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停下來向街頭小販買糕點。在他停了下來的時候,開始環視周圍的街道,他很高興又回到了人類的城市,享受着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羣。勃蘭登堡的高層建築隱約出現在頭頂上。人們擠滿了狹窄蜿蜒的街道。
玩雜耍的人投擲五顏六色的球。雜技演員在翻筋斗。穿着華而不實的高蹺男高高地聳立在人羣之上。鼓聲響起。風笛手演奏。衣衫襤褸的乞丐伸出骯髒的手。空氣中瀰漫着烤雞、餡餅和夜香的味道。
白恩一隻手捂着錢包,一隻手握着劍柄,因爲他熟悉城市生活中的危險和掠奪者。小偷、扒手和持械搶劫犯都太常見了。髒兮兮的孩子們擺着一張臭臉,用貪婪的眼睛看着他。在遠處舉着戰旗,穿著制服的衛兵在人羣中走動。
“嗨~,帥哥。想玩得開心嗎?”塗脂抹粉的婦女從破舊房屋的門口向他揮手致意。其中一個扭動着屁股,模仿着某種姿勢。從上面狹窄的窗戶裡,其他人向他飛吻。白恩把目光移開,繼續往前走。他一度對他在宮殿裡見到的那個女人感到好奇,但他把這種想法推到了一邊。如果她真和瓦里克所說的一樣,同樣是飛艇的乘客,那麼隨着他們的旅程繼續,他將有足夠的時間去了解她。
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從一家酒館門口走出來,踉踉蹌蹌地撞在白恩身上。白恩嗅了嗅那個男人被啤酒浸透的呼吸,然後感覺到手指在摸他的錢包。他擡起膝蓋,戳進了那個扒手的腹股溝。那人癱倒在地,呻吟着。
“快,這個可憐的傢伙病了。”白恩大叫一聲,跨過那具倒地的身體。街上的人就像狼羣撲向病鹿一樣撲向這個假醉漢。白恩很快消失在人羣中,衛兵們甚至還沒注意到騷動。
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活力,他笑了。回到文明世界,被自己的民族包圍,感覺很好。能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感覺更好。他很高興在博雷克和伯爵談話的時候,他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時間,矮人的工程師們正在停靠點把一桶桶的黑東西裝上了飛艇。
格雷羅根和斯諾瑞去了更低位置城區的一家酒館,但是白恩沒有心情喝上一整天。他上次宿醉的可怕情景仍然記憶猶新。相反,他決定在城裡轉一轉,過一會兒再和那倆酒鬼碰頭。他確信狼和辛香料酒館很容易找到。第二天拂曉前,他不必返回飛艇。如果他決定這是他想做的事,那他晚些時候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狂歡作樂。
白恩悲哀地搖了搖頭。在飛往勃蘭登堡的途中,不知爲何,他顯然已下定決心要跟矮人們一起去冒險。他不知道爲什麼,因爲這肯定是危險的。另一方面,也許這就是原因。如果他想過一種平靜、安全的生活,毫無疑問,他現在會去完成協會交給他的任務,然後在法塔林島上現在屬於他的黑塔裡工作。
也許他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不在乎死亡,害怕面對和夜梟同樣的命運?或許有些說不通,那麼也許他就像他所想的那樣不在乎死亡,但是期待面對和夜梟同樣的命運?所以這纔是他決定繼續和矮人們一起冒險的原因?
也沒準是白恩自己的潛意識裡明白,法塔林對外參與的戰爭只有兩次,而僅僅兩次便讓白恩失去了在黑塔之中存活下來的同伴之一,而這個人還是他的至交好友。或許他害怕的是回到法塔林後,他會面對更多的戰爭,失去更多的同伴。但甚至白恩自己也無法確定到底是因爲什麼。
在他與格雷羅根一起旅行的過程中,他曾經享受過僱傭兵冒險家的生活,現在他懷疑自己是否可以回到過去的生活,即使他想。
對冒險家的生活這一追求本身已呈現出一種勢頭。只要一登上飛艇,就會有一種興奮刺激的感覺,這確實使他激動不已。白天,在這個擁擠的城市,即使是前往邪惡廢土的前景也不會讓人感到害怕。
事實上,它代表着一個機會,讓我們看到一個很少有神志清醒的人曾經去過並回來講述這個故事的地方。當然,他還確實還曾經發誓要和格雷羅根一起記錄他的命運。
當然,他知道他是在自欺欺人。他可以準確地指出他決定留在飛艇上的確切地點。它與同伴、誓言、冒險或旅行的刺激毫無關係。當他發現王宮裡的女人也將是一位乘客時,他就決定繼續前行。
那個女人讓他想起了另外一個女人,或者說當時還是女孩。事實上,兩者的外貌之間沒有任何相似性,那個女孩有着亞麻色的長髮編織成的粗大發辮,圓潤的臉龐和迷人的酒窩。雖然當時女孩比自己更高,但當時白恩還是個沒發育的孩子。但兩者之間確實有着某種吸引白恩的相似性,因此白恩決定探明白到底是什麼。
他對自己說,這沒什麼不對。前提是這不是導致他死亡的原因。
白恩站在城市的邊緣,俯視下面的森林。他沿着蜿蜒的小巷一直走到巨大的外牆,在那裡爬了一小段路就到了城垛。從這裡他可以看到把商人和貨物從下面的小鎮運到這裡的索道。就在他注視着的時候,當天的最後一節纜車順着纜繩爬上了牆,朝着終點駛去。
他望向更遠的地方,只見樹林和河流一直延伸到地平線上。他意識到,勃蘭登堡的居民的視野幾乎和他從飛艇舷窗裡看到的一樣好。他對這個大城市的物資供應的獨創性和決心感到驚奇。根據他讀過的傳奇故事書,勃蘭登堡一開始是一座堡壘,它的高度爲那些逃離戰爭浪潮的人提供了避難所。
在漫長的幾個世紀裡,一個規模相當大的社區在高地上成長起來,聚集在堡壘和尤利克修道院的周圍。這個城鎮一開始是貴族和他們的駐軍的家,但後來發展到包括爲他們提供奢侈品的商人。
當然,這裡所有的食物和貨物都更貴,因爲它們必須從下面用纜繩拉上來,但是貴族們控制着內地的大片地產,並不缺一兩枚金幣。他們在自己的山巔位置上享受了更多的安全感,這足以彌補他們付出的代價。當然,山頂之下也有礦藏,這是巨大財富的來源。
還有其他更黑暗的東西。白恩聽說過格雷羅根提到過的那些礦井,以及從山頂向下延伸的巨大迷宮般的隧道。矮人士兵和人類守衛在礦坑周圍巡邏,因爲有傳言說老鼠人在那裡建立了一個巢穴。
白恩突然咒罵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逃得過那羣可惡的老鼠人。可能不會。不知爲何,他知道,如果飛艇把船頭轉向傳說中盧斯蒂亞的熱氣騰騰的火山和叢林,他們就會發現老鼠人已經在灌木叢中疾奔了。
太陽開始落山了,一道血色的光芒在雲層中蔓延,它落到了地平線下。城牆上的瞭望塔上的燈籠閃爍着,白恩回頭一看,城市裡的公寓和酒館的窗戶上都亮起了燈。很快他就知道點燈的人會出現,提着燈籠的巡夜人會開始在街上報時。
他知道該回去了。他已經對人類社會作了最後一瞥,他感到一種奇怪的輕鬆和滿足,彷彿他決定跟矮人們一起去冒險,就在某種程度上爲自己免除了一切恐懼和疑慮。他想,與其在猶豫不定的痛苦中煎熬,還不如把事情定下來。
他的思路現在暢通了,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不快,這使他鬆了一口氣。他轉身往回走,沿着一條長長的鵝卵石小路朝宮殿走去。在這時,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胡思亂想,他彷彿聽見身後的屋頂上有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