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在問出自己的問題之後,紫色眼睛的男人還沒有回答,諾曼就發現自己突然動起來了。
或者說是這個世界動起來了。
他看到紫色眼睛的男人就像剛纔那樣站在他的面前,兩人還保持着之前的狀態一動不動,他們腳下的道路和路邊的樹林卻在不斷地向後跑去,前方的整個世界不斷地拉近、然後跑到他們的身後。
但是這裡面還是有東西相對不動的,那就是他們眼中的那支車隊——他們彷彿隔空粘在了那支車隊身後。
這是一種諾曼從來體驗過的狀態,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們在動還是世界在動了,不過馬上紫眼睛男人的話語就把他的注意力從這上面徹底地拉了回來。
紫色眼睛的男人還真回答了他的那個問題,但是答案卻令他震驚無比。
“我的名字是亞德里安,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拿到的那本筆記應該是我的。”
亞德里安!
諾曼如果現在還有形體的話,他相信自己現在看着面前這紫色眼睛男人的模樣絕對是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像是見到鬼一樣……不,比見到鬼還要誇張的多。
諾曼會成爲今天這樣,“亞德里安”這個名字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初在卡德納斯的時候,要不是因爲亞德里安的筆記本,他可能根本入不了法術的門,而也是因爲有了亞德里安的筆記本,託瑪士纔會力保他參加入學考試。
從這方面說,亞德里安可以說是他的啓蒙老師。
另外,如果陳清河沒說謊的話,那麼就是亞德里安殺了紀若兮的父親,這才導致了紀若兮會跑到人類王國來,跑到卡德納斯,也才能夠在那天晚上救了他一命,否則的話他早在卡德納斯的那個晚上就被利奧波特殺死了。
從這方面來看,亞德里安可以說是他的救命恩人。
再從更大的方面來說,是亞德里安重傷了教宗,這才使的是聖女帶隊前往聖維塔舉行加冕儀式,所以纔有了諾曼這幾個月的遭遇。若是教宗親自前往聖維塔加冕的話,恐怕根本不會有這些事,諾曼也會走上截然不同的一條人生道路。
這是一個無比深刻地影響了諾曼人生軌跡的人物,也是諾曼所聽說過的這個時代最強大的存在。
這位傳奇人物在白山一戰後徹底從人間消失了,據說可能去到了傳說中的天國,所以諾曼也從來沒有設想過自己會見到他,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了。
所以……這裡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國?但也不應該啊,他不是說這裡是輪迴時光嗎?但是亞德里安又怎麼會在這裡的呢?而且還是以這樣一種諾曼所不瞭解的形態生存着,他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諾曼的腦海一瞬間被各種各樣的想法塞滿了。
車隊繼續向前,諾曼和亞德里安也像之前那樣,隨着車隊不斷往前,漸漸地,前方隱隱可見人煙,路上也偶爾能看到幾個趕路的人了,不再荒涼。
在這個過程中,亞德里安一直沒有說話,而諾曼也終於勉強理清了自己那繁雜的思緒,又再開口了。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輪迴時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諾曼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亞德里安不想殺他了,因爲從名義上來說,他可以說是亞德里安的學生。亞德里安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之前亞德里安還是那麼地想要殺了他,卻在一瞬間停住了自己的行爲,就是因爲發現了他身上的《趕海心經》,從而聯想到了他和他之間可能的關係,最後把他拉到了這個奇怪的空間裡來——亞德里安可能想要和他談談。
所以諾曼現在更加安心地詢問了起來,而詢問的內容在他看來是一切問題的大前提——他至少得搞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吧?然後他纔好安排接下來談話的內容。不然的話,若是他準備了一大堆的談話內容,結果這地方一會兒之後就將不復存在了,那不是白費了?
“我說了,這裡是過去的一段時光。”
亞德里安說到這裡,首次把頭轉了過去,看向車隊的前方——只見在車隊的前方遙遠處,一大片建築的羣落已經隱隱可見了。
“再具體一點的話,這裡是二十年前的杜阿拉。”
二十年前的杜阿拉?
傳說中的時光逆流?
諾曼一想到這裡,下意識地想要聽聽聖殿騎士團對此的看法和見解,但是他這時才發現,他心裡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了,眼睛也看不到彈幕了!
他之前不是恐懼就是震驚,注意力完全被亞德里安牽着走,所以竟然直到此刻才發現了這一異樣。
亞德里安突然扭過頭來,饒有興趣地看着諾曼,眼中生起了一抹探究的色彩,張口說了一句話,在諾曼聽來猶如晴天霹靂。
“如果你是在找你身體深處的那股異界力量的話,那麼就別找了,它進不來這裡,和你的身體一起留在了另外一個空間裡。”
很顯然,亞德里安在說直播間的存在!
經歷的事越多,見識和眼界增長得越高,諾曼越是認識到了自己體內的直播間是一個多麼逆天的存在,也越是小心不要讓人發現自己的這個秘密。
所幸,直播間似乎是以一種超越這個世界的認知的方式存在的,所以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遇到什麼樣的人,都沒有出過岔子,沒想到如今竟然被亞德里安一眼就看穿了!
諾曼覺得自己現在不僅像是被扒光了、而且還被開膛破肚了擺在亞德里安面前一樣,毫無半點秘密可以,極度缺乏安全感,實在是太難受了,同時他對於亞德里安的力量認識再一次地刷新——他隱約有些理解亞德里安是怎麼憑藉一個人的力量就戰勝了整個教廷的了。
應該是看出了諾曼的不安,亞德里安安慰道:“不必如此恐懼,如果是之前的話,我應該會對你身體裡的那股力量感興趣,但是現在卻不會了。”
諾曼下意識地問道:“爲什麼?”
亞德里安沒有遮掩,直接坦然地說道:“因爲我已經死了,一切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這個猶如急轉彎一般的消息讓諾曼腦子又是一懵。
“你死了?那現在和我說話的這個是誰?”
亞德里安說道:“你也修煉了《趕海心經》,應該知道分神的存在,此刻的這個‘我’,就是我當初分出來的一股精神力……”
《趕海心經》諾曼確實知道,分神也會,但是這種本體死亡了分神還在的情況,還真是超出了諾曼的想象力。
而亞德里安的話說到這裡,話題又重新轉回到了輪迴時光的本身上去,那涉及到了一段過往的故事。
“那是在二十年前,當時的我甚至連本源法師都還不是……”
諾曼聽到這裡差點一口老血給吐出來:什麼叫連本源法師都還不是?!說的好像本源法師一個銅阿司都不值一樣!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本源法師都是屈指可數的啊!
也幸虧這話就只有諾曼聽到了,若是說出去讓其他人知道的話,怕是全大陸所有法師都要羞愧到自殺去了。
當然,這話亞德里安說出來大概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畢竟這位先生可是一個人單挑了整個教廷的恐怖存在。
“……在和一位法師的戰鬥中我落敗了,拼盡全力逃了出來,卻是傷得很重,差點死了,你剛纔看到的那個躺在路邊的,就是當時的我……”
諾曼聽到這裡,終於弄懂了這裡究竟是哪裡:這裡確實就是二十年前的杜阿拉,他們也不是逆流了時光,而是在觀看亞德里安的記憶。
把一段記憶製作成了一個世界,看樣子好像還一直存在了二十年,這種力量委實強大恐怖。
而且這還只是亞德里安二十年前的能力,現在……哦不,死之前的亞德里安究竟有多麼強大,簡直就是無法想象了。
但是到了這裡就有一個新的疑問產生了:亞德里安如此強大,又是誰能夠殺死他的?
一想到這,諾曼的好奇心就按捺不住了,越來越濃烈,最終插話問了出來:“是誰殺死了你?”
亞德里安對於自己被插話並沒有不滿,話頭一停,回答了諾曼的這個問題。
“世界。”
諾曼一愣:“世界?”
這是個什麼答案?
“什麼世界?你是說,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嗎?”
諾曼這樣追問道。
亞德里安點頭,“是的。”
諾曼更加迷惑了:大地,天空,光,水等等,這一切的一切組成了他們的世界,但是這些不都是死物嗎?難道說這些東西也有自己的意識?
亞德里安卻沒有準備繼續解釋下去,直接用一句話堵住了諾曼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追問:“等你達到那個層次的時候,自然會明白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於是諾曼只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像是小雞啄米一樣。
既然亞德里安不打算繼續解釋這問題了,諾曼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繼續問起了自己想問的來:“現在的你既然只是二十年前分出來的一股精神力,你怎麼知道自己的本體此刻已經死了?爲什麼你的本體死了你還能存在?”
亞德里安說道:“我是亞德里安,我當然知道我死了,但我又不是亞德里安,所以亞德里安死了,我還能繼續存在,這一切等你的《趕海心經》修煉到那個地步自然會明白,現在就算說了你也不懂。”
而說到這裡後,亞德里安終於也向諾曼發問了起來:“你是什麼人?把你的來歷說一下吧。”
在亞德里安的提問下,諾曼又像剛纔那樣,無法自制地說起了真話來,把自己的家底掏了個門兒清。
“我叫諾曼,出生在一個叫艾什麗村的小村莊裡……”
諾曼從自己的出生開始說起,一口氣說到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在這期間,他們兩人也一直隨着車隊在動。
他看到帶着亞德里安的車隊進入了二十年前的杜阿拉,進入了城主府,他看到亞德里安被從車上擡了下來,搬進了一個房間裡,他看到有醫生前來爲亞德里安治療傷勢,但是在諾曼看來那些治療方法基本上應該是屁用沒有的,他還看到有一位美麗的婦人經常單獨一個人進入到亞德里安所在的房間裡,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牀上昏迷的亞德里安,眼神溫柔,正是他在光團上所看到的那張唯一的女性面孔。
很顯然,這就是亞德里安在二十年前的經歷了。
這個世界中的時間非常古怪,看起來正常,但事實上卻是過得飛快:他們只是聊了兩句的功夫,車隊就從荒野來到杜阿拉了,他這邊又講述了幾段自己人生經歷的功夫,這個世界中就已經過了很久了。
他正常又不正常地看到世界在他面前日升日落,過了好幾天,可是他的一段人生經歷都還沒有講完。
而在這個世界的幾天後,亞德里安終於醒了。
不止是這個世界的人,就連這個世界的亞德里安都似乎發現不了他和這邊的這個亞德里安,所以諾曼看到這個亞德里安在城主府中吃飯、睡覺、療傷,一切如常,沒有異樣。
那位美麗的婦人看到亞德里安終於醒了之後,來得更加勤快了,那眼神就算是看在諾曼這樣的情感白癡眼中,也能看出端倪來——這娘們顯然喜歡上亞德里安了。
傷重的亞德里安無處可去,只能在城主府中安心地養傷,而可能是爲了隱藏自己身份的緣故,他沒幾天之後就在這城主府中討了個差事,成爲了一名護堡的騎士。也是在這裡,諾曼發現亞德里安竟然也真具有騎士的本領。
這位傷勢沉重的法師舉手投足間就把幾位騎士打得屁滾尿流,武藝十分高強,儼然是個強大的真正騎士,但諾曼卻看出來了,他做到這一切其實都是用了法術在作弊,只是在場的那些人中沒有高深的法師,看不出這一點來罷了。
從這方面來看,他們師徒倆還真是有點默契的傳承呢,都幹過近戰法師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