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王向喬安透露,所有蕈人社區,至少都有這樣一間寬敞寧靜的“冥修大廳”,類似人類社區中的“教堂”,任何有興趣參加冥修集會的人,都可以走進這座大廳。
性格保守的蕈人,往往鍾愛自家社區附近的冥修大廳,喜歡跟鄉親鄰居們一起進行冥修。
而那些好奇心更強烈的蕈人,尤其是年輕人,有時候對本社區的冥修同伴感到厭倦,就跑到偏遠社區的冥修大廳,與陌生人一起參加集會,從而獲得更多新鮮感受。
每場冥修集會,都有一個主持人,就好比教堂中主持彌撒的牧師。
王宮大廈內部的這間“冥修大廳”,集會的主持人就是菌王本人。
喬安、海拉爾和錫安姐弟,按照菌王的吩咐,緊挨着坐在大廳一角,四周全都是頭頂菌蓋的蘑菇人,大家也沒有交流的意思,就這麼呆呆的坐着,完全搞不懂接下來要幹什麼。
菌王走到大廳中央預留出的空地,席地而坐,高舉手杖,宣佈冥修集會正式開始。
喬安環顧四周,蕈人們全都一臉嚴肅,沒有歡呼,也沒有掌聲,安靜的就像……一羣蘑菇。
這莊嚴肅穆的氣氛,使他感到壓力很大,也不敢大聲跟身旁的同伴交談,懷着緊張與期待,靜觀其變。
菌王晃動手杖,周身噴發出閃亮的銀色孢子云。
大廳中的其它蕈人,彷彿得到某種信號,也都輕輕搖晃上身,從菌蓋下方噴灑出大團大團的銀色孢子。
喬安他們四個人所在的位置,轉眼間就被銀色孢子籠罩起來,下意識的捂住口鼻,擔心吸入孢子產生不良反應。
就在這時,喬安他們感受到菌王發來的精神感應,得知這種銀色孢子非但沒有毒性,而且能夠使處於孢子云籠罩下的一切智慧生物心心相映,能夠相互進行精神溝通,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傳達給大廳中的所有冥修夥伴們。
蕈人一族,就是通過這些神秘的“心靈孢子”,獲得了交流思想和表達情感的能力,進而產生共同的文化和傳統,形成一個高度發達的社會性族羣。
換言之,如果沒有“心靈孢子”就不會形成“蕈人民族”,更不存在現如今的蕈人社會。
喬安他們這些外來者,本身沒有散佈“心靈孢子”的能力,但是他們置身於充滿心靈孢子的空間,同樣可以獲得心靈感應的能力,相互之間,或者與蕈人之間,進行暢通無阻的精神交流。
喬安並不喜歡參加社交活動,但是這種怪異的社交方式令他很好奇,同時也是一個深入研究蕈人社會的好機會。
在這座大廳中,參加冥修集會的人類和蕈人,總數超過百人之多。
人類的交流方式,需要藉助“嘴巴”和“耳朵”,其實只適合進行“點”對“點”的交流,也就是一個人說話的時候,另一個人保持側耳傾聽。
如果進行“點”對“面”的交流,比如一個人在演說,其他人聽講,那麼對環境和距離都有要求,現場不能有噪音,聽衆與演說者的距離不能太遠,否則都會影響到信息的接收。
如果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好比在菜市場中,所有人都在吵吵嚷嚷,試圖讓交談對象聽見自己的發言,卻又相互干擾,交流起來就更困難了。
更何況,在“菜市場”這個模型裡,其實人與人之間主要還是進行“點”對“點”的交流,誰也不指望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能精確傳達到市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更不期望自己能夠同時聽見所有人的言論——否則腦袋非得被相互干擾的聲音撐爆不可!
由此可見,通過“嘴巴”和“耳朵”這種外部器官進行信息交換,效率非常低,每秒傳遞的信息量或者說字節數,與語速正相關,然而一旦語速太快,收聽方就很難對語義進行即時解析,難免產生誤解。
“點對點”通訊尚且如此低效,就更不必說“點對面”或者“面對面”的多線程通訊了。
人類喉嚨能夠發出的聲音頻率,帶寬非常狹窄,每一條信道還會相互干涉,一羣人同時開口說話,若非精心編排的合唱,那就是一場可怕的通訊災難!
相比之下,蕈人們的交流方式就先進太多了!
通過充滿整個室內空間的“心靈孢子”微粒,參與冥修的一百多人,彼此心靈相通,衆人的思想融合爲一個共同的場域,每一個人的想法,都可以瞬間傳遞給周圍的所有人,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聽取任意一位同伴的心聲。
與人類的交流方式相比,蕈人們的冥修,就好比濤濤洪流之於水龍頭間歇滴落下來的水滴,信息交換效率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喬安他們畢竟是初次參加冥修集會,還無法像蕈人那樣,慣於同時進行多線程交流,承受着信息洪流的衝擊,過不了幾秒就感到頭暈腦脹,思維混亂,連忙將心靈信道收窄,只與身邊的少數人保持精神溝通。
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喬安他們漸漸適應了這種交流方式,感覺舒服多了。
蕈人們不斷通過心靈感應發來問候,向他們這些外來訪客提出千奇百怪的問題,主要是打聽地表世界的情況。
喬安、海拉爾和錫安姐弟,在冥修集會的上半場,都在不停地爲蕈人們講述地表世界的趣事,同時也從蕈人們那裡瞭解到很多當地的風俗趣事。
菌王搖響黃玉鈴鐺,宣佈冥修集會進入下半場。
參與集會的蕈人,聽見鈴聲,便再次擺動菌蓋。
這次除了銀色的“心靈孢子”,他們還散佈出一種閃爍藍光的“致幻孢子”。
銀色與藍色,兩種發光孢子,在冥修大廳中交融,幻化成爲一團絢麗的雲霧。
蕈人們先通過“心靈孢子”將彼此的思維聯結在一起,然後利用“致幻孢子”,使大家感應到一個共同的夢想。
這些共同的夢想,雖然源自虛幻的想象,但是並非毫無現實意義。
每一個蕈人都能通過這種方式,感受到自己與其它族人在精神上緊密相連,分享彼此的快樂,分擔彼此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