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統合漠北蒙古的時候,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絕不是一個可以輕鬆忽視的對象,即便是復漢軍軍力強盛,可是出於對漠北蒙古諸部族的融合,寧渝都必須要先團結好這位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
此外換個角度來說,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在很大程度上並不是寧楚的對立面,反倒是寧渝統治蒙古的一個很好的幫手,因此寧渝根本沒必要從一開始就表現得過於強硬,而爲了拉攏這位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他決定親自會見此人。
前文中已經說了,整個敖爾告的發展都是圍繞着哲布尊丹巴的“黃宮”爲中心發展的,因此當寧渝將帥帳駐紮在敖爾告的時候,想要見到這位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也是很簡單的事情,他直接派遣了大臣前去邀請。
僅僅只是過了片刻的功夫,只見一名垂垂老矣的老者走進了帥帳之中,而此人卻是讓寧渝都有些吃驚,因爲他面容清癯,鬚髮皆白,身上僅僅只是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麻布衣,手中握着經輪,不時地旋轉着,正是當世哲布尊丹巴羅布藏旺布札木薩。
在會面之前,寧渝自然是拿到了當世哲布尊丹巴的詳細資料,此人原本是土謝圖汗袞布多爾吉之子札那巴札爾,後來被認定爲是多羅那他的轉世,而多羅那他正是奠定了喀爾喀蒙古藏傳佛教世系的領袖,被尊稱哲布尊丹巴。
也就是說哲布尊丹巴羅布藏旺布札木薩是多羅那他的轉世靈童,而他是在崇禎八年出生,到今天整整九十二歲,在這個時代堪稱爲長壽了。
“貧僧見過大楚皇帝陛下,陛下吉祥。”羅布藏旺布札木薩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
寧渝臉上也帶着些許微笑,“活佛身體一向可好?朕還未曾見過如此人瑞,想來也是活佛造化驚人之故。”
羅布藏旺布札木薩似乎對自己的壽命並不以爲意,道:“軀殼不過是束縛罷了,生老病死自有天數,貧僧自然不敢違逆天數。”一副意有所指的樣子。
天數?表面上是在說他的生老病死,可實際上亦有幾分指寧渝成爲草原之主的意思,即他並不願意給寧渝增添什麼麻煩,一切都要順應天命罷了。
寧渝心中微微有些平穩下來,他也不願意同這位活佛去真正鬧出什麼矛盾來,不過他對於黃教也沒什麼興趣,當下又低聲跟羅布藏旺布札木薩談了一番佛理,然後也就派人將他送回了黃宮。
不過在送走了羅布藏旺布札木薩之後,寧渝心裡反倒出現了一些其他想法,他當然能看到黃教在藏地的巨大影響力,如果朝廷想要牢牢掌控藏地,就必須要掌控這些哲布尊丹巴。
自元明相繼,藏傳佛教在蒙古就具備相當強的影響能力,而他們也都成爲了蒙古王公們的合作對象,以便於控制牧民,而藏傳佛教當中也分爲諸多派系,各教派紛爭激烈,因此遊牧於青海的蒙古汗王和西藏的地方勢力都會想辦法控制各大活佛。而控制活佛的關鍵,就在於對繼任者的掌控上。
而在這個如今這個年代中,活佛們圓寂並不等於死去,而是轉世到靈童的身上,重修第二世,因此掌控了轉世靈童,便等同於掌控了活佛。
至於怎麼認定轉世靈童,通常都是由最有名望的跳神巫師“吹衝”來認定,而這些跳神巫師們則會在蒙古王公們的各種賄賂下,假借神諭的方式來指定轉世靈童,其中像羅布藏旺布札木薩就是受到其父土謝圖汗袞布多爾吉的影響,才成爲了多羅那他的轉世靈童。
當這種情況越演越烈的時候,許多蒙古王公就可以全權把持轉世靈童的指定權力,導致出現大活佛幾乎都出自一家的現象,無形中自然是加大了這些蒙古王公的權力,對皇權造成威脅,因此寧渝是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繼續發生。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寧渝眼下卻有個現成的辦法,那就是直接照搬後世乾隆時期的行金瓶掣籤制度,而這一制度已經被時間證明是非常有效的辦法。
在後世時空中,乾隆也面對了寧渝目前的問題,不過當時的情況更加複雜,源由噶瑪噶舉紅帽系活佛確朱嘉措叛國,勾引廓爾喀人入侵西藏事件,以至於乾隆皇帝再也無法容忍對藏傳佛教的放任自流,他不僅嚴懲確朱嘉措的叛國行爲,廢除了噶瑪噶舉紅帽系活佛轉世,而且還派人跟達賴、班禪等上衣,制定出來了金瓶掣籤制度。
所謂的金瓶掣籤制度,便是指乾隆皇帝賜下一個金瓶,然後在遇到尋認靈童時,邀集四大護法將靈童的名字及出生年月,用滿、漢、藏三種文字寫於籤牌上,然後放進瓶子裡面,讓其他活佛開始祈禱,接着由各呼圖克圖和駐藏大臣在大昭寺釋迦牟尼像前正式抽籤認定。
如果當時只找到了一個轉世靈童,那也需要將一個有靈童的名字的籤牌,和一個沒有名字的籤牌,共同放置瓶內,假若抽出沒有名字的籤牌,就不能認定已尋得的兒童,而要另外尋找。而這種聽上去有些兒戲的辦法,卻杜絕了蒙古王公弄虛作假的可能。
寧渝對這個法子還是頗爲讚賞的,畢竟他並不想全面禁絕黃教,也無法在這個關鍵時期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那麼有了一個金瓶掣籤制度,也能對其形成一定的牽制,而那些活佛們也不敢太過於反對。
在寧渝安排好這件事之後,接下來也就順理成章地召見了喀爾喀三部大汗,以及衆多的扎薩克們,當下也沒有對這些人客氣,徑自給出了寧楚目前對漠北的處理方案。
首先就是針對漠北蒙古的管理上,原先的漠北三部皆仿照漠南蒙古舊例,劃分爲行省制度,其中原來的科布多地區跟扎薩克圖汗一部劃分爲瀚海省,原來的唐努烏梁海地區改爲嶺北省,原來的土謝圖汗部和一部分扎薩克圖汗部改爲漠北省,至於原來的車臣汗部和一部分的土謝圖汗部改爲安北省。
當然,該四大行省也將會全面實現府縣管理,釋放所有的牧奴,而到時候原來的各旗各族也將分批進行定居改革,全面鋪開新政,同漠南蒙古實現相同的政策,以便於加強寧楚對漠北蒙古的控制。
對於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喀爾喀三部大汗們自然是多加不爽,他們並不願意放棄原來土皇帝一般的生活,可是眼下寧楚以武力相逼迫的環境下,卻也由不得他們不同意,只是人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寧渝對人性自然是瞭解的,他當下便笑道:“新政改革在漠南試點已經十分順利,苜蓿草種植和青貯窖的建設也十分順利,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即便今年降下白災,漠南蒙古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傷。”
土謝圖汗想的可不僅僅是這個問題,他擔心的是自己的權力會徹底消失,這樣還不如選擇流亡漠北,只是眼下也不想得罪皇帝,便苦笑道:“陛下所行諸策都得天授之,臣等自然不敢不信,只是臣也明白一個道理,這草原之地自有所在民情,似乎不好同大楚內陸各省比較.......”
寧渝心中暗自有些好笑,這可不就是‘我大清自有國情’的意思嘛,如果換個人確實會被蒙過去,可是他卻是後世之人,又豈會被這麼敷衍過去?當下便正色道:“土謝圖汗的擔憂,朕自然明白,便也給你們充分的時間逐步改制好了,那就先釋放牧奴,施行行省府縣制度,再行定局新政。”
土謝圖汗頓時臉都白了,他可不是那個意思,若是真的釋放了牧奴,實行了行省府縣制度,到時候這個大汗可就離死不遠了,只是他又不敢當場反駁,便當下又望了望一旁的車臣汗和札薩克圖汗,示意對方趕緊辯駁。
一旁的車臣汗連忙跪在了地上,低聲道:“陛下,這牧奴可萬萬不敢釋放,否則就沒人幹活了........至於行省府縣制度乃漢家制度,蒙古豈能實現,只怕畫虎不成反類犬,傷了聖意。”
寧渝的神色頓時冷淡了起來,他微微眯着眼,既然這些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他也不會再客氣,當下便冷冷道:“眼下無論是什麼制度,只要好用,那就是好的制度。既然漠南諸部能夠實施,那麼漠北蒙古自然沒有例外。”
“可是.......如此一來怕是會使得草原人離心離德,於大楚亦有幾分害處.......”車臣汗硬着頭皮說道,很顯然他已經感受到了皇帝心中的不快。
寧渝頓時冷哼一聲,語出威脅,“若是由此便離心離德,那朕反倒要懷疑,喀爾喀三部究竟是否有歸順大楚的誠意?也不知幾位汗王到底有沒有誠意?!”
一番話說出來後,頓時嚇得土謝圖汗、札薩克圖汗以及車臣汗再次跪倒下來,身體不由得瑟瑟發抖,喃喃不敢多言。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放在如今可不是一句大話了,而是真正能夠實現的一點,經過了同準格爾一役之後,喀爾喀三部絲毫不會懷疑復漢軍是否具備滅掉他們的實力,更不會懷疑對方的決心。
寧渝見衆人如此,當下便緩和了情緒,和聲道:“當然,朕也知道你們爲難,畢竟眼下不管怎麼說,也是各部族之主,主宰這漠北草原的廣袤天地,可是你們也要明白,眼下即便沒有了準格爾軍,可是依然有俄人在側,你們真以爲沒了朕,這日子還能繼續過下去?”
衆人沉默不語,很顯然寧渝的這番話已經觸及到他們的痛點,俄人對草原的威脅幾乎是一日比一日更強,若不是準格爾汗國本身也在抵抗俄人,只怕漠北早早就被俄人給吞下去了。
趕走了一匹狼,後面還蹲着一隻虎,對於喀爾喀三部而言,他們想要保持獨立的想法,根本就不切實際,在這個時候歸順寧楚根本就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陛下,臣等心知歸順大楚纔是最好的決策,可是臣等終究需要跟部族有個交代,若是一味接受陛下詔令,只怕明日便死於內亂........”
寧渝微微一笑,既然前面給了大棒,那麼眼下不妨再給點胡蘿蔔了。
“你們擔心的朕都懂,畢竟大汗也是要爲自家爲部族謀求利益,若是朕一味讓你們奉獻,自然是不可能的,朕決定封你們爲郡王,各大扎薩克封爲侯爵。你們原來擁有的漠北草場朕不動,再額外賞賜給你們一些本汗的草場。”
“至於你們的子嗣,都將會進入皇族公學讀書,到時候陪伴皇子一起教育,將來畢業後可以進入朕的侍從室做侍從,將來也能謀得一二出身。”
“還有,要通過相關的考試,你們也可以成爲我大楚的官員,代替朕牧民一方,漠北四省大有你們施展能力的地方!”
寧渝說到最後,掃視了衆人一眼,冷冷道:“朕已經拿出了自己的誠意,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誠意了。”
喀爾喀三部大汗們聽到這裡,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輕嘆一口氣,隨即便一同高聲道:“陛下恩德,臣等感激不盡,一切自當以聖意爲準。”
在處理完了漠北事物之後,寧渝接下來也就準備同樞密院準備接下來的戰事,即派大軍從漠北蒙古一路攻往準格爾汗國,配合在陝甘西路軍徹底滅掉準格爾一部,徹底統一草原的歸屬,從而穩定住草原的局勢。
對於寧楚君臣而言,草原終究只是大楚的一方面,在此之前已經耗費了太久時間進行草原方面的攻略,因此最終的掃尾之戰,並不需要大張旗鼓,只需要派遣方面大員進行統合全軍即可,而皇帝本人則可以直接返回京師。
只不過就在軍議召開之前,寧渝卻接到了來自俄人方面的消息,他們希望能同寧楚達成在遠東的進一步協定,即包括在遠東的利益分配以及在準格爾汗國的戰略合作上,俄羅斯遠東總督薩拉務拉願意派遣使者前來拜見皇帝。
而得知這條消息之後,寧渝卻幾乎要氣笑了,這些人還真是恬不知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