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坦古爾尖叫着,看着白恩從碎骨者的手中溜走。洞察水晶球的力量使他能近距離觀察這一情景。他幸災樂禍地看着那人類臉上恐怖和憂慮的表情,感到一陣激動的期待,因爲碎骨者正準備伸出爪子來,把那個人類的胳膊扯下來,然後當着白恩驚恐萬狀等着的眼睛,把它吃掉——然而當騾子拉着馬車突然加速時,他又嚇了一跳。
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然而,就在那個人類即將迎來他應得的末日之際,這些愚蠢的動物竟然拯救了他,這在某種程度上再一次體現了那個人類的幸運。令人難堪的是,這個人類居然還活着,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不是痛苦地扭動着。坦古爾曾一度痛苦地懷疑,白恩是不是生下來就是爲了阻撓他,然後又把這個想法推到一邊。他又向碎骨者傳遞過去一個念頭:你還在等什麼呢,白癡畜生?追上他!跟着他!快!快!殺!殺!殺!
因爲突然的加速,使白恩在馬車後座上打滾,本能地想站穩。他聽見瓦里克在呼喚騾子,試圖讓它們平靜下來,控制住它們。白恩一度懷疑這樣做是否明智。以他們目前的速度,他們至少領先於那個大食人魔鼠,不是嗎?
當他終於把雙手移動到身下,跪了起來。當他把頭伸出車尾板的時候,他看見那怪物正在追他們,並且以驚人的速度逼近。它那長長的步幅掠過地面的速度和任何戰馬一樣快。它那黃色的利齒在燃油燈的燈光下隱約地閃現。它的長舌頭伸出在嘴外。它憤怒地揮舞着爪子。一旦他接近那些利爪的範圍,他就會死去,白恩對此沒有任何懷疑。
他把劍收回劍鞘,掏出上好子彈的三筒火槍,把扳機調到同時擊發的位置上,然後試圖瞄準怪物的腦袋,但在一輛急速行駛的馬車上,這樣做很難。爲了不浪費射擊的機會,白恩只好往下瞄準怪物的胸口,然後扣動扳機。
一聲巨響,火光從槍口噴射而出,接着爆炸產生的巨大的後坐力讓他持槍的手臂發麻,差一點就沒能拿住那柄火槍。但他顧不上這些,而是急忙去檢查火槍對怪物造成的傷害。
疾跑的怪物被這一槍打停,似乎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它的胸口和肩膀位置有三個一指長排列成三角形的洞,正在往外冒出黑色的血液,但它似乎並沒有被這一次的攻擊擊敗。
白恩可以清楚的看到傷口流出的血液很快地便止住了,而且這一次攻擊似乎徹底激怒了對方,對方又一次發出一陣咆哮,四肢着地地再一次追趕了上來。
該死,白恩咒罵道,這是他威力最大的一擊。或許用‘風魄’可以造成更嚴重的傷害,但是一想到和如此巨大的怪物近身搏鬥,白恩便沒有了任何興趣,他飛快地試圖重新給發熱的火槍裝彈。
就在這時,他聽見馬車地板上有什麼金屬滾動的聲音,然後感到有什麼冰冷堅硬的東西擦着他的腿。他俯下身,發現那是瓦里克的一枚炸彈。它一定是在動物們突然加速時從馬車座位上滾下來的。一想到這玩意似乎極不穩定,他差點把那東西掉在地上。他覺得它隨時都可能爆炸;事實上,令他驚訝的反而是,它竟然還沒有爆炸。他只是想盡快地、儘可能地把它扔出去,這時他突然想到,這正是他應該做的事。
他把火槍插回腰帶上的槍套中,在自己面前摸索着那個圓球,掙扎着抓住它,這時馬車又一次搖晃起來,他痛苦地撞在木製的側壁上。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他可以看到炸彈頂上的撞針和底部那複雜而笨重的機械裝置。他瘋狂地試圖回憶它是如何工作的。讓我們看看:你拔掉這個別針,然後夾子會就合上,然後你有五個-不!-四次心跳。是的,就是這樣。
他又一次擡起頭來。食人魔鼠再一次接近了。看上去它很快就會趕上他們。用不了一會兒,它就會跳到馬車後面,用那可怕的爪子和尖牙撕碎他的血肉。白恩本想再等等,但他最終決定他不能再等了。他拔掉了別針。
當別針鬆開時,他感到一種阻力,然後一個長而軟的東西猛地在他手裡被抽出。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他注意到炸彈頂部冒出了火花。好像有一根細繩系在大頭針上,細繩系在某種機械操作的燧石上。當你拉動別針時,燧石便被擊中,點燃了引線。當他迅速地數到三的時候,所有這些想法都在他的腦子裡漫不經心地閃過。
一。那隻食人魔鼠離他只有幾步遠,移動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可怕的飢餓和憤怒表情扭曲了它的臉。在他身後,他可以聽到瓦里克開始大喊“哇——”
二。那怪物離得那麼近,白恩幾乎數得清它那巨大獠牙的數量了。他不安地意識到有巨大的爪子正伸出來試圖抓他。他知道對方不會讓他活下去。也許他現在就應該扔炸彈。瓦里克叫到“啊——”
三。白恩投出了炸彈。它向那隻怪物劃了一道弧線,嘶嘶作響的引線在它身後留下了一道火花。那隻食人魔鼠張大了嘴巴,發出了勝利的吼聲——然後炸彈飛了進去。馬車又一次顛簸,把白恩撞倒在地,重重地摔在木板上。瓦里克尖叫完畢“——啊——!”
時間似乎被延長到了一個小時。白恩躺在馬車的地板上,喘着粗氣,想起了瓦里克說過的這些炸彈通常是不管用的,他隨時都能感覺到那巨大剃刀般的爪子埋在他的脖子裡,然後被馬車後面被舉起來。他搖了搖牙,試圖去摸劍柄,準備讓自己在死前看上去更勇敢一點。接着他聽到一聲沉悶的悶響聲,然後一種潮溼得可怕的果凍似的東西濺到了他的頭髮和臉上。白恩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渾身都是那怪物的血和腦漿。
坦古爾看着碎骨者的腦袋爆炸,長時間地大聲咒罵這個愚蠢的畜生。這倒是真的,他想:如果你想把一根骨頭好好地啃一啃,你就得自己啃。這個可惡的、靠不住的怪物離得那麼近。白恩幾乎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如果那個愚蠢的畜生沒有吞下炸彈,那個人類現在就會痛苦地在地上翻滾。這幾乎就像是碎骨者故意這樣做,只是爲了讓他失望。也許這個怪物和他隱藏的敵人是一夥的。也許它的白癡大腦在它的創造過程中被篡改了。畢竟比這更奇怪的事情也發生過。
坦古爾沮喪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尾巴,對碎骨者、白恩和他所能想到的鼠人族羣中的每一個對手發出上百次憤怒的咒罵。如果純粹出於惡意的願望便足以成真的話,他們的骨頭就會充滿熔化的鉛,他們的腦袋就會爆炸,他們的內臟就會在那一瞬間變成腐爛的膿液。
不幸的是,這些美好的事物在這個範圍內甚至超過了坦古爾的施法能力。最後,他平靜下來了,並讓自己滿足於這樣的想法:剝嬰兒皮的方法不止一種。他把自己的視角再一次帶到了更廣闊的戰場上。
幸運的是,在這裡一切都很順利。坦古爾一眼就看出,大部分矮人部隊已經排成方陣,準備抵抗兩面夾攻的鼠人部隊。最初的衝鋒已經到達了矮人防線。它撞在上面,就像大海撞在岩石上一樣,但至少風暴突擊隊們還在戰鬥。
隨着更多的宗族和奴隸涌入混戰,慢慢地,人數的重要性開始突顯。就在他注視着的時候,一個密集的矮人防禦單位開始瓦解,混戰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普遍。在這種情況下,鼠人們人數較多是一個相當大的優勢。
坦古爾看到一個矮人戰士用他的錘子猛擊一個風暴突擊隊員,結果卻被一個鼠人奴隸從後面跳了上來。正當矮人瘋狂地想要趕走他身上緊緊抓住不放的敵人時,他卻像一隻被獵狗團團圍住的鹿,被鼠人的同伴們拖倒在地。
當他消失在一堆鼠人的身體下面時,他用鐵錘作了最後一擊,砸碎了一個部族鼠人的頭蓋骨,鮮血、腦漿和頭骨的碎片撒得到處都是。坦古爾對死去的鼠人毫無憐憫之心。他很樂意用這樣的代價換取一個有心跳的矮人。總是有更多愚蠢的戰士來自他們的家鄉。坦古爾知道在所有的鼠人中,只有他是真正不可替代的。
坦古爾高興地看着綠色的火焰從一個魔石火焰噴射器裡噴出來,把一羣矮人燒成了灰燼,熔化了他們的盔甲,點燃了他們的鬍子,使他們先是變成了骷髏,然後在心跳的一瞬間變成了被風吹起的灰塵。
可惜的是,當他們自己消失在一個巨大的綠色火球中,被他們自己失靈的武器殺死時,坦古爾正在考慮獎勵這支武器小組。儘管如此,坦古爾心想,好吧,至少他們是爲了更偉大的事業而死的——他的事業。
緩慢而堅定地,在整個戰場上,形勢正在向有利於鼠人的方向轉變。矮人們紀律嚴明,勇敢而愚蠢,但他們卻對進攻措手不及。他們中的許多人沒有盔甲,只裝備了他們過去用來工作的錘子。
這兩人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每一次打擊至少有一個鼠人倒下。有時,格雷羅根會用他的斧頭一下子劈穿幾具身體,把鼠人的血肉和骨頭劈成碎片,就像劈木柴一樣。在那一刻,坦古爾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換取一些長筒滑膛槍小隊的出現。他會命令那些狡猾的狙擊手從遠處幹掉這兩個可怕的傢伙。儘管如此,祈求得不到的東西是沒有意義的。他必須自己做點什麼。
他最初的策略是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兩支部隊的領導人,把他們從混戰的主戰場中拉出來,與那兩個矮人戰鬥。令人遺憾的是,這將減輕已經被鼠人軍隊圍困的矮人們的壓力,但這也是必要的。坦古爾知道,他不能冒險讓這兩個矮人自由地去殺戮。這聽起來很有道理,同時也滿足了他個人的願望,即格雷羅根和他的同伴應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