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掃視了一下煉金術士的實驗室。作爲法師,大部分法師都對鍊金術有所涉及,不過從基礎到大師則跟法師本人的興趣和天賦有關,白恩對鍊金術足夠熟悉,卻說不上精通。而且這裡和法塔林島上的鍊金室完全不同,這裡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神秘和難以理解。
長桌上覆蓋着錯綜複雜的管道和燒杯結構。蒸餾設備幾乎佔了一張桌子的一半。幾架加了塞的玻璃管靠牆堆放着。每種都含有鈷藍、石灰綠或血紅色的液體。有些含有許多層多種顏色的沉積物。一面牆上掛着一張鑲了框的證書。即使隔着這麼遠,白恩也能認出米德蘭登大學的校徽,該校以魔法和鍊金術學校而聞名馬爾努斯帝國。
木炭燃燒器正在加熱裝有各種物質的燒瓶和罐子。克瑞普曼快速地從一個杯子換到另一個杯子,攪拌,調節溫度,偶爾用一個長玻璃勺品嚐。這一點讓白恩極爲吃驚,如果不是極爲熟悉每種物質的煉金術士,這麼幹簡直是自殺。然後他打開一個大櫃子,拿出一個帶軟墊的白色大手套,上面滿是焦痕。他把它套在右手。
“不會等太久了,”他說着,拿起一隻加熱的燒瓶,把它倒進中央的罐子裡。他把一個塞子放在第二個瓶子上,搖了搖,然後打開瓶塞,把它倒進混合物裡。一股刺鼻的綠煙滾滾地穿過房間。白恩咳嗽了一聲,聽見格里塔也跟着咳嗽起來。
當硝煙散去時,他看見克瑞普曼小心翼翼地把第三瓶香精倒入混合物中。每掉一滴,就冒出一縷不同顏色的小煙。第一個是紅色的,第二個是藍色的,第三個是黃色的。沒滴一次,都是一朵很小的、呈蘑菇狀的蒸汽雲,向上延伸到天花板。
煉金術士放下鍊金瓶,調整了鍋下的火焰。他拿起一個小沙漏,把它倒過來。“兩分鐘,”他說。
白恩心中充滿了勝利的喜悅。很快,格雷羅根就會被治癒了,他們會去拜訪微笑的龍酒館。他要把他在沃爾夫岡-拉梅爾的藏身之處所遭受的種種磨難統統還回去。
最後一粒沙子剛從沙漏的頂端落下,克瑞普曼就把罐子從火焰中移了出來。“一切完成了!”
他示意格雷羅根過來,然後把藥劑從一個量杯舀到一個小瓷碗裡。
白恩看到內圈上有紅色的圓圈和占星符號。他認爲這些代表不同劑量。當煉金術士把它填滿,然後遞給格雷羅根時,不知怎麼地,白恩感到安心了。
“現在把它喝光。”
矮人喝了下去。“哎!”他喝完後說道。
他們站在那裡,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出效果?”白恩最後問道。
“呃,不會太久了!”
“你一小時前就這麼說了,克瑞普曼。到底是多久?”白恩緊抓着那根沉重的杵,手指關節都變白了。
“我告訴過你,這個過程是不確定的。有一定的風險。也許這朵太陽草並沒有處於最佳狀態。你確定是在日落時分摘的嗎?”
“多!長!時間?”白恩把這兩個字都說得又清楚又慢,從他的聲音裡可以聽出他的惱怒。
“嗯,我——實際上它幾乎是瞬間就能起作用的,把記憶節點和記憶體液震回原來的狀態。”
白恩仔細端詳着格雷羅根。矮人看起來和他們進入煉金術士實驗室時一模一樣。
“你感覺怎麼樣?準備好去尋求你的偉大死亡了嗎?”白恩溫柔地輕聲問道。
“什麼死亡?”格雷羅根迴應道。
“也許我們應該再試一劑,白恩先生?”
白恩發出一聲說不出理由的憤怒嚎叫。這是無法忍受的。他忍受了沃爾夫岡手下的一頓毒打。他沿着難以言喻的艱難小路爬上了那座山。他在一羣嗜血的突變體手中死裡逃生。他又累又傷又餓。更糟的是,他正在染上一種瘟疫般的傳染病。他的衣服破了。他急需洗澡。這全是煉金術士的錯。
“冷靜點,白恩先生。沒有必要那樣咆哮。”
“哦,沒有,是嗎?”白恩繼續咆哮道。克瑞普曼派他去採那個該死的太陽草。克瑞普曼承諾過他會治癒格雷羅根。克瑞普曼破壞了白恩光榮的復仇計劃。他白白經歷了一趟地獄般的旅程,就因爲一個不知道自己的蠢事的愚蠢老人的愚蠢指示!
“也許我可以給你做一種很好的催眠藥來鎮定你的神經。好好睡一覺,情況會好得多。”
“我爲了能得到那些花,我都差點要死了。”
“看,你心煩意亂。這完全可以理解,但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會讓我感覺好很多。這會讓你感覺很糟。”白恩把杵扔向煉金術士。克瑞普曼跳到了一邊。工具砰的一聲砸中了格雷羅根的腦袋。矮人摔倒了。
“快,格里塔!快去把城鎮守衛喊來!”煉金術士嘟囔着。“白恩先生瘋了!救命!救命!”
白恩緊跟着克瑞普曼在工作臺上來回跑動,用一記飛鏟把他打倒在地。他的手指掐住了煉金術士的喉嚨,這給了他極大的滿足感。他開始握緊手指,始終面帶微笑。他覺得格里塔想把他從克瑞普曼身邊拉開。她的手指夾在他的頭髮裡。他試圖甩掉她。煉金術士的臉開始變成一種有趣的紫色。
“不是說我反對無謂的暴力,人類,但你爲什麼要掐死那個老人呢?”
那花崗岩般堅硬的聲音沙啞刺耳,蘊藏着一股絕對冷酷徹骨的潛流。白恩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剛纔是誰在說話。他放開克瑞普曼的喉嚨。
“他是誰?我們在哪裡?爲什麼我的頭會痛,格瑞尼在上?”
“一定是舂杵的一擊使他恢復了意識,”格里塔輕聲說。
“我,啊,寧願認爲這是我的藥劑的延遲效應,”克瑞普曼喘着氣說。“我告訴過你會成功的。”
“什麼意識?什麼藥劑?你在說什麼,你這個老瘋子?”
白恩站了起來,撣去身上的灰塵。他扶着克瑞普曼站了起來,拿起煉金術士的眼鏡遞給他。他轉身面對着格雷羅根。“你能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
“當然是畸變體的攻擊,人類。有個無賴用彈弓打中了我的頭。我是怎麼到這裡的?這是什麼魔法?”格雷羅根嚴肅地皺着眉頭。
“這需要很多解釋,”白恩說道。“我們先喝點啤酒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友善的小酒館。”
白恩邪惡地對自己笑了笑,兩人一起向微笑的龍酒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