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府,如今應該叫做承天府,當年鄭成功逐荷蘭收復臺灣之後,便在臺灣上設置了承天府,又名東都,並且在承天府下設置了兩個縣,分別叫做天興縣與萬年縣,以示反清之意。
後來到了康熙二十二年,臺灣被清廷攻克之後,便將承天府改製爲臺灣府,隸屬於福建省布政使司,當時還在臺灣府衙前御製碑文,勒碑府城,垂示久遠。當然這一處碑文已經被明軍給徹底搗毀了,臺灣府也就重新喚作了承天府。
原來的臺灣府府衙如今被改成了中興王府,朱一貴平日頗爲節儉,因此曾令人將府衙內的一些珍稀物品都給搬了出去,如今整個王府顯得十分素淨莊重。
只是今日裡,王府後院卻顯得熱鬧了許多,只見數十名軍士舉着鳥槍站在後院裡,而面前則擺放着許多一人高的靶子,似乎是在進行着操練。
朱一貴穿着一身明黃色的大明蟒袍,坐在了院中的一處涼棚中,臉上不喜不悲,在一衆人等的簇擁下,靜靜觀看着軍士操練。
“砰——砰——”
隨着一陣陣槍聲過後,只見一片濃白的煙霧升騰而起,伴隨着濃烈的硝煙味道,將整個後院變成了戰場一般。
衆人目不轉睛地看着,隨着濃煙漸漸消散,便發現面前的這些靶子上,已經出現了許多黑洞,甚至有的黑洞已經徹底打穿了靶子,在後面的牆上留下了一道道粗黑的印記、
“黃將軍,楊將軍,你們以爲這火槍與復漢軍之火槍相比,孰強孰弱?”
朱一貴不緊不慢地問着,眼神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靶子分毫,他心裡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一旁站着兩名長相粗豪的漢子,其中一人名叫黃殿,是朱一貴起家時的大功臣,正是在黃殿、顏子京、李勇、吳外等十五人的擁護下,朱一貴在下定了起義的決心,而且也是他帶着兩百多人找到朱一貴,給朱一貴黃袍加身的,因此目前位居朱一貴一人之下。
另外一人名叫楊泰立,此人更厲害,甚至就連當時的康熙皇帝都知道他的名諱,因爲他幹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當時在朱一貴起兵之後,臺灣總兵歐陽凱胡作非爲,不得人心,而當時還是把總的楊泰立深爲不滿,就在背後偷襲刺殺了歐陽凱,然後裹挾大軍投奔了朱一貴。
由於這二人都曾經立下大功,被朱一貴引爲左膀右臂,成爲明軍的高層首領,而且他們各自手下也都有一幫子嫡系力量,因此這二人說的話也更爲朱一貴所重視。
“王上,末將以爲,若是與復漢軍的火槍相較,或許還差上一些.....可是與清軍的鳥槍相比,則遠遠過之......”
楊泰立性格比較實在,當日刺殺之舉也是忍無可忍,可是在日常中,楊泰立卻顯得比較樸實憨厚,因此也不願意說些違心之語。
只是在楊泰立話音剛落時,一旁的黃殿也不顧朱一貴在旁邊,當下便勃然大怒:“楊將軍此話未免太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了吧......這鳥槍也是老子好不容易從西人手裡買下來的,如何不如一區區復漢軍?”
楊泰立嘆口氣,耐心解釋道:“昔日我也曾聽探子說過,復漢軍開槍時根本無需點燃火繩,而是以燧石擊發,光此一項就強過我等火繩槍許多.....更不用說鳥槍的精準度和穩定性,更是遠遠不如。”
黃殿心裡依然有些不服,正準備開口反駁時,卻見朱一貴站起了身子,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必吵了,強與不強亦非火槍之一項相較。孤已經得到了消息,寧渝在江寧登基爲帝,孤以爲,咱們遲早有一天,會跟復漢軍正面碰上,或許這一天會來得很早.....”
朱一貴也是地方豪強出身,他俠義好客,豪放健談,在還沒有起事的時候,就經常結交江湖豪傑,每有客至,他就宰鴨煮酒,述及國事政情,或崇論宏議,或悲傷感嘆,因此此人的做派有一種及時雨宋江的感覺,對於人性的揣摩是非常獨到的。
在起事不久以後,朱一貴曾經通過影子的幫助,剷除了內部的土豪出身的杜君英父子,將內部清洗了一遍,可是這樣一來他非但沒有感謝復漢軍,甚至心裡對於復漢軍存在很多的戒備,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自然不甘心在將來成爲寧楚的一個臣子。
聽完朱一貴所言,楊泰立和黃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們二人同樣是這般想法,自己當家做主久了,也就不願意再投靠任何一方勢力,哪怕是氣勢宏大的復漢軍,也無法使得他們俯首稱臣。
“傳令給顏子京和李勇,鎮守所在要道,絕不可放復漢軍從福建過去......若是他們敢動手,那就打一打,孤倒想看看,這復漢軍到底是個什麼成色?”
不得不說,劉如漢和朱一貴這二人,放在這個時代也能算得上頂尖的人才了,可是他們畢竟跟寧渝不一樣,見識與思維一直停留在了造反坐天下的層面上,其實並不瞭解寧渝眼下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在幹什麼。
劉如漢畢竟是在湖廣的眼皮子底下,受到復漢軍和清軍的兩面擠壓,還不敢跟寧渝翻臉,可是對於遠在臺灣的朱一貴而言,他眼裡的復漢軍還蒙着一層紗,讓人看不清楚裡面藏着什麼,因此他想要碰一碰,至少要看清楚復漢軍的真實實力。
.可問題是,朱一貴根本沒有機會看到。
四月初六,程銘率領的第三師在夜幕的掩蓋下,朝着明軍的陣地發起了衝擊,整整一個營的擲彈營擔任了尖刀的作用,他們利用手榴彈的強大威力,將明軍的陣地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源源不斷的復漢軍士兵從口子處一擁而進,對明軍展開了追擊。
“轟隆隆——”
炮聲不斷響起,漫山遍野的復漢軍士兵端着刺刀向着前方發起衝擊,早在打完第一輪排槍之後,明軍的陣型就已經崩潰了,他們的鳥槍雖然還算先進,可是訓練度卻相當低下,這也是因爲明軍勢力在急速膨脹後,所產生的惡果。
正因爲如此,在明軍徹底崩潰後,常常能看到一個連的復漢軍士兵,就像驅趕牛馬一般,將大量的明軍給逼降,他們趴在地上,不敢發出一點點的動靜,心中的那股子傲氣,算是徹底被打落了。
在之前對清軍的一戰當中,他們也曾這般打崩過清軍,也曾這般追擊過清軍,可是如今在復漢軍面前,卻感受到了同樣的無力。
對於這一戰,程銘早就已經下達了命令,決不允許殺俘,違者軍法重處,因爲這條命令是從南京傳遞過來的,上面的意思很簡單,明軍不是敵人,可以打敗他們,收編他們,但是不能肆意加害,畢竟他們也是反清的一份子。
在這一次大戰當中,程銘得到了寧渝的授命,成爲了大軍的統帥,指揮着第一師、第三師和第四師,從三個不同的方向,經過數日的拼殺,卻是將明軍主力徹底給打崩了,其中俘獲者多達兩萬人。
又過了數日,第一師的大軍便已經攻佔了寧化,而第三師在程銘的親自率領下,直接一路突擊到了泉州府,將泉州團團圍了起來,而裡面的明軍只剩下不到五千人,在李勇的率領下苦苦掙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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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子京作爲福建方向的統帥,並沒有發揮其應該的職責,在復漢軍發起突擊的第一天,他就帶着一些殘兵敗將,朝着後方潰退而去,結果退到了泉州後,被急匆匆趕來的朱一貴,給一刀砍下了人頭,掛在了旗杆上。
反倒是李勇作爲副帥,帶着人節節抵抗,雖然也難逃被打敗的命運,可是卻止住了崩潰的戰局,讓朱一貴還有一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被人徹底趕到海里去。
“陛下萬歲!”
復漢軍營帳裡燈火通明,此時已經舉行了授勳大會,許多在此戰中獲得戰功的士兵們,身上配上了新出爐的勳章,而相關的福利待遇,將會在後面一一落實。他們撫摸着胸前那枚精緻勳章時,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而更多的士兵則是帶着羨慕的眼神,望着這些人。
“哎,他孃的,清軍不耐打,這明軍也不咋地,這一次咱們三萬人在這七八天的時間裡,打垮了他六萬人,很多人都沒撈到勳章,眼睛紅的要死呢。”
“可不是,我大哥還是勇猛無比,他一個人帶着他們小隊的人,直接沖垮了明軍半個營!十幾個人追着一百多號人跑呢!”
士兵們大口喝着酒,當下便有些得意,嘴裡也就放開了胡咧咧,只是他們胡咧咧的時候,那些戰績通常都是真的,因爲在營中胡吹那可是要被上官重罰的。
一名年紀較大一點的士兵卻搖搖頭,軍內人稱他老柴,很早就是復漢軍的一份子,他的肩上跟普通的士兵也明顯不一樣,是新的士官銜。看樣子雖然只是一個三級士官長,可是在營中卻極爲罕見,甚至有人戲稱,這軍營裡的營連長比士官長多多了,因此大夥對他都是比較尊崇的。
“兄弟們,明軍雖然不耐打,可是他們的紀律和武器其實比清軍強出許多來,咱們上了戰場可不能掉以輕心!”
這話一出倒也有很多人紛紛點頭認可,有些東西都是實打實能看見的,一味貶低敵人可不是件好事,有人奇道:“老柴,聽說你們這些士官長,是可以直接給樞密院呈遞戰後報告的,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老柴挺起了胸膛,臉上微微露出幾分得色,這項權利可不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隻有他們士官長才有的,要知道哪怕是團營長,都不可能直接給樞密院呈遞戰後報告。
這個報告面向的內容,自然不會是戰爭指揮方面的東西,主要還是跟士兵的待遇有關,像日常的飲食還有戰後的授勳授獎是否存在問題等,都可以寫在上面通過專門的渠道,傳遞給樞密院,以此保證士兵的待遇。
這項制度是寧渝專門爲士官長所設立的,他們雖然不是指揮人才,可是卻是軍隊裡的骨幹,因此由他們來作爲樞密院與士兵溝通的橋樑,自然是再合適不過,至少可以保證軍心能夠穩定,不會出現欺上瞞下的情況。
當然了,對於士官長制度,軍官們自然不會樂意見到,可是在寧渝的強行命令下,該制度依然是被通過了,這也導致寧渝在軍內的地位變得至高無上。
就在士兵們歡慶鼓舞之際,此時復漢軍的大帳內,也來了幾名神秘之客。
“想和談?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