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追趕的潰兵突然消失不見,他們的背影向兩側散開之後,成排的清軍披甲從中走了出來,咚咚的鼓聲響起,清兵聽着身後的鼓聲,整齊地挺槍嚮明軍開來。
看到對面清軍的陣容後,趙天霸不禁有些遲疑,對方的步伐堅定,目光也沒有絲毫躲閃猶豫:“看起來是支生力軍。”趙天霸心中迅速轉着念頭,看到清軍人數似乎比自己這邊多時,趙天霸更不打算硬拼:“不可莽撞從事,現在我軍已是全勝之勢,牽制他們或許更好。”
大部分將領都是在敵人潰敗後窮追不捨,不過趙天霸記得晉王好像對近衛們說過:一百個將領裡九十九個在全軍戰敗後都是隨波逐流,但也會有極個別的人會在被壓迫到極致時,突然進行反擊,遇上這種敵將一定要小心。
“難道晉王殿下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嗎?”趙天霸沒有遇到過這種敵將,不過他還記得李定國好像說過,但遇到這種孤注一擲的反擊時,最好穩一點,對方利在速戰,而己方只要頂住對方的最後三板斧就可以挫敗敵人。
李定國教導的話語和場面在趙天霸的腦海中閃過,不過在他尚未回憶完畢的時候,跟着他的浙江兵就已經衝了上去,今天他們追擊的時候,沿途也遇到過幾次相似但絕不相同的場面。那都是被追的走投無路的清軍充滿接陣反擊,既沒有士氣也沒有信心十足的指揮官,被明軍一衝就會繼續潰敗。
這些浙江兵的戰場經驗還不如趙天霸,加上又有些疲勞,沒有注意到這批清軍與之前那些倉促組成戰陣的清兵的不同,官兵沒有多想就向對手迎了上去。
“嘿,我還沒下令呢?”趙天霸看見士兵紛紛從自己馬前跑過,顧不得再考慮什麼李定國的教導了,急忙拍馬追上去。
……
鄧名給任堂留下的命令是堵截清軍潰兵,因此看到李國英清軍大軍從營外開過,向西方而去的時候,任堂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出迎攔截,他覺得這些清兵越是向西越是會深陷到明軍的陷阱中,遭到明軍的兩路夾擊。
任堂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等清軍被壓迫得回返時,再出營阻攔,以便把清軍一網打盡。結果李國英走過明軍大營後,就把部隊拉散,還專門留下了一隊轉身面對着明軍大營列陣,看到這個場面時,任堂就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應對有誤。
“不好!”看到趙良棟的軍隊向着一隊剛剛出現的明軍殺過去後,在明軍大營裡的任堂大叫一聲,再也顧不得鄧名的交代,急令大營內的兩千甲兵盡數出動,與接應西面的友軍。
此時李國英也注意到趙良棟的行動,知道這是清軍最後的機會了,能不能反敗爲勝就要看趙良棟能不能迅速地把從幾路來襲的明軍各個擊破。但發現任堂急匆匆地出營列陣後,李國英也無暇再觀察背後趙良棟的進展,全神貫注於前方,督促士兵全力迎戰。
“放箭。”
情況緊急,任堂一邊催促步兵儘快就位,一邊就讓弓箭手到前排去騷擾清軍的陣型,對面的清軍大概也就是任堂披甲的一半多,任堂打算用弓箭手儘量地打亂對方的陣型,然後全軍突擊把對方一舉沖垮。
“標營出擊!”李國英的披甲大概只有對面明軍的一半,但見到任堂的步兵還在佈陣,知道機不可失,毫不猶豫地命令最後的二百騎兵衝擊對面明軍的弓箭手。
明軍的弓箭手剛排成排,把第一支箭搭上弦,就見到上百清軍的甲騎揮舞着雪亮的馬刀,吶喊着撲了上來。
本來想拋射的明軍弓箭手,驚慌之下紛紛放平手中的弓,顧不得認真瞄準就匆匆把箭向對面的騎兵射過去。
這批弓箭並沒有命中多少敵人,就是幸運命中目標的那些也沒能刺穿標營衛士身上的甲冑,眼看馬刀已經揮到了眼前,明軍弓箭手無法維持戰線只能調頭逃跑。但轉眼間就被標營騎兵追上,紛紛被砍倒在地。
“賊人殺上來了。”任堂看到一轉眼自己的弓箭手戰線就被對方的騎兵沖垮,大驚之下急忙指揮前排步兵挺着拒馬槍上前迎戰。
“鳴金,鳴金。”李國英的視線雖然受到阻礙,看不清明軍陣後的變換,但一看到自己的騎兵已經把對方的弓箭手逐散,馬上就大聲喝令道。
金聲響起的同時,李國英讓自己身邊的一百名弓箭手跑到陣前:“賊人看到我的騎兵衝過去,必然會用步兵來迎。”
前方的標營衛士聽到金聲,沒有任何遲疑的勒住戰馬,後排的人已經開始調頭向李國英的軍旗邊返回。
見到清軍騎兵竟然不追擊近在咫尺的明軍弓箭手而是勒馬調頭後,任堂先是楞了一下,他本以爲清軍會一口氣衝上來,然後和明軍展開交戰。乍一看到這樣的舉動,任堂和部下沒有繼續前衝,而是原地定住了。接着任堂就看到清軍騎兵撥轉馬頭,開始撤退。
“想跑麼?”任堂哪裡肯放這些剛剛殺了自己一些弓箭手的地方騎兵離開?立刻命令發起衝鋒。
“兩軍相距不遠,我就這樣追着賊人的騎兵衝進他們的陣中好了。”任堂心裡升出一個想法。
而這時李國英緊盯着自己騎兵的動作,猜測着對面敵人可能的動作,在心裡默數了幾秒後,他急促地喝到:“放箭,三輪急射!”
一個清軍軍官站在蓄勢待發的清軍百名弓箭手隊列前,反身看着李國英的將旗,見到將旗晃動後他也急忙揮舞手中的大旗,清軍弓箭手立刻鬆弦,讓羽箭從己方騎兵的頭頂上飛過,緊接着又是一輪,再迅速地射出第三輪。
射完後,清軍弓箭手毫不猶豫地向陣後退去,這時標營的騎兵也分成兩股,返回到原先的兩翼位置。
“太可惡了!”任堂憤憤地撥落肩甲上的羽箭,怒不可遏地叫道。突然見到有弓箭越過對方的騎兵頭頂,急速地向自己這邊落下時,任堂猝不及防,揮劍撥開了正射向他的一支。那些發步急奔的明軍長槍兵卻沒能都反應過來,他們手中的武器、尤其是那些拿着拒馬槍的更是無法用笨重的武器輕易擊打開撲面而來的弓箭,頓時就有二十多人被射中。那些被擊中正面盔甲最厚的地方的士兵還好,羽箭只是讓他們停頓了一下,但還有一些人被射中腿部,立刻就撲到在地,還絆倒了跑在他們身後的同伴。
接着又是兩輪弓箭飛來,射倒了更多的明軍士兵,其中一支還插在了任堂的肩甲上,距離他脖頸只有毫釐之差,讓任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三撥弓箭過後,明軍的衝鋒勢頭一下子就止住,任堂看到面前的清軍騎兵散去兩翼,露出嚴陣以待的步兵披甲。
“真可惡。”明軍的陣型有些混亂,任堂不得不嚥下這口氣,命令槍兵們後退幾步、扎穩陣腳,同時讓刀盾兵上前與槍兵混合在一起,免得前軍又被對方弓箭手打擊。
……
在趙天霸的對面。清軍並沒有全數逼上來,而是率先上來了大約一半,這些清軍的隊形看着甚至有些鬆散,大概七八個人一組,一、兩個手持弓箭和三眼火銃的親兵快步超過那些步行前進的同伴,從空隙中跑到戰線最前,每個人之間都隔着兩、三人寬的空隙。
見到浙江兵衝上來後,弓箭手和火銃兵就進行射擊,打倒了幾個跑在最前的明軍,這時其他明軍已經紅着眼衝到這最前排的清軍身邊。剛剛完成射擊的清軍不慌不忙地又從空隙裡退了下去,他們身後是拿着長杆兵器的披甲兵,每組裡有一人拿着耙子式的東西,還有一個人拿着件短戟。他們架住了明軍揮刺過來的刀槍,再後面的三、四個刀盾兵組員接着衝出,兩人對付一個,攻擊那些來不及收回武器的明軍。
不管攻擊是否得手,清軍的刀盾兵都會迅速後退一步,再次藏身於長兵器同伴側後,這批手持長兵器的清軍完全沒有攻擊的慾望,專心致志地撥擋着明軍的武器,同時限制着明軍的腳步,不讓他們迅速衝入清軍陣中。
這些長武器清兵雖然一人要面對幾個明軍,但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緊張,他們也成功地用手中的武器把明軍前排變得步伐不齊,每當有明軍士兵突前時,他們身側的刀盾兵就會出來攻擊。當弓箭手和火銃手裝填好彈藥後,他們也會不時從空隙中閃到前排,射擊那些沒有盾牌護身的明軍士兵。
“好熟練的配合。”趙天霸看到對方的戰術後,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明軍的隊形要比清軍緊密,但卻遲遲不能和清軍撞在一起展開混戰,就這樣被對方用長兵器限制在一個距離上。
交戰的時間不長,但倒下的幾乎都是明軍這邊的士兵,漸漸地,明軍士兵不再向前逼近,而是止住了腳步,還有部分戰線已經被清軍打得開始倒退。
但眼前的明軍被逼退一段距離後,清兵也不急着追擊,而是側身讓開,把後排體力充裕的同伴放上前。抓緊時間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喘兩口氣。在清軍堅定不移的攻勢下,趙天霸看到明軍開始露出了敗像,當五十左右個部下被擊倒後,這些明軍終於失去了必勝的信心,支撐着他們不顧疲勞追擊而來的銳氣也不復存在。
趙良棟盯着對面明軍的戰線,看到已經出現了兩處斷折,終於有明軍士兵承受不住壓力,開始把背影留給清兵。
“不要戀戰。”趙良棟知道西南方向的明軍已經逼近,已經與王進寶所部發生接觸。趙良棟的目的只是擊潰這支明軍,讓他們在短期內沒有膽子繼續攻擊清軍,然後迅速地去馳援王進寶,再酌情決定增援李國英或是南面的清軍。
明軍戰線退得有快有慢,所以出現了斷折,趙良棟飛快地用馬鞭向這兩處指了一下,讓親兵插進去分割包圍那些退得最慢的敵人——這些敵人是對方最有戰鬥力、最有勇氣的一批:“把這些賊人殺光,然後就移去支援王將軍。”
左手的士兵最先發生潰敗,被中央戰線堵在後面的趙天霸見狀,急忙撥馬去救,他大喝着衝到敗退的友軍和他們身後的親兵之間,用力地揮舞着馬槍,阻擋着敵人進攻的步伐。跟在趙天霸身邊的明軍士兵,大部分與他一起奮戰,還有幾個人抓着機會,把三個受傷的明軍士兵從敵兵的刀口下拖了出來,揹着他們向西面跑去。
且戰且退,好不容易把敵人擋住,趙天霸回頭看了一眼,受傷的部下已經跑遠了。面前的清兵仍然緩慢地向前逼來,但卻沒有發起猛烈的衝擊,這讓趙天霸感到奇怪的同時,也微微鬆了一口氣。但趙天霸轉頭一看,卻發現明軍的戰線已經完全破裂了,大批的清軍從缺口裡涌進來,包抄到了中央戰線的側後。
看到清軍出現在側面時,那些位於中央戰線後排的士兵失去了全部的勇氣,拋下了前面的同伴,拔腿向着安全的後方跑去。這些士兵一邊跑一邊回頭去望,看到清軍並沒有追趕而來,而是迅速地收攏缺口,把還沒有來得及跑出的同伴堵住。
“救命!”一個明軍士兵發出惶急的喊聲,跑在最後的士兵看到那個同伴向他們請求援助,但一轉眼,清軍的包圍圈就合攏了,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對不住了。”心中慚愧的明軍士兵感到眼眶發熱,回頭望着戰場盼望着有奇蹟發生,同伴能夠突圍而出,但雙腿仍向前跑去。
“你們在趕什麼!”身前突然傳來一聲大喝,怒氣衝衝地趙天霸橫馬擋在這些潰兵眼前,剛纔他沒有下令部下就自己衝了上去,而他去給左路明軍斷後的這一轉眼工夫,中央和另外一側的明軍卻已經拋下前面的同伴逃走了。
“趙千戶。”看到眼前的統帥後,被攔住的幾個士兵終於忍不住眼淚了,被遺留在後面的同伴都是他們的老鄉、熟識,這些明軍士兵又是傷心又是羞愧地哭道:“賊人勢衆,我們頂不住了。”
“哼。”趙天霸冷冷地看了痛哭的手下們一眼,用力一夾坐騎,單槍匹馬地向前方衝去,那裡還傳出明軍士兵的呼救聲。
“擋我者死!”趙天霸大喝一聲,猛地向包圍圈上衝去,清軍剛剛把明軍圍起來,隊形也還較混亂,一個清兵猝不及防之下,被趙天霸衝一槍劃過咽喉,捂着脖子跪倒在地。趙天霸這槍去勢未停,又刺中另外一個清兵,同時連人帶馬已經衝入包圍圈中。
眼前的清兵正背衝着趙天霸攻擊包圍圈中的明軍,趙天霸手中長槍連連吐縮,又把兩個清兵放到在地。
“趙千戶救我!”見到來人後,絕處逢生的明軍士兵紛紛大叫起來。
“快走!”趙天霸大喝的同時,左衝右突,在馬上長槍掄出一個又一個大圈,竭力撐開一個缺口,讓明軍士兵從他的馬旁跑過。
一些士兵跑出去後,也在趙天霸的鼓舞下再次奮勇迎戰,撐住兩邊的清軍進襲,使得更多的同伴能夠衝出來。
“嗯,”趙天霸絕不停留在原地,縱馬在人羣中來回衝突,他看到包抄到西面的清軍的攻勢被奮勇抵抗的明軍暫時頂住:“看來能把大夥兒都救出去。”
這個念頭剛起,突然包圍圈向中間塌了下來,後排的明軍不斷從缺口衝出,但前排並卻無法迅速從戰鬥中後退,兩側戰線在清軍的擠壓下終於崩塌。
清軍同時從左右殺過來,把包圍羣又一份爲二。
“趙千戶!”來不及退出的明軍士兵隔着清軍的士兵,向不遠處馬上的趙天霸高喊着。
本來本圍住的二百明軍大概衝出去了一半,趙天霸看着距離自己不到三米遠的那個新的小包圍圈,裡面大概還有百來個明軍。
飛快地環顧了一圈,黑壓壓的清兵正從兩側壓過來,向趙天霸的背後包抄過來,看來很快就會在背後合攏。見狀趙天霸心中一緊,不由自主地吞嚥下一大口唾液。
撥開了兩柄刺過來的武器,趙天霸又退開一步,距離包圍圈裡的明軍已經有五米遠了。
“趙千戶!”
見趙天霸越來越遠,包圍圈裡的明軍喊聲變得更絕望。
已經下定決心撤退的趙天霸在感到這喊聲好像在撕扯着他的心肺一般。
“趙千戶!”又是一聲喊聲傳來。
“唔。”作爲包圍圈外明軍中的最後一個,趙天霸不退反進。
“殺!殺!殺!”趙天霸用盡全力發出大吼聲,把長槍揮得有如風車一般,無數的武器向他刺去,趙天霸竭力抵抗,終於沒能替坐騎擋住一杆長槍,接着又是幾支刺中他的馬腹。
在坐騎悲鳴的同時,趙天霸從馬背上飛身躍起,從空中向包圍圈中的明軍飛去。
好幾隻手臂接了下趙天霸,才一落地趙天霸就挺身而起,對身邊的明軍士兵叫道:“都跟上我!”
說完後趙天霸就反身向西殺去,口中大叫着:“我乃錦衣衛千戶趙天霸,擋我者死,讓我者生!”
……
“好一個猛士。”趙良棟已經注意那個勇猛的明軍騎將很久了,這個敵將的反覆衝殺給清軍制造了不小的麻煩,趙良棟看着遲遲不能結束的戰鬥,臉上已經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中路那邊已經傳來震天的喊殺聲,明軍已經開始攻擊王進寶的戰線:“耽擱得太久了。”
“殺,殺!”趙天霸瞪着雙眼奮勇前進,鎧甲上都是敵人的鮮血,一片刀光閃過,趙天霸本能地一低頭,頭盔被打飛了出去,同時趙天霸手中的長槍刺中了目標,槍尖從那個刀盾兵的眼眶扎進去,一支刺出了他的後腦勺。
面前的清軍突然向兩側散開,眼前豁然開朗。
“殺出來了。”
趙天霸喜悅得就要仰天長嘯,但緊接着,他就看到面前是一列整齊的清兵。
本來趙良棟並不打算動用更多的兵力,他原本估計被圍住的明軍很快就會繳械投降,把這些降兵都殺了就可以移師去增援王進寶了。但那個明將的奮戰讓包圍圈中明軍得到鼓舞,人人死戰而無人投降。
在包圍圈上的清兵已經苦戰良久,趙良棟只好派出更多的部隊,替換下前面參戰的親兵,讓他們能夠利用這麼一點戰鬥間隙休息片刻。
先撤出去的那些明軍已經被新開上來的清軍趕跑,現在趙良棟面對的就是這些體力飽滿的敵人。
五百清兵把趙天霸、還有他身邊的八十多個明軍圍在當中,中間隔着十米的距離,一個趙良棟的騎兵策馬馳到圈中,衝着趙天霸叫道:“將軍何人?我家趙將軍最重英雄好漢,想與將軍一敘,只要將軍點頭,我家趙將軍保證將軍部下人人平安。”
“嘿嘿。”頭盔被打飛後,趙天霸已經是披頭散髮,他沒有答話而是把長槍從敵人身上拔出來,然後重重地豎直插在地下,俯下身拾起自己被擊飛的頭盔。
雙手端起頭盔,趙天霸把它重新戴在頭上。
“我是錦衣衛千戶趙天霸!你們剛纔沒有聽到嗎?你們以爲我趙天霸是趙良棟那種棄軍潛逃的懦夫嗎?”戴好頭盔後,趙天霸又猛地從地上拔出槍,橫在手中對着清軍騎兵喝道:“讓趙良棟放馬過來好了。”
“放馬過來吧!”聽到趙天霸的喊聲後,他身後的明軍士兵也都發出雷鳴般的喊聲,一個個都把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緊了。
趙良棟此時就在包圍圈外,剛纔他確實動了愛才之心,但聽到趙天霸的回答後,頓時臉孔又變得猙獰起來:“此子不可留!”
……
“跟我來!”
聽到東面喊殺聲傳來,鄧名顧不得休息,立刻衝上一線。
“提督!”
看到鄧名又一次出現在戰場上時,周開荒和穆譚的部下興奮不已,幾乎一下子忘記了全身的疲勞。
現在跟在周開荒和穆譚身邊的還有兩千多戰兵,王進寶拼盡全力才勉強擋住他們的頭兩次衝擊。
“呂布來了!”王進寶看到鄧名第二次出現在面前,發出歇斯底里般的嚎叫聲:“弓箭手,射他!”
本來弓箭手是用來擾亂明軍攻勢的,但現在一起轉向,幾乎都瞄向鄧名的方向。
無數的羽箭撲面而來,鄧名根本無法躲閃,只能矮身躲在馬後,同時把劍和手臂擋在頭臉前。
一瞬間身上恐怕中了有十幾箭,鄧名的坐騎也重傷倒地,把他拋落地面。
“提督。”幾個衛士滾鞍下馬,把摔得頭暈眼花的鄧名扶起,同時七手八腳地把插在他盔甲上的羽箭都拔了下來,看到箭都沒有刺入鄧名體內後,這些人才算是鬆了一大口氣。
“我……我沒事。”鄧名感到自己就好像喝醉了似的,一陣陣地天旋地轉:“快給我牽馬來。”
“提督。”大家都看出鄧名的狀態已經很糟糕,就想出言勸阻。
“我是萬軍矚目,要是將士們只看到我落馬,沒有看到我上馬,他們會怎麼想?快,快,我得趕快上馬!”
一匹馬被牽過來,鄧名再次爬上馬,看着衛士們擔憂的表情,寬慰道:“放心,這次我不衝敵陣了,只是在軍前讓大家看到我。”
現在就是鄧名想衝也衝不了,箭雖然沒有扎進盔甲,但衝擊力仍在,鄧名遍體生疼,剛纔那批箭射在身上就好像是捱了一頓拳頭。
當鄧名再次騎馬出現後,明軍再次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歡呼聲,王進寶再也頂不住了,被明軍從他據守的山頭上趕了下去。
“那個就是鄧名嗎?”李國英也已經無法全神貫注於正面的防守指揮,他回過頭,看到王進寶指揮的那些人正狂呼着從山坡上跑下來,向距離他們最近的趙良棟部逃去。而側翼受到威脅的張勇也不敢繼續堅守,趁着南路的明軍還沒有殺到,主動向李國英方向撤回來。
而此時鄧名也鼓起餘勇,帶着騎兵追擊王進寶的潰兵,在飄揚的三堵牆軍旗後方,衝上山頂的明軍毫不停留地跟着衝下山來。
看着爲首騎將的身影,李國英也不禁感嘆道:“果然是勇悍絕倫。”
……
看着向自己這邊衝過來的明軍騎兵,趙良棟臉色也變得非常陰沉。
“果然是耽擱得太久了。”趙良棟自言自語着,一臉慘白的王進寶騎着馬狂奔到他身邊,驚魂未定地把三堵牆的軍旗和鄧名指給趙良棟看:“那就是鄧名,才掉下馬,轉眼就又上馬了,他不知道疼的嗎?”
“他是爲了鼓舞軍心,”趙良棟冷冷地說道:“看來不殺此賊,是沒法扭轉勝敗了。”
“力士何在?”趙良棟發出一聲暴喝。
十個膀大腰圓的親兵從趙良棟身後越衆而出,走到趙良棟馬後。
“狙擊鄧名,”趙良棟已經顧不上去收拾趙天霸了,他舉起馬鞭指着萬軍之前的鄧名:“用鐵箭。”
一個親兵捧出一壺狼牙箭,這是趙良棟在雲貴連破西營立下大功後,吳三桂贈給他的儀仗器物。
一壺十隻鐵箭,每個力士都分到了一支。
“等等。”趙良棟突然跳下馬,從其中一個力士兵手中奪過一張弓。
鐵骨箭沉甸甸的,前面的狼牙倒刺上泛着青色的寒光,趙良棟把這支比一般羽箭要沉重上數倍的鐵骨箭搭上弓弦,閉上一隻眼把它指向鄧名的方向。王進寶已經緊張得說不出話了,汗珠順着兩頰一個勁地往下滴,屏住呼吸看着對面的鄧名。
鄧名已經停下馬,站在遠處高舉着馬劍激勵身後開進的部隊,在這個位置上,普通的羽箭對他不會有威脅。
趙良棟猛地一扭腰腹,把手中的強弓拉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但他意猶未盡,又猛地向後一坐,藉着身體下墜的勁頭,硬是把看上去都快折斷的弓又拉滿了幾分。
“開!”大吼聲中,趙良棟鬆開弓弦,人向後重重地坐倒在地的同時,藍牙箭如流星般激射而出。
幾乎同一時刻,力士們也作出了同樣的動作,其他九支狼牙箭也化作寒光離弦而出。
筆者按:今天這節的內容我原以爲五千字能寫完,差不多兩個小時前意識到不可能,最後一直寫了七千五百字纔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