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艱難地朝那間瞎豬酒館走去,他覺得自己幾乎飽得動不了了。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他的胃已經縮小了,曾經可能是一頓正常的飯,現在他感到腹脹。一天吃兩頓這樣的飯讓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戴着醫生給他的一種新的草藥香丸,還把另一顆放在他的口袋裡,準備送給格雷羅根。這對他來說只是一種小小的安慰。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染上瘟疫,但那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認識的人也沒有。
也許是他們僥倖逃過一劫,也許是因爲老海因茨堅持要把他們在酒館周圍發現的每一隻老鼠都殺掉。也許是香丸的作用。白恩根本猜不出來。他只知道他很感激德雷克斯勒給他的禮物。
香丸上有微弱的魔法能量,在從新那會祭刀之後,他對魔法的感知力似乎有些提升。但那位醫生,怎麼看也不像是一位施法者。白恩猜測他或許是那種天賦異稟的人,有可能是天生,也有可能是因爲後期學習了太多知識,尤其是醫學方面的知識,讓他可以產生一些力量去改變他製作出來的藥物。
他環顧四周,看到越來越濃的黑暗,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座城市看起來就像他和格雷羅根剛來時那個繁華大都市的幽靈。許多建築物都被燒燬了。更多的是空的。大部分的公寓都沒有燈光。街上熙熙攘攘的生活已被一種恐懼的氣氛所取代。現在唯一可能在外活動的生物是捕食者——以及它們的受害者。
他能感到自己肩胛骨之間的皮肉起了雞皮疙瘩,他突然確信有人正在監視他。他轉過頭去看附近一條巷子口。呼嘯的空氣使他警覺過來,但爲時已晚。他擡手試圖阻擋,但手臂剛到胸前,便有什麼東西打中了他的腦殼。他搖了搖頭作爲迴應,本以爲會有一陣劇痛襲來。但是卻沒有。他把手指舉到額頭,但沒有感覺到血。
他低下頭,想看看是什麼東西擊中了他,發現那是一張捲起來的羊皮紙,和其他所有寫有關於老鼠人警告的羊皮紙一樣。他彎下腰去把它撿起來,同時小心地掃視了一下四周。他聽到了附近小巷裡傳來的奔跑的聲音,意識到很可能是扔紙卷的人。
白恩不假思索地抓起羊皮紙,拔腿就去追趕。當他沿着小巷跑時,把長腿伸展到最大的程度。在他前面,他好像看見了一個戴着兜帽的人影。有沒有可能是一條像老鼠一樣的長尾巴從僧袍下面伸出來呢?一切都太有可能了,他堅信。
那人影已經跑到了巷子的盡頭,急急忙忙地拐進了另一個彎彎曲曲的迷宮似的街道。白恩飛快地跑過敞開的門道,一邊向前跑,一邊把滿臉驚詫的乞丐和跑在腳下的大老鼠踩得稀巴爛。他的心跳聲在他的胸膛裡響起,汗水順着他的臉流下來。他覺得噁心,希望自己在德雷克斯勒醫生家沒吃那麼多,尤其是在法爾海姆家吃了一頓大餐之後。他一隻手緊緊抓住卷軸,另一隻手把那在腰帶上亂舞的劍鞘束住。
“站住,老鼠人!”他的喊話對這個逃跑的捕鼠人毫無影響。所有的乞丐都跳到最近的門裡躲起來,尋找掩護。白恩則繼續往前跑。
他問自己,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據他所知,前面的那個老鼠人只不過是幫了他們的忙,把他老鼠兄弟們的計劃告訴了他。在這種情況下,他爲什麼要逃離呢?白恩問自己,但他已經有了答案。誰知道老鼠人爲什麼要這樣做?誰能猜到一種甚至不是人類的生物的理由呢?
白恩看到這個老鼠人摔倒在地,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也許他最終能徹底‘全面檢查’它一下。在狂怒的追逐中,他拼命地想這樣做。他想抓住那個老鼠人,看看它的眼睛,然後質問它。
他想,它不大可能聽懂人類的語言。根據雷伯爾的說法,老鼠人有他們自己的語言,包括許多不同部族使用的特殊方言。不過,白恩想,至少這隻對帝國文字的瞭解足以讓他寫下那封信,所以也許可以審問一下。他跑得更快了,心裡燃燒着希望,希望他終於能夠找到關於那些老鼠人的一些問題的答案。
勒克回頭看了一眼,嘴裡嘰嘰咕咕地咒罵了一句。但這沒什麼用。那個愚蠢的人類還在跟蹤他!爲什麼?難道它希望通過這樣逼迫他來達到什麼目的嗎?爲什麼它不能讓他一個人呆着,去讀獨眼黑斯基特寫在羊皮紙上的信息呢?如果它這樣做了,它肯定會意識到今晚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做——比如前往宮殿,挫敗了先知坦古爾的計劃。
生活太不公平了,勒克不高興地想。他在這裡,身體健康狀況很差,還被一些有史以來最兇惡的鼠人打得面目全非,即將準備與他的種族中最強大的巫師之一爲敵。他的頭因受傷而疼痛。他的眼睛因發燒而發熱。他的心臟好像快要因爲這場緊張的追逐而停止跳動了。他的肺感覺像是着火了。爲什麼是他在這裡?爲什麼他不是在魔都裡的某個舒適的洞穴裡,而是被一個巨大而可怕的戰士在這個人類城市可怕而空曠街道上追擊。這就像一場可怕的噩夢。這一切的完全不公平使勒克感到惱怒。他到底做了什麼,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追他的人開始縮小他們之間的距離。勒克祈禱夜晚會快速降臨,或者霧會升起。他確信在黑暗和陰影中,他會徹底甩掉這人類。或者,如果他能到達那支入侵部隊等待的隱蔽的下水道入口,他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他冒着再次回頭看的危險——然後一邊咒罵一邊感到自己的腳在身下滑了一下。
他知道他應該先看看他要去的地方。
白恩一看到這個老鼠人試圖拼命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就飛快地拉近了雙方的距離。他一時猶豫是否應該停下來拔出劍來。他決定不這麼做。他會再次失去抓住他的機會,而那個老鼠人似乎並沒有武裝。當他把老鼠人逼到牆角的時候,他總能拔出他的刀來。他喘着粗氣繼續往前跑。
讚美魔主吧!在勒克前面,他可以看到通向下水道的開口。他知道他只要跳下去就可以了,他就可以安全地待在鼠人大軍的懷抱裡了。在下面等着的是維萊布瑞斯-努樂,伊薩克-格洛特,獨眼黑斯基特和他們所有的士兵。當他把雙腿收在身體下面,準備進行一次巨大的跳躍,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時,他感到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白恩抓住它的時候,覺得它似乎變得僵硬了。他使勁一拉,把它轉了一圈——當這個面目可憎的傢伙用充滿仇恨的眼睛瞪着他時,他幾乎下意識地就要鬆手了。在他遇到的所有老鼠人當中,這是最狡猾、最惡毒、最令人討厭的一個。它比大多數的都要小,比大多數人都瘦,但卻有一種難以握持的結實力量。
“現在,”白恩喘着氣說道。“告訴我你在這兒幹什麼!”他的左手腕突然一陣劇痛,這隻老鼠人咬了他一下。震驚過後,白恩下意識地放手了。
勒克從折磨他的人手中掙脫出來,感激地掉進了下水道里。他鑽出水面,環顧四周,發現斯卡文突擊部隊已經集結完畢。一大羣老鼠人守在旁邊。他環顧四周,看見伊薩克-格洛特和其他幾個人站在後面,站在鼠人領袖常在的位置上。一隻風暴突擊隊的利爪隊長低頭看着勒克,他從污穢中爬了出來,把自己的皮毛抖得乾乾淨淨。
白恩檢查了一下自己被咬傷的手腕。他想,看上去還不算太糟。然後,當他聽到第一個老鼠人開始爬上下水道的梯子時,他驚恐地探頭看了一眼。就在片刻之前,他還在考慮是否要進入下水道繼續追擊那個逃跑的老鼠人。現在他明白,這樣做無異於自殺。黑暗中已經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身穿黑色盔甲的老鼠人的斜視的臉和咬牙切齒的下顎,更重要的時候,他身後密密麻麻的還有一片同伴。白恩沒有浪費時間。他猛踢了一腳,把那隻狂怒尖叫的老鼠人踢倒在他的夥伴們中間,然後轉身就跑。
不一會兒,一羣怒氣衝衝、嘰嘰喳喳的老鼠人戰士就出現在巷子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早在計劃之前,對海德堡的大規模入侵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