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安德森太太又在餐桌旁唸叨,勸喬安把那四隻小公雞宰掉。
實驗已經做完了,公雞都喂得膘肥體壯,又不能生蛋,還留着有啥用?
不如宰了吃肉。
喬安昨天還不同意殺雞,但是今天他的想法有了變化,默默點了下頭,同意把那四隻小公雞交給房東太太料理。
第二天一早,雞籠空了。
喬安和霍爾頓的早餐桌上,有兩大碗鮮美的燉雞湯。
安德森太太還說剩下兩隻更肥的小公雞,已經用香料醃上了,留着晚上給他們烤了吃。
霍爾頓對房東太太的安排很滿意,喝着雞湯,讚不絕口。
喬安沒有喝雞湯,推說自己這兩天腸胃不太好,吃不下油膩的東西。
從理性的角度講,其實喬安並不反感吃掉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實驗動物,尤其是雞鴨之類家畜,本就是養來給人吃的,不吃反而是一種浪費。
只不過,人的情感與理性總是會發生牴觸。
他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整心態,消除心理障礙,直到能夠以一種泰然自若的心態面對桌上那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雞湯。
拋開這些雜亂的感觸,僅從實驗結果來看,喬安發明的“失語術”表現良好,使他很是欣慰,這些天的努力總算沒有白白付出。
實驗證明“失語術”對公雞這樣的動物有效,但是並不能就此推導出“失語術”對包括人類在內的其它物種同樣有效,畢竟不同物種的發聲器官構造也不盡相同,爲了完善“失語術”,喬安還得繼續進行活體實驗。
這一次,他選擇的目標是“類人生物”。
……
二月初的一個夜晚,米德嘉德城外,一條半人半鷹的身影披着朦朧的月光乘風飛翔,在雪地上投下一條修長的黑色剪影。
鷹人的身影漸漸遠離身後那座繁華的港城,沿着海岸線向西南方飛行,掠過一片片齊整的農田,一座座氣派的莊園,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道路,身下的景色漸變荒涼,取代城鎮和莊園的是連綿起伏的羣山和叢林。
喬安一口氣飛出兩個鐘頭,收斂雙翼降落在崇山峻嶺間,在一條結凍的小溪邊着陸。
此刻他落腳的這片荒山野嶺,距離米德嘉德城的直線距離已經超過100裡,四周盡是披着積雪的針葉林,荒涼寂靜,杳無人煙。
這座荒山被當地人稱爲“百倫山”。
從喬安所在的半山腰向上眺望,高聳的山巔隱沒在雲霧間,據安德森太太說,百倫山頂的洞穴中盤踞着大羣鹿頭鷹身的怪獸,兇猛殘忍,嗜食人心,偶爾會從山巔飛下來襲擊過路的行人,但是喬安到目前爲止還沒親眼見過這種傳說中的怪物。
從山腰向下眺望,隱約可見山腳下大大小小的採礦場遺蹟。早在20年前,百倫山麓以出產魔晶礦石著稱,吸引來數以千計的礦工和投資者,不顧遭受山頂魔物以及林間野獸襲擊的風險,爭相在山腳下開掘礦坑,指望大發橫財。
可惜百倫山的魔晶礦脈遠不像人們預想中那麼豐富,不出十年就被開採枯竭,無利可圖的礦場相繼破產關閉,礦工也都離開此地另謀出路。
廢棄的採礦場漸漸被灌木和雜草覆蓋,歷經十年閒置已成一片死寂的廢墟,只是偶爾會被路過的野獸或者盜匪利用起來,充當棲身的巢穴。
喬安之所以大半夜不辭辛苦地飛到百倫山區,爲的是研究新發明的2環法術“失語術”。
爲了尋找類人實驗體,喬安曾向房東安德森太太打聽,米德嘉德城附近有哪些盜匪橫行的危險地帶,最好是頻繁有地精或者獸人出沒的那種。
安德森太太給他提供了三個備選地點:位於維格利德大平原西部的維穆爾河谷;米德嘉德北部,靠近“鐵森林”的魔晶礦區“太古深淵”金倫加;還有就是位於米德嘉德南部,介於“溫泉鎮”與“自由港”之間的百倫山。
這三個地方都是當地居民公認的危險地區,但是危險的根源各不相同。
首先拿維穆爾河谷來說,安德森太太之所以認爲這一地區很危險,是因爲該地是米德嘉德殖民者與阿薩族人都在試圖爭奪的地盤,當地常有阿薩獵騎出沒,專門襲擊殖民者,一旦得手就大開殺戒,甚至還會把死者的頭髮連帶頭皮整個割下來,作爲戰利品帶走。
殖民者與原住民積怨甚深,再加上殖民地的各大報刊濃墨重彩渲染阿薩族獵手殺人割頭皮的血腥風俗,進一步加深了殖民者對原住民的畏懼與憎惡,稱之爲殘暴的“野蠻人”。
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維穆爾河谷作爲原住民勢力與殖民兵團的衝突區域,當然會被安德森太太這樣的普通市民視爲危險地帶。
喬安在家鄉亞爾夫海姆的時候,與當地的阿薩族人相處融洽,還曾受康蒂一家邀請前往阿薩族的聚居地做客,關係就像家人一般親密;去年冬天來到米德嘉德,旅途中遭遇雪怪襲擊,幸而被出身於北方阿薩族沃爾鬆格部落的洛根一家搭救,在石柱鎮做客期間,還被沃爾鬆格部落的長老們授予“榮譽鎮民”頭銜。
因爲這些際遇,喬安雖然出身於殖民者家庭,卻從不把阿薩族原住民當做自己的敵人,更不曾想過要消滅他們,搶奪他們的土地。對於殖民者以暴力爲後盾進行野蠻擴張的做法,喬安固然無力阻止,卻也不想參與。
在喬安看來,原住民和殖民者都是人,誰也不比誰高貴,他的道德底線不允許他隨便在城裡找個路人做實驗,同樣不允許他隨便抓個阿薩族人當實驗體。
排除了“維穆爾河谷”,喬安還有“太古深淵”和“百倫山”這兩處備選實驗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