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除夕一天天逐漸接近,武昌城內也開始張燈結綵,準備歡度這一年到頭來難得的喜慶日子,相比起過去兩年,今年的武昌城終於能夠安安心心過一次大年了。
在除夕之前的前三天,寧忠源表示爲了酬謝大夥辛苦了一年,特意召開了一次特大的宴會,這一次宴會當中,將會請到目前復漢軍各個體系當中的中高層,像政事堂、樞密院還有監察院各部都有安排,還有軍內團級以上的軍官也都會參與這一次宴會,由於宴會被安排在東湖岸邊羅家山下,因此又被稱爲東湖之會。
說起來,這次的東湖之會自然不是一場單純的宴會,而是寧忠源已經籌謀已久的一次聚會,目的是爲了在這一次會上,徹底奠定來年復漢軍立國的一些事情,當然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確定寧渝登基一事,要在人心上把這件事給落實下來。
宴會所在地位於東湖岸邊的一處空地之上,此處已經建立了一座高臺,雖然並不奢華,可是卻相當闊大,上面已經擺放了許多桌椅,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酒宴,看上去倒也顯得十分威武,臺上還寫了兩個大字——珞珈。
儘管還沒有到規定的時候,但是已經有許多人前前後後抵達了高臺,他們或許三五成羣,或許獨自一人,人人眉眼帶笑,盡情享受着勝利的味道。
是啊,仗打到了這個地步,一個國都打出來了,也該享受享受了。
在他們的心裡,或許是將自己當成了什麼名將名臣之類的,滿心以爲這鐵打的江山,是他們一點點啃下來的——但是在寧渝看來,在座絕大多數人的價值並沒有達到不可取代的地步,畢竟大多數仗都是寧渝帶人打下來的,再加上覆漢軍本身的裝備和戰術,對清軍也是屬於碾壓狀態,因此並不需要將領多麼強大。
“珞珈?此爲何意?”
前來與會的衆人當中,大多也都是讀過詩書的,可是看到了臺上大大的‘珞珈’二字,便紛紛引經據典,可是過往的典故當中,確確實實沒有關於‘珞珈’的典故,便有些令人不解。
當然,這賣弄文采之事,也會有專門的人出馬,狀元彭啓豐作爲楚王府侍從室行走,如今即將結束觀政生涯,因此也是有資格來參與此宴,也受到了許多人的重視,他們不由得紛紛看向了彭啓豐。
彭啓豐這一次前來,身邊也聚集了幾名好友,見衆人要他來解惑,當下也不甘示弱,便仔仔細細看了幾眼,細細沉思了下來,不過想了許久,終於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珞者,石頭也;珈者,頭飾也。此珞珈確實未曾出現在典故當中,不過我知道咱們這裡便是羅家山下,莫非是將‘羅家’改成了‘珞珈’?
“翰文兄果然大才,小弟實在是佩服不已。”
一聲清朗的聲音傳來,卻引起了衆人的好奇之心,便紛紛望向了來處,卻見到一名年輕人正快步走了過來,正是跟彭啓豐同列三甲的吳敬梓。
彭啓豐望了一眼意氣風發的吳敬梓,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豔羨,他雖然是狀元之才,如今也位列要職,可是跟吳敬梓比起來,反而沒那麼重要,因爲朝中衆人都知道,吳敬梓是被寧渝給親自要過去的,這其中代表的意思,自然令彭啓豐都有些羨慕了。
誰不知道等到復漢軍立下一國之後,寧渝就是妥妥的太子?等到將來,那就是妥妥的皇帝,到時候在寧渝身邊的人,自然都能雞犬升天。
當然這個時候的彭啓豐還不知道寧渝馬上要登基的事情,他熱情地拉過了吳敬梓的手,向着周圍的士子們介紹道:“諸位,這位便是吳敏軒,來頭大的嚇死人,當然其一身的文采也是讓我頗爲欽佩呢。”
吳敬梓微微一笑,跟周邊的士子們互爲一禮後,才瞧了瞧臺上的‘珞珈’二字,笑道:“翰文兄所言非虛,此‘珞珈’者並非出自典故,實則是將‘羅家’改成了‘珞珈’,這其中的手臂,便是出自於大都督。”
聽到吳敬梓提到了寧渝,當下所有人都齊聲讚歎,有人誇這一改動幾乎有點石成玉之妙,將俗氣的‘羅家’變成了非凡的‘珞珈’,還有人以爲,這珞珈山聽起來就高雅脫俗了許多,於此地舉行盛會正是理所應當之舉。
衆人一番交談之下倒是頗爲熱鬧,不過也不止是這些文人雅士在這裡賣弄風騷,復漢軍的武將們也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神態,像董策、許成樑、李石虎等人幾乎引領了所有的風頭,在人羣當中也是極爲扎眼。
在李石虎身旁,還站着一名右眼蒙着黑布的年輕漢子,正是一戰攻上江寧城頭的郝昭,不過由於戰事的緣故,他的右眼也爲此徹底失明,還曾受到過寧渝的親自嘉獎和寧忠源的借鑑,也算是給自己掙下了不小的功勞。
爲此,郝昭也受到了禁衛師的師長寧祖毅的認可,將其直接提拔到了新組建的禁衛師裡面,在羣狼環伺的禁衛軍裡,一舉坐上了禁衛師一團團長的寶座,成爲了武昌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
在這一次的大會當中,禁衛師負責全方面的安保事物,不過由於郝昭現在的身份,倒也不必親自去盯着,因此也就陪同着剛剛到武昌的幾名老上司,一同談天說地。
許成樑微眯着眼睛瞧了郝昭一眼,哼哼道:“第二師怎麼就沒有你這樣的人才?要不是老寧下手快,老子估計也得跟大都督要你!”
董策嘿嘿一笑,高聲道:“許成樑,你的二師現在可是擔負着西北的重任,郝昭過去怕是浪費了人才......”說完後,一衆**子便笑個不停。
許成樑當然知道自己這個老對手不會放過奚落他的機會,只好無奈道:“你以爲老子願意......那年羹堯是個什麼東西你們不明白,當初還在打的時候,他就一直堅守不出,咱們當時的任務是固守,不允許隨意擴大戰線,也就放過了那老小子......”
“可是沒想到啊,後來這老小子竟然直接去了青藏,這一下子可好,咱想找他打都沒機會了......只能等時機合適以後,大都督一聲令下,老子就砍了年羹堯的狗頭!”
說起來也巧,當初的第二師除了在長沙打了一場大戰以外,其他時候並沒有多少參戰的機會,作爲主力師一直在鄖陽府跟清軍反覆糾纏,只是看到了其他主力兩個師在江南打過來打過去的,心裡不免也有幾分羨慕。
當初的第二師師長寧忠義在整軍過後,也就不再擔任了第二師師長一職,由副師長許成樑接任,他跟董策二人也算是都上升到了師長位置上,不過董策後來到了大都督府擔任參謀處處長,相對來說要比許成樑要領先一步。
衆人一片吵吵鬧鬧的時候,一隊隊王府侍衛走進了會場,接下來便是寧忠源、寧渝、程遠芝、鄭先還有崔萬採等人,一同走了過來。
等到寧忠源坐了臺上的主位之後,寧渝等人分成兩派坐了下來,而其他的人也都紛紛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這上千人便成爲了目前復漢軍的最核心力量了。
“起!”
隨着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紅色的官衣瞬間變成了一片海浪,他們手中舉杯望着寧忠源,眼神裡帶着幾分狂熱。
“爲楚王賀!楚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陣陣呼喊聲如同浪潮一般席捲而來,在所有人的心裡,復漢軍是一個自己親身參與進來的傳奇,一個席捲了南方諸省的傳奇,一個掀翻了鼎盛大清的傳奇。
在這個傳奇當中,固然有戰無不勝的寧渝寧大都督,可是更關鍵的還是寧忠源,沒有他率先帶着衆人走上了這條路,許多人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因此這一聲楚王萬歲確確實實喊得真心實意。
特別是對於從雛鷹營出身的孤兒而言,他們對於寧家和復漢軍所賜予的一切,都難以忘懷,特別是董策和許成樑二人,他們幾乎是同時想起了當年在寺廟裡的那段日子,若是沒有寧渝伸手,恐怕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會活生生餓死。
正因爲如此,他們對寧渝和寧家的忠誠,幾乎都是最高的一批,用董策的話來說,無論衆人是師長還是團長,可首先都是寧家的家奴,也是寧渝的家奴,他們不會因爲這個身份而感到恥辱,只會覺得無盡的榮耀。
寧忠源望着臺下衆人,心裡亦是無比激動,儘管沒有喝多少酒,可是他依然感覺到一股眩暈,那是一種令人沉醉的味道,或許這就是當皇上的感覺,一聲令下,整個天下便爲之顫慄。
“這個天下,是孤的,可也是你們的!”
寧忠源環視了衆人一眼,一口將碗中酒飲盡,衆人被寧忠源的一番豪情給打動,紛紛飲盡碗中酒,高呼萬歲,聲震數裡。
一連串細密的鼓聲響起,數十名身着重甲的復漢軍士兵手中執劍而出,他們在高臺上伴隨着鼓聲舞劍,寒光冷冽,卻又透着無限豪情,看得衆人齊聲叫好。
寧渝一臉微笑望着臺下的舞劍武士,心裡卻是也來了興致,便齊聲高聲道:“啓稟父王,孩兒願爲父王獻上劍舞。”
衆人聽說大都督要親自作劍舞之樂,當下一個個也是興奮莫名,寧忠源也是哈哈大笑,“吾兒劍舞,當爲今日此會之盛典!”
寧渝起身拔劍,走到武士中間,一板一眼舞動了起來,他畢竟是從小得名家傳授,只見一柄長劍在他的手上上下翻飛,動作並無太多的美感,可是勝在氣勢非凡,倒也讓衆人看得目不轉睛。
衆君臣當臺大舞盡顯豪情,可是在一旁坐着的鄭先,卻感覺有些心慌意亂,他望了一眼寧忠源,可是對方卻沒有看他一眼,接着又瞧了一眼一旁坐着的程遠芝,後者卻是對着他微微一笑,神情裡頗具幾分深意。
“致齋,當日在武昌城倡義之時,你也曾像今日這般心緒不寧了.....”
過了好半晌,程遠芝才悠悠吐出一句話來,他實在是不願意看到鄭家在這個關鍵時候徹底倒下,這對於寧家和程家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鄭先聽到了這句話時,卻是心神一震,他當然不會認爲這句話是程遠芝隨口道來,當初在寧忠源起兵反清時,鄭先亦曾動搖過,可是畢竟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實在是改變不了這個關係,也只好硬着頭皮跟着寧家走了,而當時的程遠芝可就曾提醒過他。
因此,如今聽到了程遠芝說這句話,鄭先心裡卻是明白了過來,眼下的局面跟當日亦有幾分相同,若是願意跟着寧家走,那自然是平安無事,若是心裡存了幾分別的心思,到時候程家可是不會幫他的。
“程老太公,我鄭家走到這步也是咎由自取,只是還請程老太公將來多鐸照拂一二......”
鄭先神情裡頭透着幾分苦澀,他自然明白眼下的大勢是什麼,可是正因爲明白這個大勢,才讓他感覺到抗拒。
程遠芝瞧了一眼正在舞着劍的寧渝,笑道:“我這好外孫千好萬好,可唯獨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對人太過於仁慈了些。致齋,若非有他,你鄭家如今可不是眼下這模樣.....”
鄭先心裡一凜,長長嘆了口氣,也就不再多言了。
在衆人歡慶之時,武昌城內卻迎來了再一次的戒嚴,一直未曾出現的樞密副使寧忠義和禁衛師師長寧祖毅身穿鐵甲,出現在了城東門處,許多復漢軍士兵從城外依次進入城內,他們手裡端着長長的火槍,腰間的刺刀發着寒光。
“這馬上都要除夕了,這武昌城也該清理一下了,要不然拖到過年去,怕是面子上就不好看了。除舊迎新,舊的要是不除,這新的怎麼會來?”
寧忠義臉上帶着幾分冷意,他望着寧祖毅低聲道:“今天這一戰雖然不能用火炮,可光靠兩個團想來也夠了。”
寧祖毅臉上微微一笑,“哼哼,對付那幫子狗東西,何須火炮?一個時辰,我給大人一座乾乾淨淨的武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