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雙手走到庫爾蘇勒的面前:“如你所願,我已經把你打倒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麼?”
那傢伙只是瞪着我,不肯說話——噢,是不能說話。
我擡起手來在他的腦袋上輕輕碰了碰,解除了頭部的石化狀態。他立即噴出了一口濁氣,瞪着我:“卑鄙!”
我腰間的瑟琳娜在盒子裡尖聲尖氣地輕聲說道:“真是難得,對暗精靈們如此仇恨的半人馬竟然會與我持有同樣的觀點。”
我蓋緊了皮袋的蓋子,蹲在半人馬的身前:“你看,你足有五個我這麼重,又身經百戰,卻要求我在戰鬥中打倒你——以自己的絕對優勢來向我提出這種要求,與我現在所做的事情有何區別?”
“詭辯者!”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半人馬戰士被人打翻在地之後說話會變得如此簡潔明瞭——我想我們終於可以好好談談了。首先得讓你知道我的身份……一個魔法師,暗精靈們的敵人。”
庫爾蘇勒疑惑地看向艾舍莉。
“她麼,和你的身份一樣——暗精靈羣落的背叛者,和我……以及你,站在一邊。”
“你們想要得到什麼?”——形勢比人強,似乎這位未來的半人馬羣落首領在冷靜之後還算是一個有腦子的傢伙。
“實際上我還沒想好。然而本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則’,我現在對你挺感興趣。如果你不介意把你在北方遊蕩的那二十年裡發生的事情告訴我的話……”
“我沒法兒相信你。”庫爾蘇勒說道,“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麼就沒辦法了。也許你還需要繼續冷靜。”我遺憾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一顆橫臥與地上的枯樹幹上坐下,開始拿出我的手札記憶被用掉的魔法。
庫爾蘇勒賭氣似的不再開口,雙眼看着面前的枯樹葉,像是打算用憤怒的目光把它們點燃。
我坐在枯樹上休息了二十分鐘,庫爾蘇勒就在地上躺了二十分鐘。我倒並不擔心獨角獸和羅格奧的安全——因爲他那個無比強大的天賦魔法。
又過了好一會兒,地上的半人馬終於開了口:“你對阿勒妮絲做了什麼?”
我又看了一會兒我的手札,才合上了那本書:“她是你二十年前的情人?那麼讓我猜猜……應當是這樣一個故事。一位年輕而野心勃勃的半人馬在二十年前試圖奪取羣落領袖的位置,並且打算重拾那些被他的族人們忘記了的‘記憶和榮耀’。然而當時他的很不走運……或者因爲在戰鬥中被打倒,或者因爲他的觀點無法被大多數人接受——他不得不離開羣落並且去往寒冷的北方……”
“他在那裡孤獨又不甘的遊蕩了二十年……當然也可能是成爲了另一個小羣落的首領,因此那些暗精靈們纔會對他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興趣。但他拒絕了他們所提出的要他爲暗精靈女王效忠的要求,然後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發生了。接着這位二十年前的年輕人,現在的失意者回到了南方的故鄉,打算重新接管這個羣落……然而他從前的甜蜜情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新任首領的妻子。於是他們在此處偷情並且被發現……陰謀篡位者殺了羣落首領,打算以勝利者的身份回到羣落當中,卻被一個法師發現,並且那位法師打倒了他——”
“實際上,庫爾蘇勒,你該感謝我。”我嘆了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派人,“你沒有在公開的一對一決鬥中殺死那位首領,而是在一種不體面的場合以一種不體面的方式殺死了他——他的孩子和朋友在羣落中還有相當的影響力,你回到那裡,等待你和躺在地上的那位女士的將是什麼?你看——她剛纔甚至一直不敢大聲呼救。因爲她也明白,一旦另一些傢伙來到這裡,先死掉的將會是你,然後纔有可能是我……”
半人馬沉默着不說話,我繼續說道:“米倫.尼恩必定要求你成爲她的僕人,或者爲她賣命的戰士……那麼讓我再猜猜,她開出來的條件是什麼?財富?不……你們對財富不感興趣。土地?不……她賜給你們的土地只能在寒冷的北方,而你一定無時無刻不想着重回南歐瑞。接下來……長久的生命。她應當是許諾給你一個嶄新的身體,甚至可以使用魔法……因此你在見到我的能力的時候纔沒有大驚失色,而像是早已習慣的樣子——”
“你是聰明的,你懂得拒絕。”我嘆了口氣,“暗精靈們的長生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那玩意兒頂多讓你用上一兩年的蹩腳魔法,然後就得準備迎接身體崩潰的命運。”
“我擔心的不是這件事情。”庫爾蘇勒終於開了口,聲音也平靜了許多,“我不能代我的同族做出決定,將他們帶領上成爲奴僕的命運之路。半人馬是自由的戰士,我們不會臣服任何人。即便是在代達羅斯皇帝的身邊,我們也是一支僱傭軍團,而非他們的僕人。”
“我理解您的這種驕傲,並且深感欽佩。”我從枯樹上站了起來,爲他解除了魔法。
庫爾蘇勒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才重新站穩——因爲石化狀態令他的血液停止了流通。如果這種狀態再保持上一個小時,他也許就真的站不起來了。而在此之前我已經爲自己加持了一個“中級法師護甲”,並且後退了幾步,打量這個比我高出了三個腦袋的大傢伙:“你的阿勒妮絲,就在那邊的地上。除了手腳被蛛網纏住之外,我可沒對她做別的事情。”
“你能給我什麼?你的要求又是什麼?”庫爾蘇勒沒有立即回到他的愛人身邊,而是皺起粗眉毛看着我,同時跺着腳,試圖讓自己的四條腿儘快從麻木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我看得出你不是個簡單的傢伙。我在北方見過幾個暗精靈的法師……”他瞥了艾舍莉一眼,“都沒你這麼強大。”
“那些人不是法師,只是魔法傀儡。”我向他介紹身邊的女精靈女士,“這位女士,曾經就是一個你遇到的那種……魔法傀儡。但因爲某些不公正的待遇,她已經發誓同那位女王劃清界限,站在我這一邊。”
但庫爾蘇勒仍舊在鼻子裡哼了一聲:“你說得沒錯兒,我曾經在北方的達彌努森林擁有一個羣落——擁有三十個強壯的戰士。但暗精靈們要我爲他們效忠,我拒絕了。然後他們在一個夜晚偷襲了我們,抓走了幾乎所有人。我戰鬥了兩天兩夜……”
“與那樣的敵人戰鬥了兩天兩夜還能平安逃走,值得欽佩。”我適時地補充道。
“不,我可沒有逃走!”庫爾蘇勒皺起眉頭,“半人馬戰士從不逃跑,是一個人忽然出現,並且殺死了那些暗精靈——那人的確是強大的戰士,彷彿戰鬥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種休閒娛樂……”
我的心裡一跳,立即問道:“穿白衣服的人?”
“的確是穿白衣服的人……你也認得他?”
“諸神在上……這需要多麼神奇的巧合。”我不由得輕聲感慨,“艾瑞法斯特如此之大……我卻總能見到這個人的影子。”同時我的心裡也開始意識到,那個叫做西蒙.崔舍的人、迪妮莎的老師、保護過那個“魅”的的人,也許對我而言並不僅僅是一個路人那樣簡單。如此頻繁地得到他的消息,必然是某種神秘的力量在影響着我與他……會是那個大預言術麼?他會在將來爲我帶來什麼?
而他出現在北方,出現在那位暗精靈大法師的勢力範圍之內,又是爲了什麼?
我在心裡思索了一會,然後迴應庫爾蘇勒的話:“我同他見過幾次,但我的確摸不透他的性格。他爲什麼要幫助你?”
“說起來,這事兒挺好笑。”半人馬聳了聳肩膀,“當時我在一座木橋上,手邊是十幾支長矛。我用它們把對面的那些暗精靈一個一個釘死在路上,同時又讓那些法師們不敢靠近,沒法兒對我施法——他們可沒有你這樣的強力防護。就在我把最後一支長矛也投擲出去,對面的敵人衝過來了。我本打算用胳膊再擰掉幾個人的腦袋然後戰鬥着死去……”
“忽然我發現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了一個拿着細劍,穿着白衣的人。暗精靈們的戰士們正在衝鋒,堵死了橋面。於是那個傢伙用揮舞着他的劍——不,說是揮舞並不恰當。因爲只要他一擡手,就有一個暗精靈捂着喉嚨倒下去……我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記了向前衝鋒。他一邊走一邊殺人,一個人走過了橋,橋上的暗精靈們也被殺了個乾乾淨淨……可是自始至終他的腳步就沒變過!”
“你說過還有些暗精靈的法師——那些法師呢?他是怎麼對付那些法師的?”我對這個問題更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