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跟着那個跳來跳去的瘟疫僧侶穿過霧氣繚繞的墓地時,白恩注意到這裡還有其他的老鼠人存在。從他們帶着的空籠子判斷,他們都是爲了同一件邪惡的事情而來,現在正返回他們的巢穴。有些老鼠人一瘸一拐地走着,被腐爛屍體的重量壓得喘不過氣來——這些屍體明顯是最近才挖出來的,從他們還粘着墳墓裡泥土的衣服上可以看出來。
白恩和格雷羅根被迫小心翼翼地移動,躲在墓碑後面,躲在樹下的陰影裡,從一個掩體移動到另一個掩體。在某些方面,白恩認爲這樣做其實是沒必要的。瘟疫僧侶們似乎不像普通的老鼠人那樣警覺。他們看起來似乎很瘋狂,但卻常常對周圍的環境渾然不覺。也許他們的大腦就像他們的身體一樣,被他們所攜帶的疾病所腐蝕。
有時,它們會停下來幾分鐘,撓自己直到流血,或者等它們化膿的痂裂開,然後它們會品嚐沾到爪子上的膿汁。有時他們會停下來,毫無理由地盯着空洞的天空或者牆壁看。有時,骯髒的糞便會從它們的尾巴下噴出,然後它們會躺下來,在裡面扭動,瘋狂地傻笑。白恩感到自己渾身起雞皮疙瘩。即使以老鼠人那種瘋狂的標準來衡量,這些生物明顯也是不正常的。
現在,他們終於朝花園深處一座巨大的陵墓走去了,這座陵墓深埋在花園的高貴區域。他們沿着鋪好的小路前行,走在精心照料的花園之間。不遠處的日晷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些雕像,然而在這個時間段根本沒有用處。
隨着倆人的前進,越來越多的瘟疫僧侶出現了,白恩和格雷羅根不止一次地躲在某個貴族家族墳墓的拱形入口裡。只有當那些老鼠人走過去之後,他們才重新加入到噩夢般的潛行行列中,向墓地的古老區域深處走去,那裡是墓地中最大、最破敗的地方。
最終,他們在一個角落裡停了下來,白恩探出頭觀察,他注意到這個瘟疫僧侶消失在一個最大最古老的陵墓的入口處。這座建築幾乎像一座廟宇,有着古老的提爾亞風格,門廳的屋頂由柱子支撐着,白恩認爲建造者把墓地擁有者家族的雕像被放在柱子之間的壁龕裡,那裡有一些巨大的影子。他倆又在這個角落裡等了一會兒,直到視野內最後一個老鼠人消失後,他和格雷羅根才向通向入口的樓梯前進。
在月光下,白恩可以看到這座陵墓年久失修。石雕已經倒塌了,石柱已經被幾個世紀的風雨侵蝕,雕像的臉也被剝落了,取而代之的是青苔。看起來就像是石頭本身患了什麼可怕的疾病。它周圍的花園幾乎全是野生的植被,雜草叢生。
白恩不敢肯定,但他猜想建造這個地方的那個家族也許已經滅亡了。這地方看上去無人照管,好像很多年沒人來過這裡了。即使是在白天,這地方就夠嚇人的了。而在晚上,白恩並沒有往裡一探的衝動。
然而,格雷羅根以他的短腿所能承載的最快速度跳上了樓梯。他斧頭上的符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一想到要在他們的老窩裡與這些老鼠人對抗,他就咧嘴笑了。一時間,白恩突然意識到,這個矮人和其他矮人一樣,也有自己的瘋狂方式——也許他現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逃走,讓他們自生自滅。
白恩嘆了口氣,跟了上去。當他們走到門口時,白恩竭力剋制住這種衝動。他驚奇地發現沒有路可走了,眼前只有一堵空白的石牆。格雷羅根握着斧頭站在它面前,困惑了一分鐘,用一根粗大的手指撓了撓他那有紋身的腦袋,然後伸出手去摸拱門一側的一張石頭臉。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們前面的牆慢慢地、悄無聲息地旋轉着,露出了一個入口。
“粗劣的工作。”格雷羅根不滿地嘟囔着。“如果是矮人的手藝就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
“是的,是的。”白恩不耐煩地低聲回覆道,“這肯定不會是矮人的手藝。”然後跟隨着格雷羅根穿過墓穴的入口。
當他們進去之後,門在他們身後悄悄地關上了。
裡面臭氣熏天。牆上積滿了污垢。當白恩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時,他能感覺到它在他的手下有東西發出嘎吱作響的聲音。回憶起他親眼目睹的瘟疫僧侶們的噁心行爲,這使他想吐。儘管如此,他還是強迫自己跟隨前面矮人巨斧上微弱的符文光芒。
格雷羅根行動迅速而堅定,彷彿即使在沒有光線的情況下,他也能毫不費力地看清東西。白恩猜想這可能是真的,而且矮人在黑暗中看到的景象可能和在白天看到的一樣好。他以前曾跟着矮人穿過黑暗的地方,他確信格雷羅根知道他在做什麼。儘管如此,他還是希望能點亮手裡的燈籠。
從遠處的某個地方,他聽到了輕微的刮擦聲,於是他改變了這種想法。也許點亮燈籠終究不是一個好主意。它肯定會警告其他老鼠人他們的存在,白恩確信,面對這裡數量衆多的老鼠人,他們唯一的生存機會就是利用偷襲的優勢迅速發起進攻,也許可以優先解決掉老鼠人的首領,並且期待剩餘的老鼠人會向以前一樣逃跑。
不過,他心想,如果他要去戰鬥的話,在某個時刻他會需要光亮的,畢竟他沒有矮人那樣的夜視能力,而這裡和外面完全不同,連一絲月光都沒有。他暗自向某個不知名但一直保護他的神祇祈禱,希望在投入戰鬥之前能有機會點亮他的燈。
白恩一邊摸索,努力不讓自己去思考他到底在牆壁上摸到了什麼東西。同時跟隨着格雷羅根斧頭上的符文光芒。突然當他把重心放在前面時,幾乎失去了平衡,那裡什麼都沒有。他緊張地摸向劍柄,接着他看到斧頭上的符文光芒變低了一些,然後跳躍着變得更低了。
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在往下走的樓梯上。他感嘆道,這確實是一個巨大的陵墓。建造這個地方的人肯定花了不少錢,他心想。爲什麼不呢?他們打算在這裡永遠住下去,渴望在死亡之後仍然享受生前的奢華生活,至少他們是這麼想的。
白恩一步一步用腳探索着樓梯,然後跟隨着矮人順着樓梯往下移動。現在他能聽見他們前面有一陣很大的嘰嘰咕咕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那個老鼠人在搞什麼褻瀆的儀式。當白恩來到樓梯底端時,一道淡綠色的、病態的微光照亮了前面的走廊。看來他們要在老鼠洞裡與這羣老鼠人正面交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