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弩箭呼嘯而過,在提邁爾-寇的戰馬蹄前顫動着插在地上。提邁爾-寇掙扎着要控制住這隻動物,它正用後腿直立着。在這種時候,他很高興他的父親堅持認爲騎馬是一個富有的年輕紳士的教育的一部分。
“別再靠近了,陌生人,或者說舉白旗的那個,或者你可以不這麼做,我要把你渾身插滿箭。”那聲音粗而有力。它的主人顯然習慣於發出命令並讓他們服從。提邁爾-寇把他的馬勒住。
“我是戈特弗裡德-馮-赫爾德的傳令官,來自比爾巴利的男爵,”提邁爾-寇喊道。“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尋找躲避風雨的地方,並補充我們的給養。”
“你不能在這裡這樣做!告訴你的戈特弗裡德男爵,如果他選擇和平,他可以繼續前進。這是山民的鎮子,我們不想和貴族打交道。”
提邁爾-寇仔細端詳着那個在城門塔裡對他大喊大叫的人。他戴着一頂尖頂的金屬帽子,臉上的表情敏銳而聰明。他的兩側站着兩個人,他們的弩穩穩地對着提邁爾-寇。提邁爾-寇覺得他的嘴幹了,汗水順着他的背往下流。他穿着皮甲,但他懷疑這與他們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的戰鬥相比會有什麼好處。
“先生,我們以馬爾努斯的名義,只要求普通的款待……”
“滾開,孩子,你在這裡不會受到款待,在這片土地上的任何其他城鎮也不會。尤其是帶着二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和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提邁爾-寇對山民的偵察員的素質感到驚訝,因爲他們能如此準確地知道他們的人數。他看到了這片土地上的格局。男爵的力量太強大了,任何地方軍閥都無法向他們打開城門。在這些與世隔絕的城鎮裡,任何統治者的地位都會受到威脅。然而,提邁爾-寇懷疑男爵的軍隊是否足夠強大,能夠抵禦頑強的抵抗,攻破一座堅固的城牆。
“我們的人受傷了,”他喊道。“你至少可以讓他們進去吧?”
站在塔上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歉意。“並不行。你把多餘的嘴帶來了。你可以餵養它們。”
“以仁慈女神尤達菈的名義,你必須幫助他們。”
“我什麼也不能做,傳令官。這裡是我說了算,不是你的男爵。告訴他跟着河往南走。塔拉爾知曉,那裡有足夠多的無人認領的土地。讓他清理自己的領地,或者佔領一個廢棄的堡壘。”
提邁爾-寇沮喪地調轉馬頭。他敏銳地意識到背後的武器仍然指着他。
“傳令官!”之前跟提邁爾-寇對話的那人喊道。提邁爾-寇在馬鞍上轉過身來看着他。在漸暗的光線中,那人臉上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什麼?”提邁爾-寇大喊道。
“告訴男爵千萬不要到南邊的山裡去。告訴他呆在河邊。我的良心不允許他未經警告就冒險進入那片山區。”
那人的聲音裡有什麼東西刺痛了提邁爾-寇脖子後面的汗毛。
“那些山區是鬧鬼的,傳令官,誰也不敢去碰它們,因爲那將危及他不朽的靈魂。”
——————
“他們不允許我們經過他們的城門。就這麼簡單。”提邁爾-寇環視着圍着火的人們的臉,總結道。男爵做了個手勢,讓他坐下來,左手微微一動,然後把他那患了陰冷的目光轉向迪塞爾。
“我們不能奪取這座鎮子,否則至少要付出巨大的生命代價。我不是圍城方面的專家,但連我自己都看得出來。”他身體前傾,把另一根樹枝放在火上。火星飄向寒冷的夜空。
“你是說我們必須繼續前進,”男爵說道。他的聲音很微弱,讓提邁爾-寇想起了乾枯樹葉發出的噼啪聲。
迪塞爾點了點頭。
“也許我們應該往西走,”弗裡德里克說。“在那裡尋找土地。那樣的話,我們就會繞過那些小山,如果那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的話。”
“那裡有,”獵人海夫說。即使在愉快的火光中,他的臉色也顯得蒼白而緊張。
蒂奧多拉夫人說:“不管怎麼說,往西走是一個愚蠢的想法。”提邁爾-寇發現她正怒視着弗裡德里克。
“哦,怎麼會這樣呢?”他問道。
“動動腦子,孩子。東邊的山脈是獸人和哥布林出沒的地方,現在山裡的矮人王國沒準已被洗劫一空。所以最好的地方就是遠離河流,尋找最安全的地方。它將由當地最強大的統治者掌控。西部的任何地方都會比那座鎮子防衛得更好。”
“我懂地理。”弗裡德里克譏笑道。他環顧火堆,與每個觀望者的目光相遇。“如果我們繼續往南走,能走多遠?當我們翻閱山脈,將會抵達瑪格瑞塔,那裡的騎士比屍體上的蟲子還厚。即使我們被流放,但……你們覺得瑪格瑞塔人不會把戰爭失敗的怨恨發泄道我們頭上嗎?”
“四面八方都有危險,”老男爵喘息着說。他直勾勾地望着提邁爾-寇,那雙藍眼睛非常銳利。“你認爲那座鎮子的領主警告我們留在河邊只是爲了讓我們成爲任何獸人發動攻擊時的誘人目標嗎?”
提邁爾-寇考慮了一會兒,權衡自己的判斷。他怎麼能根據幾分鐘的談話就斷定那個人是否在撒謊呢?提邁爾-寇敏銳地意識到,他說的話會影響隊伍裡每個人的命運。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隱約感到了領導的責任。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人似乎很誠懇,男爵先生。”提邁爾-寇點點頭說道。
“他說的是實話,”海夫說着,往菸斗裡塞了一些菸草。提邁爾-寇注意到那人的手指緊張地玩弄着它的梗。海夫身體前傾,從火裡抽出一根小樹枝,用來點燃他的菸斗,然後繼續。
白恩則和莫里斯在這羣人的最外圍,聽着一切,但當提邁爾-寇說他相信對方時,白恩和莫里斯對視了一眼,一起搖了搖頭。提邁爾-寇的判斷太過隨意,最好的辦法是再詢問幾個人的說法。或者尋找適合防守的位置紮營。不過兩人都沒打算開口告訴男爵這些,而是耐心地等待着那個名叫海夫的獵人說話。
“蒙特山是個邪惡的地方。民間傳說幾百年前,布爾坦尼亞的巫師被國王流放。他們找到了舊時路過這裡的人的墳墓堆,用他們的咒語召集了一支軍隊。幾乎征服了周圍所有的領主,直到當地的領主與山中矮人結盟,並將他們擊退。”
提邁爾-寇感到一陣寒顫從他的脊樑骨上掠過。他抑制住了回頭看向陰影的衝動。
而白恩想笑,亡靈巫師的故事總會被誇大,沒準只有一個巫師,他從墳墓里弄出來幾百骷髏士兵,便嚇得周圍領主望風而逃。從那位鎮子的領主拒絕不到一百人的隊伍便能看出來,這些躲在羣山裡的鎮子並沒有太強的戰鬥力。
“人們說巫師和他們的同夥撤退到墳墓堆裡。勝利者用矮人的石雕和強大的矮人符文封印。”海夫繼續說道。
白恩突然有點興趣了,一個躲在墳墓堆裡古代的巫師,還有封印用的矮人符文,即使那位巫師沒有留下什麼筆記,那些矮人符文對白恩來說或許也有些用處。
“可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蒂奧多拉夫人說道。“即使他們的巫術非常強大,但他們召喚的亡靈還能持續活動嗎?”
“我不知道,夫人。但是盜墓者從未從那片墓地回來。有些夜晚,在山上可以看到不自然的光,當兩個月都圓了的時候,死人就不安地躺在墳墓裡。”
白恩撇撇嘴,而當三個月亮都圓的時候,世界將會陷入無盡的黑暗,或者將會迎來某種厄運,更慘的是將會毀滅。這種虛假的預言和謠言白恩不知道聽過多少,最有名的要數舊帝國的毀滅便是因爲三個月亮都在同一天的夜晚浮現在天空,並且全部是滿月。
但任何一個觀星學者都知道,大部分晚上只能看到一顆月亮,大約有十六分之一的夜晚可以看到兩顆月亮同時在天上。至於三個月亮同時出現和兩個月亮都圓的情況白恩從來沒算過,也沒關心過。但如果需要,去詢問觀星學者就好,他們甚至會準確地告訴你什麼時候會發生這一切。
“他們是來取活人的,這樣他們的血就能讓他們的黑暗主人復活。”就在白恩思考着的時候,海夫繼續說道。
豪斯醫生不滿地說道:“這當然是無稽之談。”
白恩點點頭,至少這位受過良好教育的醫生並不蠢。
提邁爾-寇則自己也不是很確定。前一年在法師塔不遠的吉尼斯湖他看到了可怕的事情。他希望把這段記憶從腦海中抹去。
“如果我們向西走,我們將面臨一定的危險,而且沒有找到避難所的把握。”男爵說道,他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憔悴而消瘦。“據說我們將在南方找到一片淨土,儘管它可能被一個會使用魔法的敵人守衛着。但我認爲我們應該勇敢地向南走。這可能是我們最明確的目標了。我們沿着河走。”
很好,白恩心想道。他微微歪頭瞧了瞧莫里斯,莫里斯迴應一個明白的眼神。兩人從一開始便沒有公開法師的身份,莫里斯的法杖被帆布包裹,就像一根長木棍。
男爵的聲音裡沒有多大的希望。他聽起來就像一個聽天由命的人。提邁爾-寇想知道,男爵會不會在試圖尋求死亡?在獵人海夫的黑暗傳說故事所創造的氣氛中,提邁爾-寇幾乎可以相信這一點。他在腦子裡想了想,想進一步瞭解馮-赫爾德魔咒。然後他注意到了弗裡德里克的臉。年輕的貴族全神貫注地凝視着爐火,臉上幾乎帶着愉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