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人類!”那個低沉的聲音在白恩耳邊響起。他試圖不去理會它,希望它會走開,讓他重新進入夢鄉。
“醒醒吧,人類,否則我發誓蕩過去並用這些鎖鏈把你勒死。”那聲音裡有一種恐嚇的意味,這使白恩確信他最好注意一下。他睜開眼睛——真希望他沒有睜開。
就連那支照亮他們牢房的昏暗的火把也太亮了。它微弱的光芒刺痛了白恩的眼睛。在某種程度上,這是正常的,因爲這使他們與他身體的其他部分相匹配。他感覺的心跳在他的太陽穴上砰砰直跳,就像用戰錘敲鑼一樣。他的頭感覺就像有人用它來練習踢球。他的嘴像沙漠一樣乾燥,他的舌頭感覺就像有人用砂紙糊過一樣。
“這是我經歷過的最嚴重的宿醉。”白恩嘟囔着,緊張地舔着嘴脣。
“這不是宿醉。我們是被下——”
“下藥了。我知道。”
白恩意識到他是站着的。他的手舉過頭頂,腳踝上掛着沉重的重物。他試着彎下腰去看它們是什麼,但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他擡起頭來,看見自己被手銬吊着。鐵鏈系在他上面牆上的一個大鐵環上。他朝旁邊看了看,發現格雷羅根也是這樣被吊着的,這就證實了這一點。
矮人像掛在肉店裡的一塊牛肉一樣掛在鏈子上。不過他的腿並沒有被鎖住。他的身體太短,夠不着地面。白恩看到牆上有腳鐐,足有腳踝那麼高,但矮人的腿沒有那麼長。
白恩環顧四周。他們在一間鋪着沉重石板的大房間裡。牆上有十幾套鎖鏈和手銬。最左邊的牆上掛着一具扭曲得很奇怪的骷髏。在最左邊的牆上有一張巨大的長桌,上面擺滿了煉金術士用的燒炭爐和其他工具。一個巨大的被奇特的象形文字環繞的繪製出來五芒星被鐫刻在房間的中央。五角星的每一個交叉點上都放着一個野獸頭骨,上面有一支用黑蠟製成的熄滅了的蠟燭。
在房間的最右邊,一段石階通向一扇沉重的門。門上有一扇裝了鐵柵欄的窗戶,幾束光線從窗戶透進黑暗中。在樓梯底端,白恩可以看到他的劍和格雷羅根的斧頭。他感到一陣短暫的希望。不管是誰拿走了他們的武器,都沒有做得很徹底。白恩仍然能感覺到放入他前臂隱藏鞘中的匕首的重量。當然,他不可能在雙手被銬着的情況下使用它,但知道它就在那裡,多少讓他感到安慰。
空氣又濃又臭。白恩覺得自己聽到了遠處的尖叫聲、歌聲和野獸般的吼叫。聽起來像是瘋人院和動物園的結合。他們的處境絲毫不能使白恩安心。
“爲什麼酒店老闆要給我們下藥?”格雷羅根問道。
“很明顯他和這個巫師勾結在一起。”白恩答道。“或者他怕他,如果可能的話。”白恩聳聳肩。“無所謂,我只想知道我們爲什麼還活着?”
一陣尖尖的笑聲回答了這個問題。沉重的門嘎吱一聲開了,兩個人影擋住了燈光。當火石被擊中時,有一個短暫的閃光,然後一盞燈籠被點亮,白恩可以看到嘲笑的笑聲的來源。
“這是個好問題,白恩,我非常樂意回答。”
白恩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他的嗓音尖利,鼻音很重,非常不舒服。他以前聽過。
白恩眯起眼睛看了看房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他和他的聲音一樣令人討厭。他身材高大,骨瘦如柴,穿着破舊的灰色長袍,袖子和肘部都打了補丁。他骨瘦如柴的脖子上掛着一根鐵鏈,上面掛着一個巨大的護身符。他又長又細的手指上戴着滿是符文的戒指,指甲又長又黑。他那蒼白的、滿頭大汗的臉被一個巨大的翻起的衣領圍了起來。他戴着一頂鑲有銀邊的便帽。
那人身後站着一個龐然大物。它很大,有一個人的兩倍那麼高,可能有四倍那麼重。也許它曾經是人,但現在它有食人魔那麼大了。它的毛髮大量脫落,頭皮和肉上長出了巨大的膿皰。它的五官扭曲而醜陋。它的牙齒像磨盤。它的手臂肌肉甚至比格雷羅根的更發達,比白恩的大腿更粗。它的手有餐盤那麼大。它那長滿老繭的、香腸般大小的手指光看上去就像能壓碎石頭一樣。它用充滿瘋狂仇恨的眼睛瞪着白恩。白恩發現自己無法直視那東西的目光,於是他把注意力轉回到那個人身上。
那人的面容憔悴,佈滿皺紋。他的眼睛是是最淡的藍色,帶着明亮的瘋狂。他戴着一副鋼框的夾鼻眼鏡,勉強遮住了眼睛。他的鼻子又長又細,鼻尖上有一個巨大的疣子。一滴鼻涕從他鼻子上滴下來。他又偷偷地笑了笑,用鼻子吸了吸鼻子裡的水,然後用袖子擦了擦鼻子。然後,他恢復了尊嚴,把頭往後一仰,堅定地大步走下樓梯。
他差點兒被自己長袍的邊絆了一跤,頭朝下栽了下去,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巫師威嚴的效果被破壞了一點。
這最後的一擊,勾起了白恩的回憶。它使其他一切都成爲焦點。“阿爾伯特?”他說。“阿爾伯特-克魯格?”
“別那樣叫我!”那個穿長袍的人的聲音近乎尖叫。“叫我‘主人’吧!”
“你認識這個白癡嗎,人類?”格雷羅根問道。
白恩點點頭。阿爾伯特-克魯格曾在法塔林島上的施法者學院上過白恩的幾堂課。他是個文靜的青年,非常用功,常常能在書房裡找到他。他在施法者學院學習的整整兩年裡,白恩大概只跟他說過十幾句話。他還記得克魯格消失了。這件事出了一點小問題——和圖書館裡丟失的書有關。白恩還記得,有幾個迪恩手下的審判官和懲戒者表現出了興趣。
“他在法塔林島的時候是我的學生……學生之一。”
“夠了!”克魯格尖聲尖氣地說。“你們是我的俘虜,爲了你們剩下的可憐的生命,你們必須照我說的去做。”
“我們會照你說的去做,爲了我們剩下的可憐的生命?”白恩吃驚地回望着克魯格。“你讀了太多關於戲劇的書了,阿爾伯特。在現實生活中,沒人會這麼說。”
“安靜,白恩!夠了。你知道,你總是自作聰明。現在我們來看看誰更聰明——哦,是的!”
“別這樣,阿爾伯特,玩笑就是玩笑。讓我們離開這裡。快,在你主人來之前。”
“我的主人?”克魯格似乎有些迷惑。
“擁有這座塔的巫師。”
“你這個白癡,白恩!我就是那個巫師。”
白恩難以置信地瞪着眼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