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
發出這聲驚呼的並不是鄂爾泰,而是此時鎮守貴陽的鎮遠鎮總兵姚汝成,由於貴陽空虛,而復漢軍東進之勢已經不可抵擋,便從鎮壓趕到了貴陽,而手底下的六千人馬也被抽調了一半,趕去了安順。
可是當復漢軍三個師一同突破龍裡之後,姚汝成也得到了這一消息,近三萬復漢軍居然出現在東邊,而不是安順,這意味着安順並不是復漢軍真正的主攻方向,也意味着自雲貴總督及他們所有人,都被耍了。
一想到了這點,姚汝成內心便是一片冰涼,他可不會自信到以爲自己能以三千人,去抵禦來勢洶洶的三萬復漢軍,能做到這點的,姚汝成不知道其他人行不行,而他自己很明顯不是這個料......
“速速報給督憲大人,就說三萬楚逆已經突破龍裡,卑職願以身殉國,誓死守住貴陽.......還望督憲大人速速來援。”
姚汝成吞了一口唾沫,終究是長長嘆了口氣,或許他自己也知道,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可是既然吃了朝廷的飯,自然也要做朝廷的鬼了......
七月初十,三萬復漢軍抵達貴陽城下,隨後便發起了猛攻,在兩百多門火炮面前,姚汝成的三千人並沒有抵擋太久,僅僅只是半天的功夫,貴陽城落,姚汝成戰死。
當貴陽城落之時,鄂爾泰正在率軍往回趕,在剛剛抵達安順的時候,就得到了姚汝成的消息,整個人瞬間蒼老了許多,他儘管已經有所察覺,可是依然沒料到復漢軍的速度有那麼快。
與此同時,嶽凌峰的第十二師不緊不慢地朝着興義府的方向前進,速度並不算快,主要還是起到一個策應西南戰事的作用。
貴陽失陷已經成爲了定局,若是放在之前,鄂爾泰或許還沒有那麼在意,可是眼下的局面他卻有些驚恐萬分,畢竟他是知道嶽鍾琪要從施州衛的方向去進攻宜昌的.......
而眼下四川戰局頂住了,貴州戰局卻出了大問題,若是復漢軍直接沿途北進到成都府,那整個局勢將會徹底崩盤,不管是他鄂爾泰,還是嶽鍾琪,幾乎都難逃一死......
“立馬派人給嶽總督報信......貴陽已經失陷,楚逆有可能會轉往成都府.....”
鄂爾泰臉色鐵青,他閉上了眼睛,長長嘆出了一口氣,隨即堅定道:“傳令各軍,進攻貴陽,乘着楚逆還沒有徹底站穩腳跟.....拿下貴陽.....快!”
發佈這個命令,其實就是鄂爾泰要用人命去填這個坑,哪怕死再多人,也要填住,否則還會死更多的人.....
............
夔州府,作爲入川之門戶,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而對於寧楚而言,也是入川之戰的關鍵要地。
“轟隆——”
像這般的炮火轟鳴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日子了,對於奉節城內的守軍而言,他們都已經有些麻木了,儘管每日裡都有許多人死在了炮火下,可是守軍依然沒有任何反制的辦法。
奉節並不算什麼堅城,上面的火炮早就被摧毀得乾乾淨淨,組織的夜襲也都被複漢軍給打得落花流水,除了每天用人命來填以外,他們已經毫無任何的信心,甚至士氣都已經下降到了一個谷底。
張廣泗作爲四川提督,雖然也已經抵達了奉節城,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寄託於嶽鍾琪的戰術能夠奏效,因此他每日裡雖然也會城牆巡視,可是更多的還是等待着嶽鍾琪發來的消息。
可是眼下的復漢軍也失去了耐心,常山王寧忠義並不想在奉節城下滯留太久,否則程銘所率領的幾萬復漢軍,反倒有可能比他還早一步入成都。
要真變成這種情況,那他寧忠義可就沒臉見人了,畢竟眼下真正的主力還是他所率領的一路,擁有五個師和一個旅近六萬人的兵力。
因此,這一日復漢軍的炮火相對於往日要猛烈了許多,足足轟擊了一個多時辰,卻是將許多炮管都給打得發紅了,若非擔心炮管炸膛的問題,怕是還要繼續轟擊下去。
而張廣泗當下通過復漢軍的炮火轟擊中,也預料到了一點,那就是復漢軍要發動真正大規模的攻城了.......
從前面諸戰當中,他已經深切感受到了復漢軍的強大,因此並不敢掉以輕心,也絲毫不顧火炮帶來的威脅,連忙帶着人在城頭觀察復漢軍的動靜。
在炮火還未停頓之前,第二師副師長兼任第一團團長郝昭已經站在了許多復漢軍士兵面前,他的右眼上面蒙着一塊黑布,手裡握着長刀,整個人顯得鬥志昂揚。
在第二師當中,副師長郝昭堪稱一個真正的傳奇,他並非出身於雛鷹營和講武堂,也不是寧、程等家族的嫡系,純粹就是從最基層爬上來的副師長,爲此他付出的不僅僅是他的右眼,還有他身上十幾道傷痕。
即便在新生的復漢軍當中,像郝昭這般真正從底層爬上來的士兵,也並不算多,更多的人還是擔任營連級別的職位,特別是隨着講武堂改制成爲軍官學院之後,這種現象恐怕也再難出現了。
在炮火轟鳴中,郝昭用自己唯一的那一隻眼睛,深深望着面前的每一個人,似乎要將眼前的所有人記在心裡。
而下面的所有的士兵,也都在望着郝昭,望着這個讓他們發自內心感覺驕傲的男人。
“兄弟們,仗打不了幾年了,西南之戰打完了,後面也就是一個北伐了!”
郝昭用一種十分奇妙的語氣感嘆道:“咱也沒想到,這清狗竟然這般沒用,好多弟兄都還沒立下能封妻廕子的功勞.......”
“可是,這也代表了咱們的國家要迎來太平,再也不用頂着個辮子,去給八旗老爺們當狗了,你們將來都會有飯吃有衣穿有婆姨有孩子.......”
“可前提是,這一仗,咱們得打贏,而你們還得活下去!”
話說到這裡,所有人的內心彷彿被一種東西給填滿了,他們臉上帶着一種紅暈,雙手有些顫抖,那是激動和亢奮混合在一起時,所能表現出來的感覺。
郝昭拔出了自己的長刀,遙遙指向了奉節城,嘴裡高聲怒吼。
“上刺刀,捅翻奉節城!”
“上刺刀,捅翻奉節城!”
所有的士兵發出了歡呼聲,他們齊齊高喊着這一句,取下腰間的刺刀,掛在了槍口上,發出閃耀奪目的寒光。
軍人,就當氣勢如虹,就當豪氣千雲!
常山王望着二師的誓師畫面,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而身旁的第二師師長宇治景瞧見了,卻是輕聲笑道:“這幫兔崽子.......郝昭是個人才,將來二師交給他,我放心。”
“是啊,他是個人才......李石虎去了第八師,許成樑去了新編第十六師,你也要去總參謀部當部長,如今老夫手底下正缺人呢,好在郝昭不錯......”
常山王寧忠義輕聲感嘆道,部隊擴充的快,人員流動速度也快,幸而復漢軍的人才選拔機制還算完善,倒也沒出現青黃不接的局面。
就在寧忠義與宇治景正在感嘆之際,炮火聲卻是停了下來,而二師第一團的衝鋒也展開了,他們將會以多個波次來展開衝鋒,而郝昭則率領着第二個波次的士兵展開衝擊,超過數百人以稍顯零散的陣型,舉着攻城雲梯,開始準備先登。
作爲第一個波次衝鋒的是第一營,營長宋彥原本是從講武堂畢業的上尉軍官,雖然表面看上去極爲文質彬彬,可是打起仗來跟郝昭是一個路數,全都是不要命的帶頭衝鋒,因此在得到營中弟兄敬佩的同事,也頗對郝昭的脾氣。
第一營的士兵們臉上並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害怕,儘管此時的城頭上已經開始響起了槍聲,還有弓箭手正在朝下齊射,可對於眼下的第一營士兵而言,除了前進已經別無退路。
復漢軍軍規嚴明,若是衝鋒途中無故選擇撤退,無論何由皆當斬。也就是說要麼主官不要下令衝鋒,要麼就一個勁衝上去,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正是這種嚴明的軍紀,加上高額的賞賜,才使得先登營始終都具備無比高昂的士氣和戰鬥能力。
當然作爲先登營,也都是最快的升官發財的路子,像營連長都必須從先登營裡面選,沒有先登經歷的會直接被取消資格。
用寧渝的話來說,團以下考量的更多是士兵的勇氣,而非智慧。
畢竟沒有勇氣的士兵,根本難以承受近代戰爭的殘酷性,也沒辦法在戰場上取得勝利。
“快,跟我上!”
宋彥臉上凝肅無比,他知道先登之前纔是最危險的,真正到了城牆上之後,便可以結陣廝殺,反倒危險性沒那麼高,而眼下只能看運氣躲避清軍的攻擊。
無論再怎麼天縱奇才,在先登之時,一顆鉛彈、一隻箭矢,甚至是一塊石子都會帶來生命的危險,因此除了勇氣,還有運氣。
清軍士兵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手裡執着鳥銃、弓箭還有長刀,城頭上還有滾油和沸水,目的就是爲了將所有的復漢軍士兵,給趕下城牆上。
很快,復漢軍在付出一定的傷亡之後,雲梯終於架設了起來,開始有人朝着上面攀爬,而郝昭所率領的第二波士兵,也開始了一路狂奔,至於第三路乃至於後面其他的復漢軍士兵們,也都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奉節城頭。
“殺!”
漫天遍野的喊殺聲似乎震懾住了清軍,他們望着城下無邊無際的復漢軍時,端着火槍的手卻有些微微顫抖着,儘管他們也都會一起點燃引線,一起開槍,可是每次真正倒下的復漢軍士兵並沒有多少,因此甚至有人都開始漸漸往後退卻。
“殺!殺!殺!”
復漢軍士兵們經驗很豐富,他們十分果斷地把握住了清軍目前表現出來的怯懦,踏着硝煙和烈火,攀爬到了城牆上面,與清軍展開了最爲血腥的肉搏戰,刺刀與長刀互相碰撞的聲音,刺刀穿透肉體的聲音,幾乎響成了一片。
不斷倒伏下去的屍體,滲透出來的血水幾乎染到整個城牆上,看上去既恐怖又可悲。
當一部分復漢軍士兵終於在城頭上站穩以後,他們開始換了戰術,點燃了自己手裡的手榴彈,然後朝着清軍的人羣當中扔,那些被點燃的手榴彈如同魔鬼的號角一般,收割着清軍士兵的生命。
眼看着清軍傷亡慘重,張廣泗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陰沉之色,若非眼下局面如此,他豈會讓弟兄們就這麼白白在上面被消耗?
“一定要派人頂住......”
張廣泗殷切地囑託着即將上城牆的士兵們,可是他自己眼下卻在思考着退路了,畢竟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當復漢軍站穩了城牆時,清軍便註定已經沒有了機會。
城牆上的廝殺聲越演越烈,可是張廣泗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凝重,因爲他知道眼下已經是最爲關鍵的時候,他甚至已經有了自己上陣的念頭。
頂住了,就能活。
頂不住,只有死。
清軍很頑強,甚至從來沒有這麼頑強過,可是雙方戰力的巨大差距,使得這種頑強變得毫無意義,絕大多數倒下去的都是清軍士兵,而復漢軍站在城牆頭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城頭上的小陣地也幾乎沒有機會去處理了。
“沒想到這麼快,咱們得繼續幫一把手......擴大城牆上的陣地,最好是今天能夠徹底拿下城牆。”
寧忠義眼裡閃過一絲興奮的色彩,他既沒想到郝昭的威力,也沒想到清軍竟然變得這麼不禁打......甚至都不如過去打過的那些清兵。
其實寧忠義想的這一點也是其他人都想到過的問題,而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清軍的老兵是越來越少的,有經驗的老兵幾乎都損失在了前面的戰鬥當中,而新兵的成長速度也都不可能那麼快,以致於從實質上造成清軍戰力的低下。
反倒是復漢軍每戰必勝,老兵也沒有太多的損失,參與過兩次甚至是三次以上戰役的老兵,幾乎是一抓一大把,這些人的存在,構成了目前復漢軍穩定的基石。
“看來,咱們能提前拿下夔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