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泰爾-杜-蘭開斯特爵士在戰馬的馬鞍上坐下來,拿起他的侍從舉到他面前的重型風箏盾牌。流星,聖盃和寶冠組成的紋章突顯在藍色的底色上。騎士耐心地等待着,當侍從繞過戰馬並將粗壯的長矛舉到洛泰爾面前。
他冷冷地點了點頭,接過那把長槍,它的槍柄上塗着鮮豔的紅黃相間的旋渦狀條紋,與那兇狠的鋼製尖頭一點都不協調。
洛泰爾望着丹尼爾爵士擡起了自己的手臂,穿過了盾牌的扣環,把繪有新月和野豬紋章的盾牌固定在他的手臂上。他的長矛上畫着黑色和藍色相間的格子圖案,跟他的戰馬上的罩布比較相匹配。
在丹尼爾放下頭盔上的面甲前,洛泰爾就看見他的敵人的眼睛在向他怒目而視,極度的仇恨和馬上可以實現的復仇讓他激動的臉頰顫抖。洛泰爾很少看到有人擁有這樣的決心,如此堅定不移地致力於流血犧牲。他從沒有在這麼年輕的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感情。
一羣人聚集在阿基坦北方村落前的草地上,這裡離奧奎因城堡的灰色城牆只有幾裡遠。決鬥的消息早已傳遍了蓋爾斯公爵的宮廷,甚至傳到了田地裡和葡萄園裡的農民耳中。
在兩名參加決鬥的爵士到達之前,如同節日般的氣氛就已經降臨到指定的戰場上。來自公爵的宮廷貴族們,他們在匆忙組裝成的亭子裡的陰涼處舒服的坐着,而一大羣農民坐在草地上,以無知的興奮感看着他們的行動。
農民們對風俗慶典和榮譽決鬥的細微差別並不熟悉,但他們仍然全身關注地觀察騎士和隨從們的一舉一動。就好像他們是來觀看某個節日慶典一樣。
洛泰爾爵士看了看他的副手,以爲來自他父親宮廷的騎士,名叫拉努爾夫。
“如果我死在這裡,”他對騎士說道。“我命令你不要對丹尼爾爵士採取任何報復行動。”
拉努爾夫對洛泰爾的勸告做了一個鬼臉。
“如果你選擇用劍和他決鬥,”拉努爾夫咆哮道。“這個圖盧茲的渣滓毫無疑問的會死在這裡,這樣公爵領地就會少一個發臭了的混蛋。”
“天啊,黎明女士在上!你爲什麼不拿劍而是拿長槍跟他決鬥呢?”拉努爾夫帶着憤怒和埋怨的情緒說道。
“因爲這是我的決定。”洛泰爾堅定地說道。他看着整個場地,看着丹尼爾在跟一個隨從之外的人說了最後的話,應該是他的副手。他們之間有明顯的相似之處,儘管那個人比丹尼爾大了好幾歲。也許是他的表兄。他的血管裡肯定留着圖盧茲的血。
“陛下絕不會原諒我,如果我讓該死的圖盧茲的子孫殺死他的兒子。”拉努爾夫咒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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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泰爾搖搖頭。
“如果這個人在這裡殺了我,那就不是謀殺,而是公平對決的結果。我相信我父親的正義和公正。他會理解的。”
洛泰爾把頭盔的面罩放下來,阻擋拉努爾夫任何進一步的抗議。他把目光放在草地的另外一邊,看着丹尼爾騎着圖盧茲的戰馬從圍繞着他的侍從中小跑出來。洛泰爾用馬刺在自己的戰馬側面刺了一下,騎着馬向田野走去。
洛泰爾雖然無所畏懼,卻被拉努爾夫的話語弄的心煩意亂。拉努爾夫爵士是正確的,洛泰爾有名的劍術技巧和他的長矛能力之間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讓洛泰爾選擇較弱的武器,是出於騎士精神,還是出於憐憫?由於丹尼爾的挑戰冒犯的一方,選擇武器的權力是洛泰爾的。事實上,當洛泰爾避開長劍而選擇長槍時,甚至丹尼爾也感到驚奇。
也許這就像一種持之以恆的公正意識一樣簡單,他給了自己的對手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洛泰爾知道在阿基坦沒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劍,即使在整個布爾坦尼亞也沒有幾個人可以與他匹敵。
丹尼爾爵士不過是一個遊俠騎士,他仍然在學習成爲一個王國騎士的戰鬥技巧和紀律。與丹尼爾爵士比拼長劍是一種卑鄙的行爲,不適合任何有着榮譽和體面的人。
蘭開斯特家族和圖盧茲家族之間的恩怨已經使雙方都損失了許多,但是洛泰爾不願意讓他的個人榮譽成爲那個衝突的犧牲品。如果他不得不死在丹尼爾的槍下才能保持他的正直,那麼他的命運就握在黎明女士的手中。
丹尼爾爵士用馬刺讓他的戰馬馳騁,向着洛泰爾衝來,他放下高舉的長矛,長矛的鋼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想一個惡魔的利齒。
洛泰爾催動自己的戰馬進入戰場,講目光鎖定在敵人的盔甲上。鐵蹄聲響徹田野,一叢叢的草和泥土飛揚着,兩個騎士互相沖了過去。當兩個騎士撞到一起時,就連旁觀的貴族也屏住了呼吸。
丹尼爾的長矛未能刺穿洛泰爾的盾牌或者盾牌後的男人。相反,他的武器的鋼尖向下偏斜了,從包裹住洛泰爾戰馬頭部的厚鋼冠的側面滑了過去。
洛泰爾的武器則猛烈地擊中了敵人的盾牌,握着盾牌的那隻手臂像一根樹枝一樣折斷了。丹尼爾無法再使用這隻胳膊的力量了,他的胳膊無力地搭在他的身邊,破碎的盾牌邊緣搭在保護他肩膀的盾型肩鎧上。
猛烈的撞擊和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丹尼爾搖搖欲墜。他的戰馬對他無法夾緊馬身的腿部動作做出了迴應,它轉過身來,將受傷的主人從馬鞍上摔了下來。丹尼爾重重地摔在地上,把他斷了的胳膊緊緊地抓在胸前。
洛泰爾爵士調轉馬頭,向落馬的丹尼爾爵士走去。敵人慢慢地重新站起來,在洛泰爾朝自己走來的時候默默地注視着他。
“榮譽就足夠了,”洛泰爾告訴對手。“投降吧,我會饒過你的命。”
期待的寂靜籠罩着人羣,貴族們在座位上向前傾着身子,竭力想聽清每一個字。一些大膽的農民爬上了田野,他們的眼睛盯在這兩個人身上:勝利者和失敗者。
在洛泰爾的威嚇下,丹尼爾的身體虧了下來,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在他體內消失了。他不情願地慢慢擡起頭,盯着他的敵人。
“德-圖盧茲屈服於杜-蘭開斯特?”丹尼爾發出噓聲,緊接着嘶吼道。“決不!”
這位狡猾的騎士突然向前衝,撲到洛泰爾的長矛下放。丹尼爾違背了騎士精神,把鎖在左肩上的盔甲和盾牌形成的參差不齊的邊緣,划向了洛泰爾的戰馬喉嚨部位。這隻受驚的動物後腿直立,前腿在空中踢來踢去。
丹尼爾在撲打着的蹄子下面,用護手拍打着胸甲,對着這隻動物大喊大叫,沒有理會觀衆的嘲笑和噓聲。洛泰爾能夠在他親自飼養的戰馬前三次直立起來的時候保持住重心。在那之後,他失去了平衡,被扔到了地上,在一陣鎧甲和會造成瘀傷的撞擊聲中着陸。
騎士盔甲下的填充物吸收了大部分的衝擊力,讓他從突然的衝擊中掙脫出來。他猛喘了幾口氣,很快地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在敵人向他撲來的時候來回擺動。
當他站起時,丹尼爾的劍向他砍了下來,差一點就擊中了他大腿盔甲的連接處。斷臂的騎士復仇似的踢着洛泰爾的膝蓋,想把他踢倒在地,以便輕鬆地殺死他。洛泰爾一拳打在年輕騎士受傷的肩膀上,打在那塊碎裂的盾牌上。
當撞擊把他破碎的盾牌的碎片穿過他撕裂的前臂時,丹尼爾尖叫起來。
洛泰爾趁着丹尼爾被疼痛刺激的瞬間分心狀態,踉踉蹌蹌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拔出了自己的帶鞘長劍。當他準備把利刃從劍鞘中抽出的時候,他猶豫了。即使是現在,即使是在丹尼爾做出了不光彩的行爲之後,他還是不願意和一個劍術遠遠不如他的年輕騎士交手。
“懦夫!”當丹尼爾注意到洛泰爾的猶豫時,丹尼爾發出了噓聲。“你竟然敢讓我向你求饒!”
被激怒的騎士衝向洛泰爾,手中的長劍刺向胸甲和腹甲之間的結合處,想把他手中的鋼鐵利刃刺進敵人的肚子裡。洛泰爾順着丹尼爾的攻擊方向旋轉,在多年戰鬥和決鬥中磨鍊的本能逐漸掌控住自己的身體,壓倒了想要控制自己留手的思想。
在洛泰爾還沒有意識到他所做的一切時,丹尼爾已經跪在他的腳邊,洛泰爾的劍插進了年輕騎士右肩下的腋窩中。洛泰爾看着他那受傷的對手的身體顫抖着摔倒了,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洛泰爾慢慢地跪在死去的騎士身邊,拔出了自己的劍。他站起身來,轉向丹尼爾的副手。洛泰爾在對丹尼爾還活着的副手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冷酷的憤怒,這種憤怒並不是由於宿怨,而是由於宿怨使他今天必須這種事。
“把他埋在他的兄弟們旁邊,”洛泰爾說,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但是當你把他的靈魂託付給黎明女士時,別把我當做殺害他的兇手。這個男孩永遠不應該和我交鋒,直到他有足夠的勇氣和技巧贏得這樣一場戰鬥。”
洛泰爾把他的長劍又插回劍鞘裡。
“我沒有殺死這個孩子。”他重複道。“殺死他的人就是那個讓他騎馬出來被宰殺的人。殺死他的兇手就坐在圖盧茲城堡裡。你見到羅貝爾伯爵時,把我說的話告訴他!”
“告訴他,不要再把我的時間浪費在那些不如我的挑戰者身上了!告訴他,從今天起不要再謀殺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