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陳沐帶着二十名身材魁梧的差役,雄赳赳氣昂昂的向着前方走去。
“我說,咱們這究竟是要去哪裡啊?”
看着陳沐沉默不語的樣子,終於跟在一旁的趙海懷中抱着一柄鋼刀,皺了皺眉開口道
這個小子,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我問你,你有多長時間沒有收到過俸祿了?”
陳沐轉過身,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冷不丁對趙海問道
趙海顯然是被問的一愣,驟然臉色一黑,有些憤恨的道:“不瞞您說大人,趙某已經有三個月沒有領到過俸祿了!奶奶的,賬房那些人,以各種理由剋扣我們城尉府的俸祿,但偏偏他們的身後又是城主府之人,我們簡直是有苦說不出啊!”
陳沐點了點頭,隨後又看向了身後城尉府差役,一個個臉上都帶着憤慨之意,身上更是連一件好的差役服都沒有,很多的都是縫縫補補的。
更別提什麼皮甲,配刀等相應的軍械了。
“城尉府原本應該是曄城之中掌管軍事的組織,理應有差役,下屬更應該是有多名城尉以及守將管轄。而許瑋來到這裡,便撤銷了近乎所有的城尉,將軍政大權歸於一體,並且將曄城的守軍全部充當自己的親衛隊,只留下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城尉管轄,而自打老城尉幾個月前去世之後,城尉府更是空殼一個了!”
說到這裡,趙海雙拳緊握,滿臉氣的漲紅,低聲道:“我等堂堂七尺男兒本應執法公辦,守一方平安,但是這許瑋爲滿足一己私慾,排除異己,儼然是將這曄城當做了自家領地,吾等更是受盡屈辱!”
說着,卻又眼神黯淡,嘆了口氣“吾原本想要棄官歸鄉,可耐這世道並不太平,況且還有一家老小需要供養,所以也只能渾渾噩噩度日……但是趙某,既穿的了這身官服,就定不與混吃等死之人爲伍!”
說完,趙海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後的王六,嚇得王六虎軀一顫,直接縮下了頭不敢說話。
王六確實是個混吃等死的主,但論人情世故方面,卻不是一般的老辣,否則又怎麼會再這城尉府中混的風生水起?
而這趙海,一腔熱血,責任心極強!而且更兼具大地六階的實力,以後也定是自己手下的一員虎將!
如此,陳沐點了點頭,大致瞭解道了城尉府的現狀,放緩了腳步,面對身後的衆人朗聲道
“我不管之前城尉府由誰管轄,你們之間又有什麼矛盾,但那都是之前!從今兒開始,我就是城尉府的管轄者,而且是唯一的城尉!”
陳沐目光銳利的掃視過面前的每一個差役,嘴角帶着標誌性的微笑,朗聲道
“既然是我陳沐的下屬,那麼我就不會允許你們受到一點的欺負!今天叫兄弟們來,就跟我走一趟,把欠你們的俸祿銀兩,還有官服兵刃等都要回來!”
說完,陳沐轉過身看向了王六,皺了皺眉道:“領取這些東西,咱們應該去哪兒領?”
王六聽聞整個人都被嚇得不輕,有些愣愣的道:“城主府的軍需處府庫。”
“那我今天就帶兄弟們去府庫走一趟!”
陳沐臉上帶着一抹自信的笑意,打了個響指,悠悠的道
“大人使不得啊,領取軍需俸祿等等這些,都是需要許瑋大人的批文的,若是貿然前去,恐怕會落下個不停遵令的處罰啊!”
王六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攔住了陳沐,慌張的道
此時趙海也是被陳沐的話嚇了一跳,皺了皺眉沉聲道:“我知道城尉大人也是心疼弟兄們,但是許瑋打壓城尉府已久,怎麼會輕而易舉的鬆口寫批文?大人,還是不要白白搭上自己仕途了……”
陳沐嘴角帶着一抹冷笑,擺了擺手:“沒事,我上頭有人,他不敢得罪我。”
“可是大人,據說許瑋大人今天出城外巡視去了……”
“沒事,一個文書,我可以代寫批文!”
說完,陳沐還思索了一下,認真的道
“就是官印不太好弄,但是沒關係,我直接去許瑋的府上取就好了!”
王六和趙海:“……”
趙海的喉結蠕動了幾下,看着眼前這個少年,雖然恨不得覺得他是個瘋子,但是不知爲何,看到他第一天上任,就要幫大家要來俸祿。
一時間真的是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笑了
或許自己新來的這個上司,有點意思啊!反正鬧出事情來,背鍋的又不是自己!
至少趙海和王六都是這麼覺得的。
於是倆人相視一眼,也便不再勸阻,帶着剛剛集結好的二十名兄弟,架着運輸用的牛車,屁顛屁顛的跟着陳沐向城主府方向走去。
……
曄城,城主府軍需處府庫
“噼噼啪啪……”
府庫門前,一個身着官袍,留着一撇山羊鬍,滿臉褶子的師爺正在有規律的扣動着桌案上的算盤,小眼睛滴流滴流轉着,轉而又看了看天,晴空萬里。
拿起旁邊的茶盞,輕呷了一口,只感覺渾身舒暢,師爺也不禁笑呵呵的靠在太師椅上,眯着眼睛,掐指一算,悠悠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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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估計不差,樊城給配發的那一批物資,合計着快抵達曄城的府庫了吧……”
正在師爺心情舒暢,準備小眯一會的時候,門外突然一名侍衛匆匆闖入,大喊道:“師爺,不好了!外面來了一羣城尉府的差役,又來索要俸祿物資了!”
“休要擔心!本師爺可是奉着許瑋大人的命令,壓了他們三個月的俸祿以示懲戒!沒有許瑋大人的批文,他們休想從我手中拿走一個子兒!”
師爺微眯着眼睛,捋着自己的山羊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侍衛:“可是師爺,這次可是新城尉陳沐大人親自帶了一幫人前來,而且還帶着二十輛牛車,恐怕來者不善啊!”
“怕什麼?一個毛頭小子而已!正好我把他們的牛車也給扣了!你讓他們在外邊等我吧!”
師爺目光一寒,坐起身來嘿嘿一笑,吩咐道
“不必勞煩師爺,我已經進來了!”
而就在這時,突然一道白色身影飄然落在了院子中,出現在師爺和侍衛的面前,正是陳沐!
“喲,原來是新城尉陳大人,小的李賀文見過大人了。”
師爺目光一愣,不過很快便行禮道
陳沐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寫滿了字的布帛,拍在了桌案上,笑道:“師爺說笑了,今日我剛上任,聽說這曄城周圍匪患猖獗,爲了保護曄城百姓,我今日特意前來領取城尉府二百套差役,兵刃、糧餉、套甲等一應物資。明細都在這裡,還請李師爺撥給我!”
“順便……”陳沐又指了指外邊的趙海和王六等人,一臉笑意的道“我這幫兄弟今天說是要爲我接風洗塵,置辦酒宴。可惜實在窮的要命,所以想來問問大人,之前欠下的三個月的俸祿,今日也就一併取走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
李賀文瞅了一眼桌上的明細,眼皮低垂,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人新官上任,這城尉府吧現在只負責緝盜,治安罷了,用不上這麼多的軍需。而且現在正值府庫空虛,小的也是有心無力啊。”
“哦?但是我怎麼記得帝國制定,城尉府應該是統籌城中一切大小軍事任務吧?怎麼到許瑋大人這裡,怎麼就只剩下緝盜治安這兩項活動了呢?”
陳沐目光一寒,又看向了一旁的府庫,微微一笑道
“而且李師爺在跟我說笑吧?我剛纔在路上,可就看到一大批的物資正運往府庫,怎麼又會物資緊缺呢?還是說,大人不想給我們啊?”
說着,陳沐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股淡淡的威壓驟然籠罩,頓時嚇得李賀文一身冷汗,連忙用袖袍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汗,心中咒罵道
這小子,竟然給許瑋大人扣大帽子,這分明是在說許瑋不受節制,私自攬曄城軍政於一體。他許瑋是秦將,可此時違背大秦制度,分明是在說許瑋有二心啊!
只不過李賀文也不是一般的狗皮師爺,微微一笑,淡淡的道:“陳大人說笑了,那不是因爲老城尉去世,城尉府無人主事,所以才代爲管轄嗎……”
“哦?那麼這麼說來,如今承璟今日上任,那許城主就可以將城尉府的職責交給在下了啊!既然如此,承璟更是要拿走這一批軍需了!”
陳沐恍然大悟一番,隨後微微笑道
“這……這……”
李賀文人都傻了,自己怎麼就這麼說了呢?這不是把自己給說死了嗎?
誰不知道,許瑋對陳家這小子不對付,城尉府軍事大權還能歸還給他?
“大人……您真是說笑了,只是,只是今日許大人出去巡查,調度物資是需要大人的批文的,你看……”
陳沐眼光一寒,緊逼李賀文,低聲道:“李大人,山賊兇狠,帝國現在岌岌可危,現在各地那麼多叛軍土匪,現在的治安不但要抓捕盜賊,同時也要鎮壓叛軍啊!一件破的衣衫能擋得住對面的長槍弓弩?而且城尉府本就只有二百人,而我怎麼聽說我曄城城尉府所屬的兩千守軍,可被城主府養的那叫一個好啊……”
“既然同是我城尉府所屬,區區兩百件有算的了什麼?”
“這……這……這個……”李賀文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口齒都有些不清楚了
是啊,原本城主府和城尉府就是兩大並屬部門,城主府掌銀錢稅收,主政,城尉掌討伐治安,主軍,正是爲避免有心之人作亂而設定的軍政分離體系。
守軍和差役按照大秦典律,就是應該屬於城尉府。而城尉府中有沒有主事的將軍,有沒有其他的城尉,自然是由陳沐一併管理。
這許瑋雖然是武將出身,但是被分派到曄城,卻是做了城主,並沒有書面上任職兼任城尉府將軍,所以說根本無權動用守軍,也沒辦法插手城尉府事務
只不過許瑋在曄城紮根已久,而且這麼多年排除異己,再加上此時戰亂橫行,上邊監察也是漏洞百出,縱然有黑冰臺這樣的監察組織,但是也漸漸無法約束其地方官員的行爲。
其實現在很多的地方都是被城主或者是將軍一人大權在握,同行之間心照不宣自然不會揭發,各有各的遮羞布而已。而上邊不是收了賄賂,要不就是無力管轄,也就暗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叛亂,安安心心納稅,其他的都好說。
章邯原本是想要這一點拉攏陳沐爲自己所用,卻是沒想到,這個城尉的官職,又加上時局和官場潛規則,竟然成就了陳沐強取豪奪的大義!
許瑋沒有辦法,若是真的要捅到上邊,別說這城裡的黑冰臺,一旦上報朝堂,到時候自己就會是投石問路的那枚石子,沒有一個人會保自己的!而李文賀一個小小的師爺,自然也不會有人問津。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遮羞布在,大家心照不宣就都還好!但是若是真的被拎出來,到時候遭罪的一定是曄城許瑋這一幫人!而且,是滅族的大罪!
……
陳沐看着眼前的滿頭大汗的李文賀,心中早已經將所想好的一系列說辭電光火石般的回憶了一遍。
這些,可是他特意上任之前找到了曄城黑冰臺管事的李叔所打聽道的,官場上面這些勾當,哪個朝代都有,無論何時,什麼境地,都會存在。
所謂官場的潛規則,就是巧妙支撐着一切平衡的一根細繩,錯中複雜,早就把官場所有的人交織在一起。但若是有一點火星,點燃的便是整個朝堂!
“可是大人……”
“別支支吾吾!”
陳沐得理不饒人,冷笑道:“李文賀,你如此推阻搪塞,是否有意讓城尉府無法正常巡城,如此行徑,我懷疑你與賊寇有所曖昧,哼,又或者我看你是想要造反,自立爲主了是也不是?”
李文賀只感覺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砸的他是天昏地暗,連忙跪倒在地:“大人,您冤枉小的了。”
身後不遠處,趙海和王六都一臉憋笑的,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卻被陳沐一個怒瞪飛快的捂住了嘴巴,不敢繼續笑下去!
至於心裡,就連趙海都對陳沐服氣了!
自己家的這個大人,簡直是太厲害了!實力了得不說,就連嘴皮子都如此靈活!
至於陳沐,恨不得暗罵道
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笑你妹!說這麼多,老子快要渴死了都!
……
“既然如此,這些軍需還有欠下的俸祿……”
“大人,我這就給你批!”李文賀趕緊回答道
陳沐點了點頭,笑道“如此纔對!對了,我要最好的,另外這個文書,你到時候自己去找許大人要把!”
“是……”李文賀欲哭無淚。
自己還去要文書?要走了這麼多,到時候自己不被許瑋掐死就算不錯了!
陳沐這就是再告訴自己,自己生搶,又如何?
這個虧,只能吃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