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焦急的等待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焦急地沿着阿基坦城堡的城垛踱來踱去。有時男爵會停下來,望着夜空,凝視着星星和它們所照耀的沉睡的景色。綠色的牧場和鬱鬱蔥蔥的田野,還有布爾坦尼亞最好的葡萄園,這些都是值得保護的東西。值得通過謀殺來保護。

爲什麼那個蠢貨還不死呢?如果他康復了,國王就會把公爵的領地歸還給這個體弱多病的可憐蟲,放棄頭銜而把爵位讓給了偉大的恩納蘇-賽夫!

這位公爵在這許多個月裡是怎樣設法活下來的,這對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來說是一個謎。任何一個血管裡帶有艾爾厄拜人名爲死神追隨者毒素的人,幾分鐘之內就會死去。曾經有一個法王廳的看門人被攜帶這種毒素的蠍子蟄了以後,堅持了兩星期,而艾爾厄拜人簡直把他神化了,不少人甚至把他奉爲神。然而,阿基坦公爵恩納蘇-賽夫卻仍然拒絕讓毒藥在八個月後將他毒死!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吊墜,那是一個銀護身符,標誌着他是國王的管家。當路易國王前往蘭開斯特的宮廷時,胡格諾-德-納瓦爾實際上是阿基坦公爵領的主人。這比男爵所瞭解的更有權力,當然也比他自稱爲國王岳父的權力更大。

但他並不是爲了自己才冒這樣的險,才用謀殺和毒藥玷污了自己的名譽。這是爲了確保他所在陣營的地位,確保他的後代的地位。布爾塔尼亞國王的頭銜不會傳給查理國王和王后亨利埃塔的兒子。查理國王死後,新的國王將由黎明女士的女先知加冕,她會從喝過聖盃的人中選出來新的國王。

然而,阿基坦公國卻是另一回事。這一頭銜將傳給胡格諾-德-納瓦爾的孫輩,確保他的家族擁有權力和威望。他的孫子將成爲王國中最繁榮公國的公爵,繼承僅次於王位本身的財富和權力。當男爵能爲他的子孫創造這樣的未來時,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尊敬的呢?

擋在他前面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最終從魔法王國艾爾厄拜的沙漠中返回阿基坦的那一羣支離破碎的人類軍隊。當恩納蘇-賽夫被他的隨從帶到阿昆城堡的大廳時,他已經快要死了。

但還沒有死到讓胡格諾男爵安心的程度。一個在死神追隨者的毒素之下存活了這麼長時間的人,也許能夠康復。這是胡格諾男爵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當然,國王也可以向黎明女士的女先知提名適合的人選。毫無疑問,國王甚至會提名他爲下一任國王,以他享有的聲譽看來,其他那些蠢貨公爵們肯定會把他推上王座。

不,不能讓這個傳統復甦,其他國家的國王會把王位傳給了長子,而不是最英勇無畏擁有卓越聲譽的騎士。尤其是公爵們日益沉迷於娛樂而不是成爲聖盃騎士的現在。不能讓這個該死的傢伙活下去。胡格諾男爵在腦海中再次告訴自己這麼做纔是最正確的。

胡格諾男爵不喜歡被環境迫使他這樣做,但男爵是個講求實際的人。他的敵人被他完全掌握了,虛弱無助地躺在城堡的一個房間裡。胡格諾男爵不認爲那位女士會對這一計劃不以爲意,但毫無疑問,諸神也不可能給恩納蘇-賽夫一份更好的禮物。

不,胡格諾男爵想了想,臉上露出一絲殘酷的微笑,這位公爵大人的病不會好了。

他派去探望病人的刺客一定會注意到這一點。

唯一令胡格諾男爵感到困擾的是,刺客似乎花了很長時間去完成這項任務。他已經命令所有的侍從離開公爵的房間,給刺客留了一條路。受害者本人已經站在死亡深坑的邊緣,根本無力保護自己。他的僕人所要做的就是在公爵的臉上蓋上一個枕頭,把它放在那裡幾分鐘,事情就完成了。

但爲什麼刺客過了這麼久還不回來報告恩納蘇-賽夫已經死了?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沿着城垛又踱步走了一個小時,每走一步,他的不安就增加一分。他的計劃或者刺客本身或許出了問題。這是一個他不想得出的結論,但這是刺客沒有回來告訴他任務已經完成的唯一原因。

胡格諾男爵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從城堡的一個瞭望塔走了回來,走進鋪着絨氈層的走廊,走廊通向他指定爲公爵病房的客房。他要親自去看看刺客爲什麼沒有回來。這個傻瓜最後動搖了嗎?某種罪惡感、內疚或良心上的痛苦使他無法履行職責?如果是這樣的話,男爵打算把刺客分成四等份,把他的內臟餵給烏鴉!

一根蠟燭在發黴的房間裡燃燒着,一股冰冷的風從高高的外牆上的破窗裡吹進來。一堆散亂的未使用過的傢俱掩映在灰塵和潮溼的牆壁上。房間裡只有一張四柱牀,一張薄紗簾掛在雕刻着花紋的牀柱上,懸掛在牀墊上方。

透過幾乎透明的窗簾,胡格諾男爵可以看到他的敵人的身影,只見一團黑乎乎的人影蜷縮在幾條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爲病人提供的毯子上,這條毯子本來是試圖給這個病人帶來些許安慰的。

胡格諾男爵在房間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當他想到兇手因爲良心的緣故而在他的目標上躊躇不前時,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感到十分憤怒,但一想到要自己親自動手,他的胃就翻騰起來。

他詛咒自己如此懦弱,如此軟弱。他沒有在拉什科的圍城中殺過上百個異教徒嗎?在艾爾厄拜人的妻子和孩子的懇求下,殺死了圍攻瑪格瑞塔的穆斯塔法·尤蘇波夫,難道不是他的劍嗎?爲什麼這個人的死會使他的良心更加沉重呢?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最終下定決心,提醒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家族的未來。他躡手躡腳地走向病榻。他在有着不祥寂靜的牀邊又停了下來。他在想這事是不是已經辦好了。刺客完成這件任務後,可能會用酒精使他的良心變得麻木,因爲他太過愧疚而不記得向他的主人彙報。或者,當刺客進入房間的時候,公爵已經死了,最後死於毒素引發的高燒。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開遮住牀的薄窗簾。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躺在牀上的不是恩納蘇-賽夫的屍體,而是男爵派去的刺客的屍體!刺客自己反而被殺了,以一種非常殘忍的方式被殺了,他的脖子被用力地折斷,以至於他的下巴壓在了他的脊柱上。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那可怕的場面,他的腦子裡充滿了恐懼。這樣的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呢?是誰幹的?最重要的是,阿基坦公爵在什麼地方?

恐懼在男爵的身上蔓延。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墳墓的寒意襲上了他的心頭。他慢慢地,顫抖着,轉身離開了他那被謀殺的刺客。當他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他和門之間時,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個幻影有着恩納蘇-賽夫的外貌,但那曾經英俊的容貌現在卻蒼白而憔悴,有着鋒利而殘忍,就像匕首的刀刃般的牙齒。那人影的眼睛像黑暗的深淵,在它們的深處燃燒着仇恨和飢餓的餘燼。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那鬼一般的人影就撲了上來,張着大嘴,尖牙刺進了他的喉嚨。男爵向攻擊他的人揮舞拳頭,拼命想從吸血鬼的魔爪中掙脫出來,但他卻像一隻被狼咬住的羊羔。

胡格諾-德-納瓦爾男爵花了很長時間來迎來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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