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瑞塔人是一個聰明的民族,富有侵略性,在戰爭中取得了成功。他們很快就能擁有它們在舊帝國鼎盛時期一樣廣闊富饒的土地;他們可以贏得其他國家的尊重和恐懼。但是他們所做的假設——協議可以用利劍執行,入侵或封鎖的威脅可能會強調談判的作用——在比爾巴利的城市失敗了。
他們可以把軍隊派到薩哈貢城,也可以把船隻派到聖路易斯,但當他們需要巧妙處理的時候,卻陷入了困境。如果瑪格瑞塔願意,它可能會征服世界其他地方;它仍然會在比爾巴利面前鞠躬。
莫拉德倫在迪亞曼特瑞城已經生活了很長時間,他已經接受了他的人民傲慢的傷痕。放縱自己的怪癖,比如在澡堂裡做生意,代價並不大。裡面的空氣比較涼爽,華麗的木質屏風擋住了窗戶,偶爾還能吹進來雪松香味。
聲音在堅硬的地板和牆壁上回蕩。在公共房間的某個地方,一個男人正在唱歌,他的聲音像鈴聲一樣響着。白恩和夜梟走進更衣間,脫下長袍,脫下涼鞋。涼爽的空氣吹在他裸露的皮膚上感覺很好。但是莫拉德倫的新愛好讓他覺得有些可笑。
白恩從巨大的花崗岩噴泉裡接了一杯涼水,像其他人一樣一絲不掛地穿過公共澡堂,裡面擠滿了男人和女人,他們互相叫嚷着,濺起水花,一直走到後面的包間裡。來到屬於莫拉德倫的角落裡,遠離人聲和笑聲。
“這個城市開始變熱了,”莫拉德倫一走進房間就吼道。他半浸在水池裡,池水拍打着他的胸膛。白恩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比現在瘦多了。他的頭髮和鬍子都是黑色的。“這就像有人用熱毛巾矇住你的臉。”
“只有在夏天,”白恩說着,把祭刀放在水邊,小心地溜了進去。盪漾的漣漪晃動着浮在水面上的漆盤和茶碗,但沒有讓其中的液體濺出來。“如果再往北走,你整個冬天都會抱怨天氣有多冷。”
“至少,它會改變生活的節奏。”莫拉德倫從水中舉起一隻被泡得紅紅的、起皺的手,把托盤推到他面前。這茶葉很新鮮,加了薄荷調味。水是涼爽的。
“我能理解有些人喜歡……這種相互展露出……坦誠的感覺。”白恩拿起一杯茶,喝了一點後說道。“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歡。直接說正事吧。”
“奧格伯恩人很喜歡這麼談生意,會讓他們覺得安心。”莫拉德倫笑着回答道。“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一些織工,染色工,制帆工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一些航運事業,礦石和人口交易等等新的協議簽署之類的。”
“這些東西你應該派人前往法塔林島跟阿門加農或者對這些負責的人去談。”夜梟有些彆扭地靠在水池邊說道。“雖然不關我的事,不過有時候你需要學會放權。”
“或者把你那該死的真正目的直接說出來,而不是說這些屁話。”白恩的話更加直接。
“好吧,你總是這麼沒有耐心,對嗎?”莫拉德倫微笑對白恩說道,然後起身走出浴池,毫無遮攔地把自己的本錢在白恩面前炫耀了一番。“走吧,跟我來,我們去另外一個不是這麼舒服的地方。”
在這座浴場北端有一道木橋直通一座四面環海的小要塞,它又長又高,可供兩人並肩而行。岸邊有四人把守,他們都站在顯眼的地方,各式武器在薄斗篷下清晰可見。白恩估計附近至少還有四個暗哨,都設在弩弓的有效範圍之內。
莫拉德倫領着四名部下,朝橋頭走去,同時打出暗號。其實他們都認識對方,但規矩不能通融,尤其是在這非常時期。
這個小隊中最年長的衛兵身材瘦長結實,褪色的紋身從脖子一路往上爬,通過臉頰直達鬢角。“大人!”這老傢伙見到莫拉德倫後施了一禮,然後走向白恩也夜梟,把手伸向白恩,試圖握住對方的左前臂。“請配合一下。”
白恩直接打掉對方的手,用危險的目光盯着這個衛兵的眼睛。衛兵同時回瞪過來。
“不需要檢查他們,”莫拉德倫擺擺手說道。當他說完,那個衛兵退回了原位。
“這裡的守衛很嚴密,”白恩一邊觀察着四周一邊說道。“只不過太過於明顯了,一個陷阱?”
“嗯,不過作爲陷阱來說不太合格,並沒有多少蠢貨上當。”莫拉德倫隨意地回答道。
“也就是說還是有蠢貨上當了,這些蠢貨跟今天你帶我們過來有關?”白恩繼續問道。
“沒必要用這種把戲探聽消息,一會兒你們就什麼都知道了。”莫拉德倫這一次沒有給出任何消息。
白恩和夜梟對視了一樣,他搖了搖頭,消息太少了,他猜不到任何東西,只能安心等待莫拉德倫來展示。
“很好。要是其他原因,還不一定能放你們過去。”莫拉德倫看到白恩不再提蠢問題後說道。“聽着,我知道你們得到了瑪格瑞塔國王的欣賞,沒準阿門加農還能跟他交個朋友什麼的,但今天你們也許應該特別放輕鬆,不是嗎?附近有不少守衛,有的能看見,有的看不見。跟往常一樣密不透風。我的部下正盤問幾個傢伙,想搞清他們最近的行蹤。”
“盤問?”
“按照黑塔裡教導過我們的華麗方式。我們有着過去的交情,但我手下沒準有不少其他人安排過來的人,畢竟我跟你們一樣,突然崛起容易遭人嫉妒,不是嗎?所以留神你們的舉止,別突然搞什麼小動作,好嗎?”
“明白,”白恩沒好氣地說,“多謝提醒。”
“不麻煩。弩箭是要花錢的。用在你們身上,可就太浪費了。”
莫拉德倫走在前面,後面跟着白恩和夜梟,他的侍衛全部留在了橋頭,一行人走過一百多碼的木質通道。它直通那座小要塞,外門是兩扇鐵板加固的橡木大門,上面施加了魔法。又有兩名衛兵站在門前,一男一女,黑眼圈十分明顯。
那女人看到他們過來,敲了四下門。幾秒鐘後,大門朝裡打開。女衛兵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後背靠着外牆,把防水斗篷的兜帽往頭上一拉。黑沉濃雲從北方翻卷而來,太陽的熱度逐漸消退。
“他們似乎並不怎麼尊重你,”白恩瞥了一眼那個女人對莫拉德倫說道。
“我不太在乎他們是否尊重我,我更在乎的是他們的能力。”莫拉德倫伸出手,做了一個介紹人的手勢。“這兩位是四爪和五爪。”
“看來你的‘小組織’壯大了。”白恩還記得那叫烏鴉的傢伙提到過的十爪。
“是的。”莫拉德倫隨意地說道。
要塞中的接待大廳幾乎是白恩身高的四倍,地板和四壁都是堅硬的石塊砌築而成,防水隔斷上掛着黑紅相間的織毯,邊上用金銀絲線繡着十爪章魚形花紋。
六個全副武裝的守衛面對三人,手裡都端着弩弓。這些男人和女人在絲質外套上套着皮護腕和緊身皮衣,上面還用薄鋼帶予以加固,脖子周圍豎着硬皮領。一般貴族人士的客廳,都會用明豔燈盞和錦簇花團作爲裝飾,但堡壘四壁則掛着柳條編成的弩箭桶和一列列刀劍。
“放鬆,”站在這羣衛兵身後的一位年輕女子說,“我知道這倆人可疑得要死,但我沒在他們中間發現問題。”
她穿着男式長褲,黑絲寬鬆上衣的袖口如浪濤翻滾,套在外面的棱紋戰鬥皮甲看起來可不光是用來裝東西的。女子從衛兵之間走了過來,鐵頭靴踩在地板上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音。她臉上掛着微笑,但眼中卻無笑意,而是在普通的黑框眼鏡後面緊張地遊移。
“我要爲這種款待向你們道歉,親愛的夥計們,我是娜塔莉-波特。”那個女人衝着白恩和夜梟說出這話,又特意伸手搭在白恩的左肩上;她比白恩只矮不到兩寸。“我知道這地方窄得要命,但我們在這裡還是有些好東西的,希望你們喜歡紅酒和烤肉。”
在她伸手放在白恩肩膀上前,白恩敏銳地躲了過去。
“我不喜歡陌生人隨便碰我,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白恩臉上浮現出笑容,但用威脅地語氣說道。“希望沒有讓這位……娜塔莉-波特女士失望。”
“當然,你也可以叫我九爪。”娜塔莉-波特似乎還準備說些什麼。一陣沉悶的尖叫從通向要塞內廳的大門後傳了出來,緊跟着是模糊不清的問詢聲——叫喊,咒罵,接着又是一聲尖叫。
娜塔莉-波特揉了揉太陽穴,把幾縷散亂黑髮捋到後面,嘆了口氣。“他正集中精力處理一個問題……要求那幾個愚蠢的傢伙徹底坦白。兩爪跟他在一起。”
這個女人拉開大門,示意三人可以進入,三人經過寬大厚實的房門,是一條短小通道,沒有衛兵,空無一人。三人走進去後,娜塔莉將大廳的門關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