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7年,九月
夕陽時分,大軍駐紮的小鎮之中傳來陣陣的炊煙。
那是火竈房開始製作粟米飯的煙火氣息。
大軍所駐紮的這個小鎮原本是一戶性趙的富貴人家所建,鼎盛之時小鎮之中也有近千戶人家。
只不過數十年的苛政之下,此時這座小鎮早就廖無人煙。
不過此時倒是便宜了陳沐,王猛的聯軍,士卒們修葺一下民宅,便可以居住和生火做飯了。
房屋住的,畢竟要比帳篷舒服一些。
“駕駕!”
小鎮的不遠處,清脆的馬蹄聲踏破了這有些寧靜的氛圍。
兩名身着輕鎧的斥候神色匆匆的衝進小鎮之中,在中心的一座住宅前猛勒繮繩,隨即翻身下馬,對着臉面慌張喊道
“將軍將軍!章邯主力有動向了!”
“吱啦!”
院門被推開,一身戎裝的陳沐快步的走出了出來,在他的身後,則是王猛,周山,霍去病和趙海四人。
“快,快報!”
陳沐緊握鐵拳,對着斥候道
“將軍,這章邯如今已經駐守濮陽,而且,從鎮龍衛的兄弟們哪裡傳來的消息。近日白馬,官渡等地都出現了秦軍的身影,據鎮龍衛的兄弟們統計,算上定陶城內的章邯,已經有了近二十萬秦兵”
“二十萬?”
陳沐聽聞這個數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只感覺頭皮發麻。
二十萬精兵,這可不是二十萬根白菜那麼簡單。
項梁的部隊大約有四萬,算上自己,也不過是堪堪達到五萬罷了。
陳沐不相信,章邯聚集二十萬精兵,陳兵黃河以北,就是爲了守住一個濮陽城。
“該死,當時要是好好學歷史,知道章邯哪天突擊的項梁就好了!”
心中猶如被壓上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一般,陳沐再次開口道
“楚軍動向如何?”
"稟大人,武信君的軍隊已於今日午時包圍了定陶城,楚軍精銳部隊攻城一日,遭到了秦軍的拼死抵抗,收效甚微!"
斥候回答道
“快去,再探再報!”
“諾!”
陳沐的眼中滿是血絲,開着斥候飛奔離去,猛地回身對自己的親衛吼道
“去把沙盤拿出來!你們四個,緊急會議!”
“諾!”
身後四人齊聲答道
很快,一個沉重的沙盤被幾名親衛擡了上來。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插上了許多的旗幟。
這沙盤還是陳沐來到這小鎮之後,派遣大量斥候才製作出來的。
“你們看,這裡是我軍的位置。”
陳沐捻着一枚紅色小旗幟,插在了定陶城外的一座小鎮之上,隨後他指了指不遠處黑色小旗連成一片的地方,憂心忡忡的道
“濮陽內,章邯大軍如同釘子一般的插在中路戰線之上,不僅如此,白馬,高唐,官渡等地的秦軍也已經集結完畢”
“濮陽城後,便是大秦的疆域,章邯定然不缺糧餉軍備,此時他又突然集結大軍,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周山看着連成一片的黑色旗幟,臉色凝重
“承璟,這章邯真的有一手啊,魏地戰鬥剛結束,他便突然調動數萬大軍悄無聲息的集結,若不是你情報及時,否則真的就要被瞞在鼓裡了。”
“此時章邯手中的這一隻秦軍,有胡亥支持他的全國的軍備力量。以章邯的性格,絕不會拿這隻兵馬去賭。賭輸了,大秦真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王猛眼中精光閃爍,摸着下巴一籌莫展
“但是章邯爲什麼放着好好的魏地不收,反而讓大軍集結濮陽,難道他不想收復失地了嗎?”
“章邯此人,絕對不是莽夫,他將所有優勢的兵力集結,一定是爲了一朝出拳,能夠徹底將聯軍打崩!”
陳沐沉聲道,隨後他看向了一旁的霍去病,指了指沙盤之中那個被綠色旗幟包圍住的城池
“霍去病,依照你看,若是章邯想要殺到定陶城的話,需要多長時間?”
霍去病聽聞,掃了掃沙盤道:“少主,這濮陽城距離定陶有二百餘里,若是純騎兵的話,只需要一天急行軍,就可以抵達濮陽城!”
“章邯手中多爲步卒,若是以步卒急行軍的話,至少需要三日能夠抵達。畢竟大敵在前,它需要的是能夠戰鬥的士卒,不敢過於消耗士卒的士氣和體力。”
陳沐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了黃河以北,以濮陽城爲中心的秦軍防線,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
“去傳信武信君,讓他提防章邯的突襲,務必要在行軍路線上多部署斥候,必要時,可以先進行伏擊。”
“諾!”
親衛應了一聲,急匆匆轉身傳信而去。
“主公,你認爲章邯會相對項梁這隻軍隊動手?”
趙海臉上帶着疑惑之意,有些低沉的道
“不是認爲,是害怕……畢竟,田儋和周市的聯軍本土作戰都會輸的如此難看,總要小心一些。”
陳沐自然不會說定陶城對於項梁來說就是一個災難。
但是真的要急行軍的話,若是在這一帶設伏,只要楚軍提防一些,那麼支援多少的秦兵都會被截殺在半途之中。
而且作爲秦漢歷史,史書上多有猜疑,各種版本在後世也是層出不窮。再加上自己這隻小蝴蝶的到來,歷史已經改變了許多。
陳沐自己都沒有辦法確信,章邯真的會冒這個險了。
“主公,或許章邯想要鑄建防線,以抵禦武信君北上。畢竟,章邯最近可是連戰連敗,手中大將都死傷不少啊。”趙海道
“或許吧,多個心眼總沒錯。”
此時,陳沐除了能夠提醒項梁小心,以及將秦軍的動向彙報給他外,其他的他也無能爲力了。
“諾”
趙海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自家主公爲什麼如此忌憚章邯。
其實不只是趙海,聯盟軍中多數將軍都有些看不起章邯。
在他們看來,章邯能夠擊敗周文軍隊,一方面是運氣,另一方面也是張楚政權內部的不堪。
至於章邯這數月之間,接連失利,丟城無數。
而聯軍卻是氣勢如虹,攻城拔寨,奪下大秦大片江山。
在他們看來,章邯空有上將軍之名,只不過就是個插標賣首的小人而已。
如今鬼縮在濮陽城外,早就沒有了進攻的銳氣,還提及百里奔襲?
趙海等人的輕視,陳沐是放在眼中的。雖然他多次去說章邯不是孬種,但是畢竟戰績擺在這裡。
就算是大家點頭,也只不過是看在是自己說的而已。
陳沐手下尚且如此,那接連取勝,又志得意滿的楚軍,又會怎麼看章邯?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陳沐星目微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再次睜眼之時,卻只見天邊,殘陽如血。
……
深夜,定陶城,項梁軍帳
“諸位,陳沐小將軍讓我提防章邯,實在是有些可笑啊!”
此時項梁已經收到了陳沐所寫的書信,對於章邯在濮陽,白馬等地駐軍之事,雖然有些驚訝,但是顯然,並沒有放在眼中
一個章邯而已,被自己打的連連敗退,除了粟縣小輸一陣後,自己拔了他東阿,雍丘幾個重鎮,現在在濮陽城做縮頭烏龜
就這樣的人,還會被自己當做大敵?
項梁輕撫着鬍鬚,看着下邊一個個志得意滿的將軍,心中也是有些沾沾自喜。
作爲楚國名將項燕的後人,項梁骨子裡就流淌的是項家戰鬥的血脈。
項燕軍神之名,身邊衆多諸侯,軍中諸將,都認爲自己是最合適的繼承人。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項梁堅信,只要拿下定陶城後,自己揮師北上,攻破章邯看似脆弱的黃河防線,這句話就要在自己手中實現了。
“武信君,章邯不過是個不學無術之徒,空有大軍而不會指揮罷了!”
“就是,等咱們破了定陶城裡這幾千守軍,咱們再北上收拾了他,您就是咱們大楚的上柱國!”
“是啊是啊,君侯用兵如神,區區章邯,不足掛齒!”
接連的勝利已經讓這些楚將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或許說,項梁的威信,已經成爲了楚軍上下狂熱的對象
“哈哈哈!諸位,今晚我們夜攻定陶,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明天早上,我要在這定陶城上吃早飯!”
項梁哈哈大笑一聲,臉色微紅,一把將手中陳沐的書信丟進了火爐之中,化作了飛灰
“諾!”
……
深夜悄悄來臨,這一天,似乎就連月亮都在配合項梁的偷襲,月光都黯然起來。
一身戎裝的項梁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定陶,猛然拔出了手中的利劍。
“大楚將士們,隨我拿下此城!”
“殺殺殺!”
高喝聲中,楚軍入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開始了攻城
雲梯被士卒飛快的前移,裹着牛皮的衝城車也在上百精銳盾兵的保護下向着定陶城門衝去。
“嗖嗖嗖!”
箭雨揮下,帶出一蓬蓬鮮血,慘叫聲和喊殺聲充斥了整個天地。
城垛之上的秦軍格外死命,他們手持着長戈,奮力刺穿踏着雲梯前來的楚軍士兵的身體,同時將滾木礌石等等不要錢般的砸下。
“砍掉雲梯,讓這幫楚人砸成肉泥!”
城垛之上,一名秦軍將領滿臉灰塵,奮力一劍將一個登上城牆的楚兵剁下了腦袋,回身對着親衛道
“突擊隊準備好了嗎?”
“將軍都好了,就等您的命令了。”
秦兵一聲冷笑,下一刻渾身上下充斥起滿天的星辰光澤,凌然一劍,頓時,人頭橫飛,血流漂櫓。
“再等等,再等等……”
這名天河星辰境界的秦將注視着楚軍的後方,鷹眸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
終於
“踏踏踏!”
沉重的馬蹄聲驟然響徹在楚軍的後方,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來了!”
守在城垛之上的秦將猛地擦了一把臉,從旁邊的屍體上拔出了一把長矛,站在城垛之上,鼓盡全部的真氣,怒吼道
“開城門!突擊隊,讓這幫楚人去見閻王吧!”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殺殺殺!”
隨着沉重的鐵鏈聲響,一隻隻身着鐵甲,手持戰槍的騎兵在所有楚軍驚異的目光之中,轟然從城門之中殺出!
“噗嗤!”
爲首的一名黑臉秦將手中大斧橫飛,天河星辰之力澎湃,下一刻,在數百名盾兵面前,轟然一斧落下
“給爺死!”
“轟轟!”
巨大的斧芒帶着毀天滅地之勢力,轟然隕落!
而在他面前的那個攻城車,以及數百名精銳盾兵,下一刻,就變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
“勇士們,隨我殺!”
黑臉秦將森然狂吼,胯下馬匹飛快,一馬當先的衝擊向楚軍的陣營之中,帶出一蓬蓬血色!
“將軍,定陶守軍殺出來了!”
中軍內,項梁握劍而立,一旁,前線的傳令兵稟報
“什麼,這幫秦人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項梁一愣,花白的鬍鬚顫抖,怒聲道
“將軍……定陶城內突然多了幾名天河星辰的秦將,如今我們的前線已經快頂不住了!”
“天河星辰武將?大秦哪來的那麼多天河星辰武將?”
項梁只感覺世界都被毀滅了,拔劍怒吼道
“把我的中軍壓上去,就算是天河星辰武將,今天也得給我死在這裡!”
“諾!”
傳令兵前腳剛走,項梁剛想要觀察一番戰況,卻只見身後一片譁然
“怎麼回事?”
項梁眉毛緊皺,低吼道
“將……將軍,快逃吧……章邯率領大軍奇襲了我們的後軍部隊……足足十幾名天河星辰強者……我們的後軍已經……沒了啊。”
“什麼!”
項梁臉色慘白,大腦一片空白。
“項梁老兒,之前打的不是很爽嗎?”
“現在,我章邯,來討債了!”
人羣之中,一個宛若鬼神一般的武將手持着長刀,眼中兇光,不寒而慄。
而在其身後,已是楚軍累累屍骨。
章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