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在經過了登基大典之後,其原先破敗頹唐的氣息被一掃而空,如今轉過頭來倒是給人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在剪去了辮子之後,百姓們的精神面貌似乎也比往日好了許多,看上去倒有幾分大國氣象。
就在清廷、劉如漢和朱一貴先後派人到南京出使之際,寧渝卻在接待一位十分特殊的客人,此人名叫恩斯特,來自於普魯士的耶拿,是一個傳教士。
寧渝在這幾年的行軍當中,也不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傳教士,但是大部分都僅僅只是單純的傳教士,並沒有多麼特別的地方,可是自從跟眼前的這位恩斯特交談後,寧渝敏銳的發現了此人在化學和醫學上的非凡造詣。 wωw .Tтkā n .C 〇
“大皇帝陛下,北方的清國皇帝只需要能夠爲他造出槍炮的人,不需要像我這樣的人......可是我想說的是,那位自大的清國皇帝,永遠都不會知道化學帶來的神奇威力,更不會知道主所代表着什麼!”
恩斯特是一個留着大鬍子的普魯士人,他喋喋不休地跟寧渝講述着化學和主的偉大,可是這並沒有讓寧渝感覺到厭煩,他甚至都將會見白蓮教使臣的事情都推到了後面。
“恩斯特先生,朕想問問你,你能給朕帶來什麼?”
寧渝呵呵一笑,他當然知道這些老外的想法,無非就是希望在中國能夠自由地傳教,因此他們也不傻,清楚在東方這塊土地上,想要傳教最好的辦法,無非就是成爲皇帝的顧問,就像他們的前輩們那樣,而且還能爲此得到大量的錢財。
恩斯特笑了笑,他很喜歡面前這個年輕的皇帝,不像他曾經見過的那位君主那般無禮與傲慢,甚至都不需要他去跪下,在清廷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讓這個德國人感覺到無比的憤怒和不解。
“偉大的皇帝陛下,我給天朝帶來了一本書,這本書足以讓你們重新認識我們的世界,我敢保證,這是這個時代最爲偉大的著作!”
恩斯特臉上帶着幾分驕傲,這個年頭的西洋人跟後世可不一樣,他們初來中國的時候,見到的一切都是那麼美麗與宏大,精緻與震撼,就連街上百姓的衣物,看上去都十分美麗,要知道此時的西方,甚至還沒有開始工業革命,他們所經歷的黃金時代還遠遠沒有到來。
只見他一邊說着,一邊從隨身攜帶的箱子裡掏出一本書,封面上用德文寫着一行字,只是寧渝只懂得一些英文,看到那上面的德文,不由得傻了眼。
“恩斯特,這本書朕看不懂,不如你給朕介紹一下,這是什麼書?”
恩斯特笑道:“大皇帝陛下,這本書名爲《化學基礎》,是我的老師花了很長時間才整理出來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書籍了!”
《化學基礎》?先不管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書籍,可是寧渝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迷迷糊糊中卻感覺有些熟悉,不由得好奇問道:“這本書是你老師整理出來的,他叫什麼名字?”
恩斯特聽寧渝這般問,當下便驕傲道:“啓稟大皇帝陛下,我的老師叫做格奧爾格·恩斯特·施塔爾,他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化學家。”
好傢伙,師徒倆用一個名,這讓寧渝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很快也反應了過來,這個人可不是面前這個恩斯特那麼簡單,可以這麼說,這個人的傳奇性還真不是一般般。
在寧渝前世的記憶當中,出於某些原因對於施塔爾這個人還是有一些瞭解的,此人可謂是相當彪悍,早年間是燃素說的先驅貝歇爾的學生,後來在德國耶拿大學拿到了醫學博士學位,這個階段堪稱化學醫學雙大拿,然後此人在後面也成爲哈雷新建的大學的醫學和化學教授,最奇葩的是,他在這個過程中瘋狂迷戀過鍊金學。
“老師現在在柏林給普魯士王做御醫,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化學,這是他去年整理出來的一本《化學基礎》,我今天將它送給大皇帝陛下,還請大皇帝陛下准許我在天朝傳教......”
寧渝端詳着手裡的《化學基礎》,心裡其實有幾分心動,可是對於眼下的寧渝來說,他是不太希望傳教士在國內傳教的,因此便有些糾結。
“恩斯特,你知道嗎?在天朝傳教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且我天朝子民也不信鬼神,更信奉知識的力量,若是你能夠爲他們帶去知識,他們纔會真正認同你的理念。”寧渝一邊信口胡謅,一邊觀察着恩斯特的神色。
對於這一套亂七八糟的理論,恩斯特卻表現的十分認同。
“大皇帝陛下,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說的非常正確,唯有帶來真理,才能帶來主的榮光!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將真理帶給貴國的子民。”
寧渝嘿嘿一笑,“朕以爲,當下中西之間雖然偶有交流,可是交流卻實在不多,這其中固然有地緣的因素,但是更多的是沒有跨出交流的第一步。恩斯特,朕希望聘請你爲大學士,你可願意?”
沒錯,眼下的寧楚其實也是有翰林院和大學士的,只是相對於清廷的所謂大學士,寧楚的大學士並沒有所謂的政治權利,而是一個比較偏向於學術的頭銜,此外,它也不僅僅是用來授給儒家大師的。
“大學士?我明白了.......感謝大皇帝陛下的信任,我願意爲大皇帝陛下效力!”
恩斯特一聽自己就有官當了,當下心裡便有些興奮不已,他很爽快地便答應了這個要求,此時的他雖然還記掛着傳教的事情,可是畢竟沒有那麼地重視了。
寧渝笑道:“恩斯特,既然你是朕的顧問了,那麼朕就希望你去做幾件事情......”
“還請大皇帝陛下吩咐。”
“朕以爲,這天下之大,實在是廣闊無垠,天朝與西方的距離實在是太過於遙遠,其中很多交流不太順暢,朕以爲不如請你作爲朕的全權代表,將來和朕的外交部長一同,前往西歐各國出使,以建立相應的溝通渠道。”
恩斯特一聽有衣錦還鄉的機會,這個老外的笑意都快止不住了,當即承諾道:“大皇帝陛下高瞻遠矚,臣一定會帶着帝國的誠意前往各國建交,不負大皇帝陛下所託。”
“嗯嗯,恩斯特,朕還有一件事,那就是請你回西方之後一定要梳理一批西方著作的書籍,然後運回到天朝來,數量自然是越多越好,領域亦不必侷限,凡是有用的都可以運回來,朕要在南京建立一座大圖書館!”
“是的,大皇帝陛下。”
“恩斯特,朕希望你將來回到西方以後,請蒐羅一批天文、地理、物理、化學、醫學還有軍事方面的專家,請他們到天朝來成爲顧問,朕願意給出五倍以上的薪資,還會給他們封爵,當然了,你做好這件事情以後,朕會給你封個侯爵。”
寧渝一邊想着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一邊給恩斯特畫大餅,其實這些東西如果真的能夠實現了,就算給恩斯特封個公都不爲過,不過寧渝眼下畢竟在控制封爵的數量,也不好給太大的,否則內部人也會有意見。
雖然說只是一個侯爵,可是已經足夠把恩斯特砸得暈頭轉向了,他所夢寐以求的一切,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似乎就要實現了,這讓他感覺到幾分不真實的感覺,當下閉起了眼睛,口裡默默誦着。
“主啊,難道是您偉大的目光已經照耀在我的身上了嗎?”
寧渝也不管這個洋鬼子嘰裡咕嚕地說些什麼,他反覆叮囑道:“恩斯特,朕會給你錢給你人給你地位,但是你要記住一點,你以後就是天朝人了,明白嗎?朕希望你能夠事事以天朝的利益優先。”
恩斯特在這方面還是很有覺悟的,他當即按住胸口道:“向主保證,我恩斯特將會事事以大皇帝陛下的意思爲主,絕不會出賣天朝的利益。”
等到忙活完了恩斯特這件事,寧渝感覺自己的腦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最近這段時間實在是忙到腳不沾地,一直呆在奉天殿處理政事,整個人都透着一股乏力感。
新的官制基本上已經落實了下去,而寧楚的第一任首輔,理所應當的落在了寧忠景的頭上,而次輔的頭銜則給看崔萬採,李紱在這次的爭鬥中並沒有贏過崔萬採,可是他的位置也相當不錯,乃首任都察院院監一職,當然這個職位也是寧渝弄出來的一個,其地位理論上是高於各部尚書的,因此李紱當下也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其他各部的尚書,也都從原先的人馬中填補上了,只是這一套體系的運轉還需要時間來磨合,因此對於寧渝而言,事情並沒有少多少。
“皇上,劉如漢的人已經到了,見還是不見?”次輔崔萬採輕聲道。
寧渝擰了擰眉頭,“先晾晾再說,這次怕是又想來要援助了......哼哼,若不是朕向着他們在北邊還有些利用的價值,豈會讓他們逍遙至今?”無論戰略上怎麼樣,對於白蓮教的一些所作所爲,寧渝都是看不上眼的。
崔萬採輕輕點頭,隨後道:“皇上,這恩斯特此人乃西人出身,封其爲大學士是否有些太顯眼了?以這般貪圖財利之人,給些錢貨打發了也就了事。”
寧渝聽完崔萬採這番話,當下便有些無可奈何,哪怕是崔萬採這般天資聰穎之人,在看西人時都帶着幾分蔑視的,他們在這方面跟雍正其實是沒啥區別的,也是主流思想——反倒是寧渝這般重視的,更像是異類。
“朕以爲,西人之思維有頗多可以學習的地方,特別是他們對於客觀事物的瞭解,並不亞於我中華,因此以千金市骨之法,想必能夠吸引到一大批的西人精英,以填充我朝之空白,取長補短,你明白嗎?”
崔萬採聽完寧渝這一番話後,他沉默了許久,卻是提出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
“難道皇上以爲,西人如今有些方面強於我天朝不成?”這個問題看似很狂妄,實則是反映了當下天下人的一種心態,那就是我天朝大國乃人傑地靈之地,其餘之地皆蠻夷。
寧渝苦笑了一聲,他知道崔萬採問這些的用意,這並不是崔萬採自己問,而是替朝內的羣臣問的,替士林問的,可是寧渝沒辦法回答,就好比他沒辦法告訴崔萬採,再過一百多年,西人的堅船利炮就會扣響華夏的國門,而到時候國將不國。
從恩斯特所說,寧渝基本上可以斷定,那就是整個西方已經處於工業革命的前夜,甚至可以說它已經開始了,伴隨着的不僅僅是技術的革新,還有社會關係的變化。
儘管瓦特還沒有出生,可是早期的工業蒸汽機已經出現了,它或許存在着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那只是停留在實驗室的階段,可是寧渝心裡清楚,再過幾十年,蒸汽機將會被逐一完善起來,分離式冷凝器、汽缸外設置絕熱層、用油潤滑活塞、行星式齒輪、平行運動連桿機構、離心式調速器、節氣閥、壓力計等等,它們都會出現的。
可以說,上天把他寧渝放在了一個最好的時代,這個時候工業革命還沒有正式開始,西方跑馬圈地式的殖民也沒有完全拉開序幕,這個世界還是一片未知的混沌狀態,而誰能在這個時候搶佔先機,誰就會成爲時代的主角,就好比十九世紀的大英帝國!
因此,在這個時候,寧渝纔會那麼着急地調理國內的情況,甚至還沒有徹底統一中國,就率先開始了一系列的變革,他希望能夠在更短的時間內,整合華夏的力量,然後輻射到整個亞洲,最終完成對西方文明崛起的一次完美阻擊。
而這一切,寧渝也只能放在心裡,他望着崔萬採露出了一絲笑容。
“朕現在做的事情,你們可能不會理解,可是等到以後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會有很多人感謝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