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我們對關於在那該死的年代裡,降臨到海德堡工程學院的災難已經有了一些瞭解。我覺得我可以接着談另一個話題。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我對那些卑鄙無恥的老鼠人有了更多的瞭解。不過不幸的是,憑藉我所掌握了的那些知識,也會被那些更狂熱的女巫獵人認爲有足夠的理由把我燒死在火刑柱上。我常常想,如果這些人在迫害我們社會真正的敵人時表現出一半的熱情,就像他們在追捕無辜的學者時那樣,我們的世界就會更安全、更幸福。當然,我們社會的真正敵人比無辜的學者要危險的多,在更高更遠的地方也有其盟友。”
“我有時候會很好奇,爲什麼這個世界上有如此之多的邪神存在,而且要比那些看起來正義的神出現的次數更多。這或許跟在這個紀元那些所謂的正義之神從未展現過真正的神蹟有關?我無法確認這一點,但是我確實沒有聽說過,也沒有見到過,甚至沒能從任何書籍中找到那些神祇展現神蹟的證明。”
“諸神或許太過縹緲,但是現實更加令人失望,或者說厭惡。馬爾努斯帝國的工程學院中的科技水平讓我驚歎,但老鼠人所使用的那些科技卻讓我歎爲觀止。是的,我相信那些武器一定和魔法有關,但不可否認那些老鼠人的想象力。在工程學院裡的那個噴射魔法火焰的武器即使現在想起也讓我心驚膽戰。”
“我當時並不確定我從工程學院‘搶救’出來的那些圖紙能爲法塔林協會帶來什麼具體的東西,但是我肯定會對法塔林島上的工程學院中的那些工程師們提供一些參考。魔法和機械組合起來的武器威力似乎遠遠超越想象。但就如同混亂和秩序是否能結合起來一樣,我對任何威力強大的武器都持保留態度。”
“我明白越是強大的武器似乎越是不可控的,而人們總是最求嘗試控制強大的武器。這似乎是我們的天性,甚至和種族無關。我不確定這種天性會帶來什麼。不過最終結局無非是進步或者毀滅。”
“我討厭關於這種事情進行哲學的思考,因爲面對選擇時,似乎永遠都沒有正確答案,意外總是會發生。但我淺薄的智慧所能瞭解到的事情便是,如果馬爾努斯帝國,甚至老鼠人擁有這些威力強大的武器,而他們並沒能真正征服世界。只能說明要麼這麼世界上有比他們更加強大的武器,要麼這些武器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缺點。”
“當然,我更加明白另一個道理,就是當馬爾努斯帝國或者老鼠人擁有這些武器的時候,法塔林協會如果沒有可以與之對抗的武器。那麼萬一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需要面對他們的時候,我們將會失敗。而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我認爲‘萬一’或者‘意外’這種事總會發生。所以這也是我從工程學院‘搶救’出那些圖紙的原因。我們並不想統治‘他們’,但是我猜‘我們’也不想被他們統治。”
——摘自《白恩日記》,第五卷
那人扼住喉嚨,發出一聲汩汩的呻吟,翻了個身,嘴裡吐着白沫,鼻孔裡冒出骯髒的綠色東西。他仰面躺在垃圾堆裡,瘋狂地用拳頭敲打着泥濘的路面,然後所有的力氣似乎都消失了。他的四肢在最後一陣痙攣中無力地抽搐着,然後他發出最後一聲長長的呻吟,一動不動地躺着。
周圍街道上的人們驚恐地面面相覷,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屍體。乞丐從他們休息的地方爬出來。那個只有一條腿的人跳着走了,他的柺杖在匆忙中幾乎掉了下來。小販們放棄了他們的攤位;妻子們躲回她們的房子裡,鎖上門。商人們催促他們的轎伕把轎子擡得更快。不一會兒,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在離開的人羣的喧譁聲中,始終有一個詞——瘟疫!
白恩掃視了一下突然空無一人的街道,手中把玩着一枚徽章,這枚徽章是那位矮人工匠熔鍊那柄屬於聖殿騎士的魔法劍時留下來,上面有熔火之心騎士團的紋章。白恩把它留下來是準備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它還給騎士團,畢竟他熔了那柄劍,雖然他不認爲自己盜取了騎士團的財產,但是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在一個安全並且合理的情況下告知一下那個騎士團。
這枚比金幣大不少的徽章在白恩指間跳躍,他用它來保持手指的靈活。白恩瞧了瞧空曠的街道,看來沒有其他人會去幫助這個可憐的傢伙,所以這個工作似乎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掏出之前爲了防備毒氣而準備的口罩,遮住嘴,然後跪在屍體旁邊。他把手放在那人的胸口上,尋找心跳。
太晚了。那人已無可救藥,已經死了。白恩對於確認一個人的死亡有足夠的經驗。
“白恩,離開那裡。我害怕。”
白恩擡起頭來。埃莉莎站在附近不遠處,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她把一隻手伸進她捲曲的黑髮裡,然後又把它送回到嘴裡。
“沒什麼好怕的,”白恩說。“這人已經死了。”
“讓我害怕的是殺死他的東西。看起來他是死於新的瘟疫。”
白恩站了起來,腦海中開始思考關於迷信的恐懼。他第一次被迫思考他剛剛目睹的死亡,以及其他人逃離的原因。他不確定這真的是瘟疫,還是因爲某種迷信。不過不管是什麼,它的強大威力足以造成如此的恐慌。
瘟疫是件可怕的事情。他們可以襲擊任何地方,殺死任何人,無論貧富。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引起的。有人說邪惡的黑暗影響。有人說這是衆神對罪惡的人類的憤怒。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旦你染上瘟疫,除了祈禱,你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拯救自己的辦法。這種致命的疾病會使最好的醫生和最強大的法師感到困惑。
白恩輕輕搖了搖頭,這人死的太快了,死亡特徵又很像那個老鼠人使用的毒氣。如果自己可以有機會解剖屍體的話,也許可以確定死因。
白恩擡頭看到驚慌緊張但仍然沒有離開他的埃莉莎,心中嘆了口氣,現在不是思考這些東西的時候,還有一個仍然關心他的人在旁邊等待他,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活着。白恩迅速從屍體旁走開,試圖用胳膊摟住埃莉莎,讓她安心。她躲開了,好像他帶着傳染病似的。
“我沒得瘟疫,”他有些受傷地說道。
“你永遠不會知道的。”
白恩低頭看了看屍體,心裡明白她說的對。
“今天肯定不是那個可憐人的幸運日,”埃莉莎似乎注意到白恩的情緒變化,試圖轉移話題說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恩隨口問道。
“你看。他的上衣上有一朵黑玫瑰。他剛參加了一個葬禮。”埃莉莎遠遠地指着那具屍體說道。
“好吧,現在他要去參加自己的了。”白恩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