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一番戰亂後的福建,在寧楚高效的新政體系下,開始漸漸恢復了正常,大量的寧楚官員迅速下到縣鄉之中,建立基層的統治,而在這個過程中,復漢軍第三師也一起配合下鄉,清掃那些還在頑抗的土豪劣紳,以至於烽煙四起。
當然,這對於如今的復漢軍而言,已經是一種非常正常的事情,將領們心裡都清楚,這打仗前面打的是豆腐,後面可是釘子。所謂的豆腐是指一碰就碎的清軍,而釘子便是指那些紮根在地方上的那些土皇帝和土地主了。
在這一方面,寧渝的態度一向都是極爲堅定的,即便打的慢一些,損失大一些也沒關係,可是必須要將原來忠誠於滿清的地方勢力給徹底砸碎,然後安插進自己的人去,才能牢牢控制住地方的局勢,否則終有反覆的可能。
槍炮聲帶來的不僅僅是死亡,同樣也有對未來的希望。
七月中旬,福州的碼頭上站定了一大片人,其中爲首之人乃福建右布政使郭崇,此外還有福建總兵官程之恩,帶着一大幫子紅袍子,正在爲談判結束的黃殿等人送別。
“黃將軍,臺灣府揹負崇岡,襟帶列島,浪嶠南屏,雞籠北衛,以澎湖爲門戶,以鹿耳爲咽喉,乃我華夏關鍵之要地,我大楚是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郭崇雙手抱拳一禮,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眼下貴我雙方還是應該以和爲貴,此番送別,卻不知何時能夠再見......”
黃殿一臉謙卑,輕聲道:“郭大人所言極是,大楚之恩德,臺灣府上下必將銘記......”言語當中已經絲毫不提明軍和朱一貴了。
福建總兵程之恩同樣抱拳行禮,高聲道:“黃將軍此行一去,程某在此遙祝一帆風順,只是他日若有變故,可派人送來信件,程某能幫上的忙,絕不會推辭半分。”
根據寧渝跟黃殿達成的協議,這一次他回到臺灣之後,整個復漢軍上下都會成爲他的後盾,若是朱一貴膽敢暗下黑手,那麼福建的第三師將會第一時間渡海攻伐,以制臺灣。
因此眼下的這幕送別場景,也是給黃殿撐起腰桿子,擺明了告訴朱一貴,如果敢動黃殿,復漢軍就立馬打過去......且不管海峽對面的朱一貴怎麼想,至少現如今的黃殿滿懷感激之情,只要活着,那麼就有機會將臺灣府掌控到自己的手裡。
當然,黃殿也不是完全空着手回去,爲了保障黃殿能夠跟朱一貴扳腕子,寧渝特意將前番大戰後捉到的明軍俘兵,劃撥了一萬人給黃殿,並且附贈了一些繳獲的鳥槍和刀劍長矛等武器,這些兵員和裝備將會跟着黃殿一道乘船去臺灣。
寧渝一邊強壓着白蓮教大義軍進攻關中,另一方面則是在臺灣府插下一根釘子,當然目的也是逼着朱一貴和黃殿兩個人,能夠將目光轉向東南亞,擴大基本盤。
天下如棋盤,寧渝落子無數,可是他更專注的依然是內部的發展,扶持工商也好,拉着縣令們開會也罷,都是其中的一環,如何將這些環給串在一起,還需要大量的時間,而對於寧渝而言,主要是體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恩斯特從西方帶回來的人才書籍,另一個便是位於南京城的絕密研究基地癸卯一。
癸卯一基地位於紫金山的一處絕密地帶,自從寧渝佔據了南京城之後,該基地便開始進入修造狀態,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癸卯一基地所有的建築都採用水泥製成,四周架設有鐵絲網,並且禁衛師有一個營常年駐守在此地。
對於整個寧楚而言,癸卯一都是一項絕密,除了相關的少數人員知曉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也不可能在任何文字資料上發現這個基地的存在。特別是在軍情處內部,它是屬於甲級機密,非相關人員任何人都不得進入。
當然說起來神秘,實際上整體都非常偏向於後世簡潔風格,幾排高大的混凝土建築被劃分爲各個研究區,還有幾幢灰色的小樓,是作爲研究人員日常的生活作息地,日常相關生活物資都會由專人運進來。
當初在創建癸卯一基地時,寧渝便緊急將雷駝子給召回來,他經歷過了漢陽槍炮廠的建設,在這方面是有很多經驗的,用來擔任癸卯一基地第一任主事,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陛下,這裡便是蒸汽機的研發地.....目前基地內一共安排了三個研發組,通過不同的方向來研發蒸汽機,目前進展十分迅速,或許再過一段時間,蒸汽機就能夠面世。”
雷駝子站在一旁,十分殷勤地介紹着,只見數十人穿着研究服正在激烈地討論着,他們就算見到寧渝過來,也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當然這也是寧渝的規定,這裡所有的研究人員都有官身,也就是擁有朝廷的品級,像普通的研究人員是正六品,中層研究人員一般是正四品,而像雷駝子這樣擁有首席大學士身份的,品級更是高達正一品。
在寧渝的記憶裡,對於蒸汽機只有一個大概的印象,雖然不能從實質上給雷駝子提供幫助,但是在這個時代裡,蒸汽機的雛形其實已經出來了,由恩斯特提供的相關資料當中,就有相關的真空蒸汽機的記錄。
根據恩斯特的資料中顯示,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出現了早期的工業蒸汽機,當時的這種蒸汽機出現主要是爲採礦行業服務的,像當時的英國採礦業規模就已經很大了,特別是煤礦,傳統的開採方式和人力,已經難以滿足排除礦井地下水的要求,因此蒸汽機便走進了人們的視野。
一直到十多年前,托馬斯·紐科門製造出來了一種工業蒸汽機,它將蒸汽引入氣缸後閥門被關閉,然後冷水被撒入汽缸,蒸汽凝結時造成真空,從而通過空氣壓力來推動活塞,然後在礦井中聯結一根深入豎井的杆來驅動一個泵,以活塞運動產生的動力將水排出到井外。
恩斯特在來華之前,對於這種工業蒸汽機的瞭解還是比較多的,雖然沒辦法提供完整的工業草圖,可是在他的指點下,雷駝子對於蒸汽機的原理有了一定的思路,因此這種紐科門蒸汽機的仿製工作,進展速度也非常快。
寧渝望了一眼房間中央擺放的樣品,傻大黑粗的模樣,看着有些不倫不類的,可是這依然讓寧渝的內心依然有幾分激動,這就是未來的神器啊!
“經費、物資還有人才,朕都會想辦法給你調撥,它的誕生,其意義之重大,絕非一般。但是朕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在今年內就要將它研發出來。”
寧渝望着雷駝子嚴肅道,甚至比當初讓雷駝子制炮時還要嚴肅。
“啓稟皇上,臣今年一定能研發出來,”
雷駝子雖然還不明白它的作用意味着什麼,可是他也感覺到了這裡面蘊含的力量,就好比當初研發的火箭彈,改變了一個王朝的命運,蒸汽機的出現,恐怕也能改變一個時代。
寧渝撫摸着蒸汽機,低聲道:“我大楚立國革新,朕以爲,不如就叫他革新一年式蒸汽機。”
“是,陛下。”
“雷駝子,朕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它不是終點,眼下的蒸汽機還是比較簡陋的,本身的問題還很多,也沒有辦法去做更多的事情,因此這將會是一項十分長期的工作,可能是以數十年計.......你們的犧牲和奉獻,朕心裡都會明白。”
寧渝這句話的意思清楚,它不是一個短期的項目,而是需要長期不斷努力實現突破,也就意味着它的保密時間將會非常久,而在座的所有人,爲了適應保密的需求,都會付出一定的犧牲.......甚至是終生的犧牲。
“是,陛下。”
雷駝子聽明白了,其他人也都聽明白了,可是他並沒有絲毫的猶豫。從進來癸卯一基地開始,雷駝子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是大楚的首席大學士,爲大楚奉獻終生,也是應有之義。
“陛下,臣想討一個恩典。”雷駝子話音剛落,便想着跪下去,只是還沒有等他徹底彎下膝蓋,寧渝就已經扶起了這位老人。
“愛卿有什麼苦衷,儘管跟朕說出來,能夠做到的,朕絕不會反對。”
雷駝子沒有開口爲自家的子孫討封賞,而是慢悠悠地望了一眼那些還在辛勞的科研人員,低聲道:“臣得蒙陛下垂青,位居大楚首席大學士之要職,已經別無他求。只是跟着臣的這些人,他們有的還只有二十多歲,還沒有成家......”
“朕會安排一應適齡女子前來相親,若有合適的朕給他們保媒,一應需求朕皆允許!”
寧渝毫不猶豫打了包票,這些東西原本就是他已經有所準備的,不過對於這些人的付出,似乎還有些不太夠,便又開口道:“將士們在前線殺敵立功,會有勳章獎賞,你們在後方雖未殺敵,可是功勞不比他們差,朕也會給你們授勳授爵!”
“但凡有人帶領團隊率先突破重大科技,全員授魯班三等勳章,帶領者着封伯!”
“但凡有人能夠帶領團隊完成甲級項目,全員授魯班二等勳章,帶領者着封侯!”
一番話說出來,卻是讓雷駝子都嚇了一跳,寧楚勳章貴重不說,這爵位更是金貴無比,除了寧氏皇族之外,一般人不在戰場上滾個幾回生死,根本沒機會拿爵位,因此這一會寧渝的態度幾乎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只要你們玩命一樣地把蒸汽機弄出來,你們就能封勳封爵!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深深長揖一禮,寧渝的這一番表態,幾乎讓他們的血開始沸騰了起來,他切切實實地給所有人指明瞭道路,只要能夠表現出價值來,就會得到更多的封賞,甚至是真正意義上的認可。
“大楚的未來,離不開你們每一個人的付出,朕曾經跟內閣的大臣們都說過一句話,你們不是所謂的匠人,你們是工程師,你們是創造者,你們是未來是希望,也是大楚的底氣所在!”
寧渝的態度十分誠懇,他一邊講的時候,一邊不自覺想起了之前,從火炮到火槍,再到火箭彈,從孝感縣的那一處小小的槍炮坊,到上萬人規模的漢陽槍炮廠,這些人是真正的爲這個國家的興衰努力過,犧牲過。
“朕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活出尊嚴來,所以朕給你們官身,不是爲了讓你們去做官,而是讓你們明白,器物一道照樣能夠成就偉業,眼下國家還什麼都沒有,將來咱們還要改科舉,改教育,從基礎開始改,你們的道路,還會有更多的人來走!”
在癸卯一基地的這一番講話,激動人心,可是也在某種程度上暴露了寧渝的想法,或者說是野心,只是這裡處於隱秘所在,皇帝說的話同樣是絕密,因此倒沒有惹起什麼風波,可是一旁跟隨的次輔崔萬採,卻有幾分擔憂。
“陛下,咱們的教育將來要改嗎?”
“要改!而且要大改!”
在親信且老丈人面前,寧渝自然不會有半點隱瞞的意思,當然這也沒有引起崔萬採的驚訝,他老早就知道自家這位學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這件事或許在皇帝心裡已經很久了。
崔萬採也不是那等腐儒,他也認爲教育是需要改革的,可是跟寧渝的不同點在於,他以爲此事當緩緩而行。
“當下陛下所行諸策皆已經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可是對於士紳們而言,亦是影響頗大,教育改革一事又是一件頗爲棘手的事情,若是緩緩行之,或許沒有什麼波動......若是陛下大力推行,恐怕會引起反覆。”
寧渝輕輕低嘆一聲,每次涉及到變革的事情,似乎都要緩下來......只是緩下來這問題就能解決嗎?還不是照樣留了下來......
“崔先生,你的意思朕當然明白,可是朕以爲,若是緩下來事情能辦下去也就辦了,可是一直拖着遲遲不辦,這個問題就會一直留下來......”
“如果朕不去做,還能指望誰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