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里的固定套路動作非常厲害,就算它不能說是無敵的,但也絕對不是耶茨這個級別的戰士就能夠想出來破解方法的。
所以扎卡里即使把同樣的套路已經打了好幾輪了,耶茨對此依然是半點辦法都沒有,想不出破解的方法來。
但是決定一場戰鬥的勝敗,因素是多方面的。
雖然扎卡里的套路動作很無敵,可以彌補他力量和速度上相對於耶茨的不足,但是他可是一開場就先受了傷的,更何況那並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傷口。
隨着戰鬥時間的拉長,以及扎卡里的劇烈運動,他肋下的那個傷口中流出來的血越來越多,他所站立的地方附近已經積累了好幾灘血跡。
扎卡里的面色越來越是蒼白難看,力氣隨着血液的流失越來越弱,使出的動作也越來越是無力。
再這樣拖下去,他必輸無疑,這也是耶茨爲什麼不急着進攻、而是以防禦爲主的原因。
實際上耶茨已經這麼做過了。
他已經好幾次嘗試着用武器去把扎卡里的劍格飛,雖然都沒能成功,但是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幾次的不同力量反饋——那種力量反饋是越來越弱的。
快成了。
耶茨獲得了這個消息後,謹記着之前的教訓,依然沒有冒險進攻,而是更加穩固地防守、更加活躍地纏鬥起來。而面對耶茨的這種處理方式,扎卡里的形勢更加艱苦,可以說只是憑藉着精妙的劍法在做着最後的苦苦支撐了,就像是暴風雨中左搖右晃的大樹,隨着暴風雨的進行下去,它的傾倒是必然的。
諾曼看到這一幕,再觀察了一下耶茨和扎卡里的站位,突然張口,發出聲來。
“喝!哈!呀!……”
諾曼的聲音還挺大的,突然的發聲把旁邊的雅各都嚇了一跳,不自覺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疑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可是再看了一眼身邊後,雅各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身邊的那些奴隸們正在拿着武器在原地舞動。
以雅各的眼光,看了兩眼後基本上也看了出來,這些奴隸們竟然和那扎卡里一樣,他們的動作似乎都是某種固定的套路動作,有着連貫的運動軌跡!
這是不是就是說,這些奴隸也都和扎卡里一樣,掌握了那種神奇的戰鬥方法?
答案基本上是肯定的,因爲雅各想到了之前的哈利亞特:以雅各現在的思維去觀察,他發現,哈利亞特在剛纔的戰鬥中和扎卡里也是高度相似,都是掌握了某種固定的套路,以這種神奇的戰鬥模式贏得了戰鬥!
哈利亞特和扎卡里都會那種神奇的戰鬥方法,剩下的這幾個奴隸也會,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人在劇烈運動中很多時候都會不自覺地出聲,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可是那些奴隸們在練習那些固定套路的時候並沒有出聲,而諾曼現在的發聲,則是代替他們發聲了。並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諾曼每一次的發聲都會卡在這些奴隸們動作的轉換節點上,毫無違和感,若是隻看着那些奴隸的話,還真有些要懷疑這些聲音是不是他們自己發出來的。
這讓雅各有些哭笑不得。
他實在不明白諾曼這麼做有什麼意義,狐假虎威麼?
這實在有些無聊。
壓力越來越小的耶茨也聽到了這裡的聲音,這讓他現在有些敏感的神經不自覺地向這邊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見到了那幾個正在臨陣磨槍練習各自神功的奴隸們,這讓他心神一震。
身爲局內人,他對於這種戰鬥模式太熟悉了,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奴隸也都和他面前的這個人類一樣,掌握了那種神奇的戰鬥方式,這讓他即將勝利的喜悅之情也稍減了一些。
他這次是運氣好,一開始就趁着對方的大意傷了對方,然後又憑藉着力量、速度和戰鬥經驗上的差距把優勢繼續擴大,所以才能馬上就要贏了,但是他們這一邊接下來要出戰的兩人卻沒有他這樣的運氣了啊。
自己的那兩個同伴耶茨很瞭解,他們並沒有自己這麼強。如果對方剩下來的幾個對手都有他眼前這個人類這樣的力量和速度,再加上那種神奇的戰鬥方式,他相信自己的那兩個同伴取勝的可能性會很小。
這認識讓耶茨心中勝利的喜悅籠罩上一層陰影……
“哇!”
諾曼的鬼叫還沒有停止,依舊在給那幾個練習神功的奴隸配音,只不過這一聲特別大了一些,而這陡然增大的一聲也讓耶茨下意識地抽空瞥了他一眼,然後耶茨就見到了一雙眼睛。
和諾曼激情的鬼叫聲不同,他的眼神特別平靜,宛若一波平靜的湖水一般,可是這波平靜的湖水又並不單調,相反的,這波湖水中隱藏了太多東西。
耶茨第一次看到一雙眼睛中能夠蘊含這麼複雜的情緒,複雜到,他甚至都不能完全辨別出這其中的所有意味來,一瞬間只覺得含義甚遠。不過扎卡里的一劍刺了過來,這讓耶茨不及再想下去了,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面前的戰鬥之中。
這場戰鬥的時間拖得太久了,久到鄧普斯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溜回了馬車上,重新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座椅下面撅着一個屁股瑟瑟發抖都沒人知道,而扎卡里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劇烈運動,力氣也越來越小,終於戰鬥的關鍵點來了。
扎卡里又是按照他的套路一劍刺出,耶茨一叉格擋住,用力一挑。
這動作在他們的戰鬥中已經出現過好幾次了,前幾次扎卡里都是用他神妙的套路動作將劍通過奇妙的運動軌跡轉換到了另一個地方,但是這一次卻出現了改變。
在耶茨的一格之下,扎卡里的劍這一次竟然再也握不住,直接脫手,被格飛了!
戰鬥中的兩人都是一怔,耶茨的反應更快,也來不及調整姿勢了,直接順勢以糞叉的末端用力地向扎卡里的胸口捅去!
扎卡里的所有戰鬥動作都是通過那把劍來完成的,現在那把劍都脫手了,這個戰鬥菜鳥一時之間竟然茫然了,再加上他現在的身體原因,竟是來不及作出任何有效的應對,所以被耶茨的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擊中了胸口。
大力捅擊之下,這一擊直接把扎卡里推倒在了地上,而扎卡里那把被格飛了的劍此時才終於落到了地上,湊巧落在了一塊石頭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噹”聲。
耶茨戰鬥經驗到底是比這些菜鳥豐富許多的,他不像這些菜鳥一樣,見到別人倒下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幹什麼,而是想都不想就直接上前一步,右手靈巧地轉動了一下,把糞叉的頂端調整了過來,對着扎卡里居高臨下地一叉直接狠狠紮了下去!
場上的這陡然轉變令所有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這裡。
身爲當事人,扎卡里倒在地上看着那勢如流星一般朝自己而來的糞叉,眼神恐懼絕望。
人類隊伍中的一些老弱寡婦已經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但是所有人預料中的場景並沒有發生。
耶茨的糞叉在扎卡里身體上方驟然停了下來,糞叉鋒利的尖端距離扎卡里的胸膛最多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耶茨居高臨下,靜靜地盯着他面前的這個人類。
按照諾曼提前所提出的規矩,他和韋魯斯爭鬥的重點確實是放在看哪一邊能夠少傷人命上的,可是現在韋魯斯那一方已經敗了,所以耶茨完全可以不需要再有考慮,痛快地殺人。
耶茨也確實是這麼想的,他還打定了主意一旦勝利,絕對要殺掉這個人類,一來可以爲接下來己方出戰的同伴壯壯聲勢打打氣,另一方面也是削弱眼前這支人類隊伍的實力,他們以後若是對這支人類隊伍還有什麼想法的話,所遇到的阻力也會少一些。
可是他事到臨頭還是改變了主意,因爲他突然想到了諾曼的那雙眼睛。
他突然明白那個自稱如浩瀚星辰一般的老神使那含義複雜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你若留手,我也留情,你若辣手,血債血償。
這是耶茨從那雙眼睛中所解讀出來的信息。
他覺得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就算那個自稱老神使的傢伙不主動開口,親眼見到自己的同伴在面前被殺死了,接下來出戰的那兩個人類也必然心存怒火,一旦他們在比試中勝利了,他們極有可能不會留情,會直接殺死他們的對手,也就是自己的那兩個同伴。
所以耶茨這一叉最終還是沒有刺下去,因爲親眼見到了這些乾癟瘦弱的人類的強大,他對於自己的那兩個同伴接下來的比試實在沒有太大的信心。
他若是殺了眼前這個人類,倒是容易,可是這樣做並不會帶給他什麼好處,反而倒是卻可能因此葬送了他兩位同伴的性命。
這實在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嗒!
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在這對峙的兩人之間響起,那是耶茨糞叉尖刺上殘留的血液滴落在扎卡里胸膛所發出的聲音。
然後這杆糞叉的鋒利尖端逐漸擡高,離扎卡里的胸膛越來越遠。
最終耶茨收回糞叉,提在手上,對扎卡里說了一聲“你輸了”,眼睛卻是轉過一旁,向遠處的諾曼望去。
諾曼對他微微點了下頭,隨後就不看耶茨了,大聲說了句“這場我們輸了”,然後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去把他拉回來。”
戴裡克和哈利亞特這兩個已經出戰過的人什麼都不要乾了,正是悠閒,剛纔也在緊張地觀看着這場戰鬥。
見到扎卡里遇險,他們都很是緊張,爲他們的這同伴而擔心,再見到耶茨沒有殺他,這才放下心來,正爲扎卡里的死裡逃生慶幸呢,聽到諾曼的話,趕緊一起上前去把扎卡里給擡了回來。
這第一場戰罷,在場幾方羣衆的情緒明顯又開始產生了不同的波動,一股悲傷壓抑的情緒重新又開始出現、瀰漫在人類隊伍當中,諾曼卻是不受影響,老神在在地看着對面。
耶茨那邊,以耶茨爲首的幾個人圍在一起,正在商量個不停,不知道在說什麼,遲遲也不站個人出來宣佈第二場開始。
那個耶茨多半是在把他剛纔的戰鬥經驗向他的同伴分享,可能還會附帶他對於這種戰鬥方式構想出來的應對方法。
諾曼心中如此猜想到,不過並沒有爲此着急:要是真這麼簡單就被這幾個傻不愣登的泥腿子鄉巴佬想到破解的方法,聖殿騎士團也不要這麼牛皮哄哄神秘兮兮了,直接全部回家賣番薯去吧。
而那邊“商量”了好一會兒後,終於也停了,派出了下一位的參賽選手來。
諾曼看了那人一眼,隨口直接點了個名字,“門羅,你上。”
說完就開始揹着一雙手開始環顧起四周圍的風景來,也不想再看接下來的比試了。
耶茨那邊的人,雖然沒有像韋魯斯那邊的人一樣被他激得展示過自己的戰鬥特徵,可是諾曼對於他們其實要更加了解得多——那天晚上他們可都是參加過夜襲的。由聖殿騎士團所記錄下來的詳細戰鬥數據,足夠針對他們建立起完整的數據模型來,徹底分析他們的戰鬥特徵了,自然也更容易讓諾曼找到相對而言更能夠有效剋制他們的對手。
而事情發展也確實正如諾曼所預料一般,門羅吸取了剛纔扎卡里的教訓,不敢輕敵大意,謹慎對敵,用《翻轉孤獨的九個用劍方法》順利地取得了勝利。最後的那場決勝局也沒有出現意外,在那個得到大騎士“真傳”的奴隸使出的《放火燒草原的用槍方法》下,他的對手雖然苦苦支撐了好一會兒後,但最終還是不敵,敗下陣來。
至此,這場諾曼所提出的比鬥終於全部結束。
按理來說,兩個異族隊伍應該遵守諾言就此離開了,人類也應該爲逃脫大難而熱烈歡呼慶祝,但是詭異的是,人類們雖然各個都很開心,可是眼神中也都紛紛有着掩不去的陰霾,一雙眼睛更是時不時地向着兩邊的異族隊伍看去,沒有一個大聲歡呼起來的,憂慮寫在了他們的臉上。
顯然,他們都在擔心,這兩支異族隊伍真會遵守諾言、就這麼乖乖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