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鄧名就帶着軍隊離開營地,爲了防備趙良棟學習韓信偷營,他還在營地裡放了二百戰兵和四千輔兵防守。
一開始鄧名曾打算在距離營地不遠的地方佈陣,但這個念頭也就存在了很短的一瞬,明軍的營地位於綦江和長江的夾角處,明軍無法充分展開兵力。因此鄧名就主動向清軍營地前進,一直開到望見清軍陣線的時候才停下腳步。
鄧名遠遠望見了清軍的旗幟後,沒有貿然上前,而是先謹慎地把陣形展開。兩萬大軍拉開軍陣後簡直就是無邊無際,江津附近的地勢也有丘陵起伏,鄧名讓趙天霸、周開荒、李興漢和穆譚四人各負責一路人馬。四個人先後找到山包豎起了旗幟,各自負責控制附近的軍隊,好讓鄧名從中軍發來的命令能夠順利傳達給全軍。
除了這四個人以外,鄧名感覺任堂好像也比較有指揮方面的才能,軍事會議上總能有自己的看法。現在任堂和其他衛士一起呆在鄧名的身邊,這支軍隊以浙兵爲主,任堂與他們相處的時間遠比鄧名長,對官兵的脾氣、秉性也要熟悉一些。
“清軍爲何一動不動?”受到鄧名的影響,現在軍官們也不是無一例外地“韃子”來稱呼敵軍了,有時也會夾夾雜上幾聲“清軍”,任堂看着對面一動不動的敵兵,有些奇怪地說道:“韃子完全沒有試圖干擾我軍佈陣。”
“大概是因爲我們距離掌握得好,趙良棟無機可趁。”軍事會議上,大家都指出要防備清軍突然襲擊,因爲鄧名對趙良棟非常重視,所以鄧名早早就展開陣勢,以免因爲受到敵人干擾而陷入亂戰。
鄧名的旗手連續地發出信號,催動全軍緩慢地前進,鄧名小心地控制着速度,以保證全軍都能跟上,不讓明軍的戰線被崎嶇的地形分割開。
看到明軍緩緩地走過來,清軍仍是紋絲不動。明軍一直前進到弓箭的最遠射程處,才停下腳步,鄧名再次開始觀察敵方的軍容。
“他們竟然把騎兵分散部署?”鄧名有些驚訝地說道,清軍看上去人數超過一萬。但他們的陣型不如明軍這麼厚實,而且戰線中也有一些細小的空隙,因此也拉出了一條很長的戰線,只比明軍的長度略短。在清軍戰線的前端,每隔一段距離就停立着一個全身披掛的清軍甲騎。
“難道要這一百多騎兵引領他們的步兵衝鋒?”任堂同樣有些疑惑,這麼少的騎兵分散在步兵戰線中並沒有什麼作用,而且看他們的裝束應該是將領的家丁一類:“他們爲什麼不集中在將領身邊等待戰機?”
又看了兩眼,任堂再次發出驚詫之聲:“趙良棟是打算讓輔兵打頭陣麼?”
跟在那些騎兵後面的清軍,看上去裝備十分低劣,旗幟也參差不齊。而明軍這面,則是標準的甲兵在前的陣容,一萬兩千無甲的輔兵都躲在甲兵身後,只有在勝利在望的時候,鄧名纔會讓他們參與追擊。
鄧名同樣十分不解,若是輔兵打頭陣的話,他們會受到明軍的遠程武器的嚴重傷害,而且他們手中的武器也對明軍的甲兵產生不了太大的效果。只有在追擊和混戰的時候,輔兵才能對甲士造成較大的威脅,一開始就讓輔兵衝前頭,會遭到很大的傷亡卻無法取得什麼戰果,是對軍事資源的一種嚴重浪費。
“或許趙良棟把他的精兵藏在前排的輔兵身後了?”鄧名指着對面的軍陣說道,他猜想趙良棟或許是在故佈疑陣,他的精兵可能矮着身體躲在戰線後方:“是不是他想麻痹我們,然後突然讓前面的輔兵退下,戰兵衝出?”
“我們怎麼可能會中這種計?”任堂搖搖頭,問鄧名建議道:“提督,開始進攻吧。”
“好。”鄧名下令鼓手用舒緩的節奏開始擂鼓,同時晃動旗幟,讓弓箭手前出。
本來被保護在甲兵背後的弓箭手,從同伴讓出來的道路里走向軍前,不急不忙地在陣地前開始整隊。
帶領弓箭手的軍官們,警惕地觀察着對面敵兵的動靜,時刻提防着敵兵衝上來或是突然竄出成排的騎兵,但他們擔心的事情一概沒有發生,清軍並沒有任何舉動,也沒有派出弓箭手對射的意圖。看到明軍的弓箭手出列後,那些在陣前的清軍騎兵也紛紛撥轉馬頭,通過戰線上的通道藏到了陣後去。
此時弓箭手們已經佈置停當,軍官們紛紛發出號令,所有的弓箭手都彎弓搭箭,然後呈四十五度角指向天空。
“放!”
此起彼伏的號令聲響起,一片羽箭被弓手們拋向了天空,射出這箭後,弓手們都沒有把第二支搭上弦,而是垂下手臂,望向對方的陣地。而他們的主帥,此時也全神貫注地看着這次試探攻擊的效果。
大批的羽箭落向敵軍的陣中,鄧名看到這次在極限距離上射出的箭,只有一部分掉到清軍頭上——這完全在鄧名的預料中,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清軍士兵並沒有下蹲、舉起盾牌防禦,而是在戰線上推搡躲閃。
這次試探攻擊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鄧名看到有一些清軍被射中,不過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就算受傷也多半不會很重,不過對方的行爲足以讓鄧名得出結論:“確實不是戰兵。”
試探攻擊過後,明軍弓箭手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邁步向前,走了一大段後,他們纔再次停下腳步,跟着軍官的口令把第二支箭取出,搭上了弓弦。
“放!”
這次落入清軍陣地的羽箭數量大大超過了上次,鄧名看到清軍的陣容出現了一陣混亂,有人本能地蹲下躲避,有人則還是直挺挺地站着。
“陣後也沒有藏着甲兵。”第二次弓箭過後,鄧名確認敵陣最前方的都是沒有盔甲的輔兵:“趙良棟到底在想什麼?他的弓箭手呢?騎兵呢?就這樣看着我們一輪輪地射嗎?”
“那我們就射下去,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任堂也是連連搖頭,表示他同樣看不懂:“再射一箭,然後走進了射,看看趙良棟的輔兵到底能吃得住幾輪。”
明軍的弓箭手又一次取出弓箭搭上弦的時候,對面的清軍突然發出一聲大喊,嚮明軍的弓箭手這裡衝了過來。
“這還像點樣子。”任堂滿意地點了下頭,局面總算開始向他熟悉的方向發展了。
見清軍衝上來後,明軍的弓箭手把本來斜指向天的弓紛紛放平,閉上一隻眼向自己正前方的敵人瞄準。
“放!”
正排的弓箭水平地射了出去,在從敵陣那邊傳來撕扯心肺的痛呼聲時,明軍的弓箭手已經退回陣後,他們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在甲兵的身後,根據軍官的命令向前方進行跨越性射擊。等弓箭手通過後,明軍的甲兵合攏上戰線,在那些通道統統消失不見後,明軍的鼓聲也變得急驟了一些,長槍兵放下長槍,把鋒利的槍尖朝向前方,他們身側的刀盾兵微微彎下腰,做好迎戰的準備。
……
“後退者斬!”
騎兵的喊聲從身後傳來,譚小莊握着長矛,和同伴們一起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戰前部署時,譚小莊位於第四排,他聽說過對面的統帥——鄧名的名聲在貴州也廣爲流傳,但與鄧名相比,本軍的將領們更讓譚小莊畏懼。
在這一路上,譚小莊已經見過太多的輔兵同伴死去,他很清楚統軍的幾位將軍可以毫無理由地殺人,所以譚小莊對監軍騎兵的威脅也沒有絲毫的懷疑。在場的一萬二千輔兵,都全身心地相信,只要腳下稍有猶豫,就會被後面的監軍毫不遲疑地殺死。今天排兵佈陣的時候,那些被安置到第一排的輔兵都沒有絲毫的怨言,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有一絲的抱怨出口,那就立刻會死;那些士兵甚至沒有膽量在心裡抱怨,而是一個勁地祈求菩薩保佑。
現在譚小莊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我們打贏這一仗,保佑趙將軍把賊人都殺光吧。”
以前譚小莊會在遇到敵人的時候不假思索地投降,因爲他覺得勝負與他無關,但這次不同,譚小莊覺得只有擊敗明軍纔可能活下去,現在他別說投降,就連回頭看看監軍距離自己有多遠都不敢,因爲戰前監軍已經交代過,回頭亦斬。
“菩薩保佑我從貴州到了這裡,那麼多人都死了,可我還活着……”譚小莊一邊向前跑,一邊在心裡默唸着:“我不會死在這裡的,我會活下去,去重慶,以後會拿到軍餉,會吃皇糧,會娶一個好婆娘,生一大堆孩子……”
頭上又落下一波飛箭,身邊又響起無數慘叫聲,譚小莊左側的一個同伴沒有被射中,但是被傷員絆倒了。那個人大聲嚎叫着,手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唯恐被監軍不分青紅皁被地殺死,不敢回頭再次向前衝上去。
譚小莊並不知道身後的情況,他仍全速向前跟上,周圍的慘叫聲讓他一陣陣慶幸:“多謝菩薩,多謝菩薩。”
身前的同伴已經停下了腳步,前面不停地傳來廝殺聲,還有人垂死的痛苦呼聲。
身前的人大叫一聲,倒了下去,譚小莊眼前豁然一亮,看到對面的敵人,他被身後的人推着,就像他剛纔推着身前的人一樣,迅速地拉近着和敵人的距離。
“菩薩救我,菩薩救我。”譚小莊盯着對面那個滿臉是血的敵人,對方也正惡狠狠地看着他,譚小莊心裡還在念叨着:“殺了這個傢伙,每人都殺一個,我們就贏了,趙將軍就是這麼說的。”
幾根長矛從譚小莊的身側刺過去,把他身側的幾個同伴釘在地上,身後飛過來一把刀,擲中了譚小莊面前的那個敵人。
“殺了他了麼?”正要刺出長矛的譚小莊一愣,但他看到那把刀被對方身上的甲冑彈開了。
幾乎同時側面也是一道寒光劃下,斜對面的一個明軍刀盾兵一刀斬下,切開了緊挨着譚小莊的那個清兵胸腹間的布衣軍服,頓時鮮血四濺,長長的刀口兩側皮肉豁開,露出下面的白骨和內臟。
但譚小莊並沒有時間注意身邊的動靜,他用盡全力發出一聲大喝,奮力把手中的長矛向對方身上扎去。
對面的敵人用長槍撥了一下,但沒有能夠完全擋住譚小莊這灌注了全部氣力的一擊,被撥偏的長矛還是撞上了對方的胸口。
“殺了他了!”譚小莊看着自己的木矛刺中了敵人,心中喜悅地叫起來:“我活了。”
但從矛杆上傳來一股大力,譚小莊的矛尖在對方的甲冑上壯得粉碎,他用盡氣力紮下去,卻只是把對方退得後退了兩步。對面的敵人臉上滿是怒容,槍桿迴轉,猛地抽在了譚小莊的耳邊。
“啊!”譚小莊的帽子被打飛了出去,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向側面跌去。
在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前,譚小莊已經昏死了過去,失去意識的時候,譚小莊心裡只剩下悲哀:“從貴州到這裡,吃了這麼多苦,終於還是沒能活下去……”
……
“這是什麼?”鄧名看着戰場上的屠殺,發瘋一樣衝上來的清軍,被明軍的甲兵無情地砍倒,對方完全攻不入明軍的戰線,鄧名這邊還能遊刃有餘地調整着位置,讓前排的甲兵在疲勞後退到同伴身後。
“難道趙良棟是要側擊我嗎?”正面的清軍雖然勇猛,但顯然沒有任何戰兵在其中,鄧名猛地冒出了一個念頭,他心中一緊,飛快地向兩側各張望了一眼。
雖然沒有看到什麼異常,鄧名還是急忙下令兩翼進行旋轉,由於清軍的戰線短於明軍的,所以明軍最外側的兩端已經開始向中央包夾。
“立刻止步,讓兩端後退,然後旋轉向外側。”鄧名意識到了危機,在旋轉部隊的同時,還向兩側派出了大量的探馬:“火速查明,趙良棟的精兵到底都在哪裡?”
不過鄧名的軍事調整並不成功,負責左翼遠端的是李興漢,他已經向前包抄清軍戰線,見到中軍的旗號後,李興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爲身後有敵人正在接近,他急忙下令整個左翼脫離戰鬥,然後全體旋轉準備迎戰後面來的敵人;右翼的趙天霸沒想通鄧名的命令意義何在,他執行的時候就讓比清軍戰線長出來的那一段明軍進行旋轉。
無論是李興漢還是趙天霸,他們突然下達的命令都導致了明軍戰線的斷裂,而且還造成了相當嚴重的混亂。兩翼的戰兵、輔兵互相推搡,亂成了一團,很多正在前進的士兵對突然後退感到莫名其妙,還有些人以爲前面戰敗了,還造成了不少的驚慌情緒。
遙遠的距離加上起伏的地形,鄧名看得也是乾着急卻沒有什麼好辦法,倉促中他和任堂還下過幾個新命令試圖進一步調正兩翼的位置,但這幾個命令卻讓明軍變得更亂,李興漢和趙天霸也變得更加不知所措。幸好鄧名和任堂很快就發現他們是越管越亂,明智地停止了遙控。兩端都混亂了半天,才重新得到控制,不過鄧名要求的旋轉則過了很久纔得到執行。
在這個時候,正面的清軍終於發生了崩潰,看到那些剛剛還勇猛突擊的清軍,突然山崩地裂般的垮了下去,上萬敵兵不是坐地投降就是自相踐踏的後退,鄧名和任堂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兩翼都沒有發現趙良棟的蹤跡,他去哪裡了?”接到探馬的報告時,明軍已經對敗退的清軍展開了追擊,那些一開始出現在陣前的清軍騎兵也一個不落地逃走了。鄧名的哨探不但沒有發現趙良棟的影子,其他幾個清軍將領的同樣都不知去向,剛纔鄧名看到的所有旗號都是虛設。
“趙良棟竟然棄軍潛逃了!”
在鬧了半天后,鄧名終於接受了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他竟然扔下了一萬兩千部下,棄軍潛逃了!”
“反正都是輔兵,他這一手叫金蟬脫殼。”趙天霸恨恨地說道,戰前他們什麼都想過,就是沒有想到趙良棟居然會丟下大部分士兵不戰而逃。
經過對俘虜的審問,鄧名得知今天不但趙良棟不在,其他的將領也都不在,只有一批軍官和上百騎兵督陣,給這一萬兩千清軍安排好陣型,爲了激勵士氣還告訴他們趙良棟會從側面發起攻擊。
“大都是被抓來的貴州百姓,還有一些竟然曾是我們西營的人!”趙天霸叫了一聲,接着又評價道:“不過都是孫可望的秦兵,晉王早就說過,他們老秦兵都不可靠,竟然這麼甘心替趙良棟當替死鬼。”
“他們不是對趙良棟忠心耿耿。”鄧名詢問過更多的情況後,嘆了口氣:“他們這一路上九死一生,他們只是怕得太厲害了。”
“不過趙良棟爲什麼不側擊我們?”想起剛纔兩翼一度的混亂局面,鄧名還有點後怕:“如果趙良棟讓幾個人帶着……嗯,不用多,帶着一千戰兵打正面好了,有一千戰兵,我們就會更晚看出破綻,這些被嚇壞了的貴州百姓也能堅持更久。趙良棟趁機從側面攻擊,雖然不敢說一定能贏我們,但還是有機會的。”剛纔的混亂局面讓鄧名突然明白過來,爲什麼前世的軍訓那麼強調旋轉訓練,他暗暗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把這個以前輕視的訓練項目在全軍進行推廣:“我不認爲趙良棟是懦夫,也很有本事,比如他竟然能夠讓這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貴州百姓來和我們拼命打一場!爲什麼他竟然甘心棄軍逃走呢?”
“他顯然是爲了儘快和李國英匯合,加上重慶的韃子,清軍已經有一萬以上的披甲了,我們得趕快撤退。”周開荒臉色有些沉重,現在明軍已經得知趙良棟等人從貴州帶來了三千五百多披甲兵,出於對趙良棟的重視,明軍把周圍的部隊都集中在江津的大營裡,而且對方營地裡一直有上萬士兵,所以完全沒有察覺到敵人的行動。
袁宗第走後,明軍的水師優勢也被削弱,還有不少船隻運送物資回成都,剩下的根本不足以讓明軍都乘船離開——本來鄧名認爲李國英需要留下部分兵力防備袁宗第,沒有追擊自己的能力,所以大軍徒步返回也無所謂,但趙良棟不遲不早的突然出現,讓局面出現了很大的變數。
……
此時在江津和重慶之間的巴縣附近,趙良棟已經紮好了營寨,現在這個營寨裡只剩下他們的披甲兵。直到現在,趙良棟對大家拒絕與鄧名交戰還是有些意見的,覺得自己不戰而逃會給鄧名更大的信心,對己方的軍心也不可避免地會造成影響。
昨天大家雖然覺得趙良棟的計劃有道理,但誰也不願意留在中軍擔任誘敵任務——留下的人擔心同僚會撇下他們獨自離開,就算一開始沒這個打算,也可能會在戰事不利的時候獨自逃生。
既然所有的人都要求參與側擊行動,那這個行動也就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了,不在正面留下足夠的戰兵的話,光靠無甲兵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就算能夠及時側擊明軍,鄧名在迅速打垮了正前方的清軍後,還是能夠從容掉頭迎戰。
但也怪不得其他人,就是趙良棟自己也不肯留下擔任正面誘敵工作,他同樣擔心同僚會逃跑,也不信任他們的突破能力。而與李國英的探子取得了聯繫,則是壓斷駱駝背的最後一根稻草。李國英早就觀察到鄧名把大批輜重運走了,因此在袁宗第撤退,鄧名燒燬水營後,李國英馬上派出了探馬乘船渡江,在南岸展開扇面搜索,以確定明軍是真的離開了。
明軍因爲發現趙良棟行蹤而出現的異動,也被李國英看在眼裡,他立刻增派了探馬,擴大了搜索範圍,昨天李國英的探馬遇到了趙良棟的人。
得知明軍已經解除了對嘉陵江的封鎖,清軍水師重返長江後,趙良棟的同僚們就說什麼也不同意打這一仗了。趙良棟畢竟不是統帥,更不是川陝總督,既然大家都要放棄輔兵撤退,他也無法阻止,於是昨夜他們就由李國英的探馬帶路,戰兵揹着自己裝備向東逃走,只留下一些騎馬的家丁心腹,督促輔兵去多吸引一會兒鄧名的注意力。
“此事若是流傳出去,我豈不是要成爲笑柄了?我乃沙場宿將,卻在下了戰術後棄軍逃走,雖說都是拉來的壯丁,但算起來也是我的兵啊。外人聽說了,不知道局面的險惡,不知道張勇、王進寶他們的懦弱,只會說我趙良棟畏敵如虎。”趙良棟悶悶不樂地坐在營中,眼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再次挑戰鄧名。不過這件事趙良棟自己做不到,扔下了全部輔兵後,這支清軍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機動能力,而且看張勇和王進寶他們脫險後那副彈冠相慶的模樣,肯定是不會跟着自己再去與鄧名交戰的,除非能夠得到李國英的支持。
“川陝總督到!”帳外的衛兵高聲唱到。
聽到這聲音後,大吃一驚地趙良棟急忙跳起來,就要出門迎接。
但趙良棟才立刻椅子,川陝總督就撩開帳門,昂首闊步地走進來,進營後他沒有慢吞吞地等着衛兵去通報他們主帥出來迎接,而是一直騎馬跟進來,直到趙良棟中軍帳外才下馬,幾乎和通報的衛兵同時抵達。
“總督大人,末將怎麼敢勞費總督大人到此遠迎?”趙良棟根本想不到李國英居然會離開重慶,一直跑到巴縣來見他。
“自然是有要事。”李國英朗聲笑道,大步走到營內的主位上,從容地坐下來。
“末將這就派人去幾位將軍的營中,讓他們來拜見總督大人。”說着趙良棟就要打發衛兵出去。
“慢,此事不急。”李國英喝住了趙良棟的衛兵,示意趙良棟坐下說話,等後者坐定後,李國英急不可耐地問起貴州援軍的狀況。
趙良棟的兵馬狀態保持得最好,張勇和王進寶的情況也還可以,但是剩下三個甘陝將領統領的一千親兵就不太好了,昨夜揹着裝備逃走後,這些士兵的狀況就變得更差。
“嗯,就是有兩千五百披甲可以立刻作戰。”李國英一直擔心貴州援軍長途跋涉到重慶,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但聽說他們這一路有輔兵服侍,體力保存得很好後,頓時露出了喜色:“剩下的那一千,雖然不能再趕路了,但守城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守重慶當然沒問題。”趙良棟琢磨着李國英的話,試探着問道:“總督大人是不是想讓他們守城,好把重慶官兵掉出來,帶着末將去追擊鄧名?”
“若非如此,本官又爲何要趕來南岸?”李國英笑道,昨天得知與貴州兵取得接觸後,他立刻出城趕來南岸,一千總督標營的重甲騎兵也跟着他一起渡過了長江,後續部隊正陸續從重慶出發:“若非如此,本官爲何要急着與將軍見面。”
趙良棟驚喜交加:“末將願爲前鋒。”
“好!”李國英撫掌笑道:“有將軍這句話,本官就放心了,將軍派人去把另外幾位將軍都叫來吧。”
筆者按:看到那麼多猜測今日大戰過程的讀者,今天寫這段的時候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若是鄧名只需要與趙良棟一人交戰,壓力實在是不夠大啊。今天還沒有到決戰,擔心讀者會有些失望,多更兩千字做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