到一連串的閃電劃過天空,越來越近。他們邪惡的光輝使他眼花繚亂。他緊緊地閉上眼睛,但他毫不懷疑地知道它們就要撞上飛艇了。
就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他仍記得朝先知坦古爾所在的方向發出最後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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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也看到一串閃電在飛艇的正前方爆炸。馬凱森本能地扭轉方向盤,試圖避免直接撞上它們,但爲時已晚。綠色的閃電猛擊飛艇。就在這耀眼的強光使他睜不開眼之前的那一刻,白恩終於注意到,船身上的寶石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
接着,船搖晃了一下,閃電好像飛離了飛艇,白恩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看到什麼。剎那間,他心中充滿了對自己將會失明的恐懼,但隨着他的視力慢慢恢復,這種恐懼消失了。他注意到,指揮甲板上的一切都被一道迅速消失的綠色光環包圍着。
他覺得胸前的護身符熱得幾乎要燒起來了,他想把它扯下來,直到他突然想到這樣做可能不太明智,也許這是護身符爲了保護他不受邪惡魔力的影響,而這些邪惡魔力顯然是被閃電所控制的。
白恩低頭注意到那塊如同冰晶一樣的護身符改變轉變顏色,變成了一種病態的綠色,綠光甚至映照在他臉上。然後他感覺到護身符內有一股奇異地能量涌動,不知道爲什麼,白恩第一時間的想法是這個護身符吸收了那些邪惡的魔力。
但這種保護方式讓白恩覺得有些詭異,爲什麼一位魔法師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保護一個人不受邪惡力量的侵蝕,留在護身符裡面的力量不會繼續影響佩戴者嗎?還是說那位艾森海姆-阿爾弗雷德-施耐德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有一羣人可以幫他來吸取這些邪惡的魔力。如果他們真的能成功返回,這位魔法師就有數量衆多吸取了邪惡魔力的護身符。
這種事對於一位施法者來說非常有可能,尤其那位艾森海姆-施耐德對於邪惡力量的研究有一種病態的迷戀。而這個想法也讓白恩感到不安,即使博雷克爲那位魔法師做出了保證,但白恩的懷疑再次涌上心頭。
就在白恩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護身符中的魔力開始涌動,這似乎不太正常。就在白恩打算從脖子上撤掉護身符的時候,他握住護身符的一瞬間,一股強大的魔力和他本身的魔力相接觸,然後白恩便在兩股魔力的衝擊之下僵住了。
他能感覺護身符中的魔力從胸口和手臂衝入自己的身體,也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些魔力試圖對抗對方。但他自己的魔力太微弱了,根本無法抵禦對方。他自己的魔力就好像弱小的一方,被逼退,被包圍,最終蜷縮在身體中的某處,而另一股魔力則開始佔據他的身體。
但白恩似乎什麼都做不了,他的身體徹底僵直住了,甚至無法控制一根手指。接着連保持站立姿勢都無法維持,直挺挺地向後摔倒在地。但即使這樣,他也無法感受到任何東西,好像他身體的一切都遠離了他,他只剩下空洞的靈魂存在,任由護身符內的魔力侵佔他的身軀。
似乎過了好長時間,但似乎又只過了一瞬間而已,白恩再次感到自己掌控了身體,感到了身體摔倒後的疼痛。白恩抓住胸前的護身符,發現那枚護身符已經變成了綠色,但是不再有那種病態的光芒。如同最初狀態的那塊冰晶一樣,只是變成了綠色,同樣有一絲暖意。
白恩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嘗試調動自己的魔力,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剛纔發生的那一切似乎只是一瞬間的幻覺。除了他仍然躺在地上,身上仍然隱隱作痛之外,什麼都沒有改變。這個發現讓白恩感到吃驚,他只能疑惑地觀察四周,想看看其他人是否也像他一樣產生了某種幻覺。
然後白恩看到,格雷羅根掛在他赤裸的胸膛前的護身符隨着它吸收了他周圍的光環,發出了熾熱的綠色光芒。突然之間,飛艇停止了搖晃,他們周圍的天空也開始晴朗了。
白恩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指揮甲板的窗口。他還能看見在他們下面風暴翻滾的青黑雲層。偶爾,當閃電一遍又一遍地閃動時,雲層會發出一道明亮的魔力光輝。這就像俯視着一個奇特而混亂的海洋,白恩幾乎以爲會看到一個巨大的怪物從它的深處鑽出來,試圖把飛艇吞進它的嘴裡。
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引擎的嗡嗡聲改變了。聲音慢慢地消失了,直到它們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雲層慢慢地從飛艇後面飄過。飛艇開始在微風中慢慢地左右轉動。
“我們失去了動力,”馬凱森咕噥道。“這不是個好消息。”
斯諾瑞選擇在這一刻出現在船艙裡。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那是什麼聲音?”他問道。“它把斯諾瑞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