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 夏荊歌二人就換了個地方住,並沒有離得原先那個城特別遠,消息傳播的速度大概是三天。九華派也派了兩個人來, 一個是和臨光派素有嫌隙的林遲素, 一個是九華派大弟子趙步機。
風甫凌得知九華派竟然把一向頂在前線的林遲素招回來參與這件事就笑了, 對夏荊歌說:“看來你們九華派也很記仇。”
夏荊歌並不在意, 直言道:“林師兄和臨光派的恩怨趁此機會了了也沒什麼不好。”他瞅瞅風甫凌, 又道,“我們九華派當然是記仇的,不然你以爲爲什麼我們要在紅塵界開山立派待那麼久?還不是爲了有實力打魔域。”
風甫凌道:“旁人無所謂, 只要你不打我就好。”夏荊歌按了按額角,沒有理他。風甫凌卻又拉了他的手, “怎麼, 你還真考慮過要打我?”
“……沒有。”夏荊歌看着他道, “我爹的私仇,我一早就只算在了你爹頭上。”而你爹已經死了, 那麼這筆私仇,也已經了結了。當然這只是私仇,如果哪天他師兄說報公仇的時機到了,他也仍然還是一個九華派弟子。
“我們已經成親了。”風甫凌說道,“要是有一天, 九華派和我打起來, 你幫誰?”
夏荊歌微微垂下頭去:“爲什麼非要問我這種問題?”他擡眼見風甫凌抿脣, 仍道, “若非現在是我的歷練期, 沒有約束……我也不會同你成親。”說完連夏荊歌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無情。他小心覷了覷風甫凌的神色,見他臉色沉下來, 心裡竟有些……有些……彷彿有那麼一絲絲後悔掠過。
“這麼說,你以後歷練完是要不認賬了?”
“……”
“你這是始亂終棄。”
“……”
“這可是請你們修士的天道見證的婚儀。知道你始亂終棄的後果是什麼嗎?”
“……”
夏荊歌突然有些神遊天外地想,也許這就是話本中所謂的春宵一時爽,成婚進墳場?他揉了揉鼻子,組織了一下語言,方對風甫凌道:“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天道對我的反饋不會有你想象的那麼厲害,你對天道的理解大抵還是處在沒有參透的水平上。”
“哦?願聞其詳。”
“首先,”夏荊歌清了清喉嚨,“天道那一套並不適用於感情。你想,如果甲深愛乙,乙和丙互相喜歡,難道天道會拆散好端端的乙和丙,讓乙去喜歡甲嗎?這是不可能的。如果說是放到轉世去補償,也不合理。雖然凡人轉世都會丟失前世的記憶,但這個記憶有時候是可以用夢境的形式找回來的,像我們修士轉世則可以直接將上一世的修爲按一定比例轉換成下一世的資質,這說明靈魂在某種程度上是具有延展性的。你說我這個猜測對不對?”
“姑且算對,繼續。”
“既然靈魂有延展性,那麼乙和丙只要還有相遇的機會,他們之間的互相喜歡也是可以延展到下一世的,哪怕彼此的轉世性格都已大變,遇上了就還是會喜歡,這應該就是那麼多三生三世的由來,你沒有異議吧?”
“恩,沒有。”
“那三生三世那麼長,每一世都可能有那麼一個‘甲’,甚至無數個甲,這些甲也許會爲其中一個人做許多事,天道如果幹涉了,第二世就會拆了乙和丙,那還能有什麼三生三世麼?所以我覺得,天道是不會這樣衡量一段感情的。”
“恩……”
“不過,成親又是另外一個範疇了。既然是成了親,我覺得天道對我的約束,應該是在‘責任’這一塊上,你說得沒錯,我是不可以始亂終棄以後不承認的。”
“……”
夏荊歌深吸了一口氣,握住風甫凌的手說道:“歷練結束後,我會負荊回山,請求師兄責罰……”
“……”風甫凌瞪了他一眼,“你跟我說這一大串,就是告訴我你決定回山受罰?”
“不然還能怎樣……”夏荊歌疑惑地望了望風甫凌,告訴師兄這件事也是很需要勇氣的好不好,他都可以預見自己有多慘了。至於打起來幫誰這種問題……如果是九華派和魔域打起來,還是會幫九華派的吧。別的不提,單隻一個餘師妹,他就不可能倒戈了。
風甫凌提了一口氣,“要罰,也該是我罰你。你師兄一個外人憑什麼管我們兩個的事?你只要不是一中斷歷練就不再承認這件事,不再理我,我就滿意了。”
“你這麼容易滿意啊?”夏荊歌狐疑地望着他。
風甫凌一把抱住他,在他耳邊曖昧地說:“你可以讓我更滿意點。”
“……”夏荊歌感覺自己意會到了,他推了推風甫凌,沒有推開,只好道,“甫凌,你能不能正經一點?我覺得你最近有點不太正常。”
風甫凌:“……”
夏荊歌繼續積極尋找問題的根源:“難道是因爲我睡了一百年,而你清醒了幾十年,所以我們之間產生代溝了嗎?”
風甫凌咬牙:“代溝這個詞,又是從哪個話本上學來的?”
“一本敘述人際關係處理方式的科普教育書籍,好像叫《讓你成爲人羣萬人迷的絕密一百招》?”
“……以後不要再看這種垃圾了,你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我以後不會再喜歡你了。”
“……”
“你剛纔對我的身心造成了大量傷害,要怎麼補償我?”
夏荊歌微微掙開來,瞄了瞄風甫凌的臉色,“肉償?”說着,他又靠回了風甫凌身上,明晃晃的投懷送抱,顯得乖順極了,夏荊歌閉上眼問道,“甫凌,你是不是覺得喜歡我很累啊。”
“沒有,你亂想什麼?”
夏荊歌微微一笑,環上風甫凌的肩膀親了上去。
他想,其實我也不想讓你喜歡得那麼累的,你看我連那種奇奇怪怪的書都翻來學習了,就是想要表現得更正常一點啊。可是好像怎麼做都不太對啊。
有時候,我也希望能理直氣壯地說我也喜歡你,想要說,下輩子如果我正常了,就讓我喜歡你好啦,讓我很喜歡很喜歡你,你可以不那麼喜歡我。雖然天道不管感情這檔子事,可我很願意多喜歡你許多啊。
然而一想到我已經徹底走上了物靈趨勢,連下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還有下輩子,我已經沒有啦……我的一輩子,只有這永遠不可能喜歡上你的一生啊。
……不,或許還是有個機會的……
夏荊歌微微睜開眼,發現已經在走神的空檔裡被風甫凌推到了榻上。他歪頭朝風甫凌笑了笑,很是乖覺地伸手去脫自己的衣裳。
第二天,夏荊歌和風甫凌是在一陣哭聲中醒來的。
等他們兩個在牀邊找到那個聲音來源,兩個人都呆滯了。
那是個……小孩,嬰兒。赤身果體,像是初生一般,還沒有任何人爲他裹上遮蔽保暖的襁褓。
這種時候,會出現在牀邊的嬰兒,身上還裹有夏荊歌身上獨有的靈氣和風甫凌獨有的魔氣,除了他們兩個的孩子……不做他想。夏荊歌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質問風甫凌:“你想要個孩子,爲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風甫凌卻矢口否認:“怎麼可能是我弄出來的?我們才成親啊。”
“才成親怎麼了?”
“你見過成親不到一個月就眼巴巴弄個孩子出來操心的道侶嗎?”風甫凌皺了皺眉,“問題肯定不是出在我身上,說不定是你身上帶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地上的嬰兒哭得更大聲了,像是不滿他們兩個就這樣把他晾在一邊受涼。夏荊歌忙施法把它託到了牀上,有些手忙腳亂地給他裹了層被子,才繼續跟風甫凌討論誰弄出的孩子這個問題:“我雖然吃的多些,可是我吃的你哪樣沒吃?不要狡辯了,廚子是你找的,侍從是你找的,出了問題肯定出在你身上。”
“我找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廚子和侍從。”風甫凌擰眉。
夏荊歌已經穿上了衣服,一臉平靜:“根本不是你自己找的吧。”
“……”
趙御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因爲提供了一座宅子,一批侍從,而得到了魔君大人的傳召!
他喜滋滋地換了一身特別風雅顯氣質的衣裳,因着君上有整齊強迫症的傳聞,還特意讓侍女把自己一貫有些飄逸的髮型換了個端莊的新發型。臨到了那宅邸,卻覺得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待到進去,就發現君上沉着臉,君上他媳婦沉着臉,再仔細一看,君上他手中還抱着個在睡覺的……嬰兒。
那嬰兒身上明顯有魔氣溢出來。
趙御心裡頓時臥槽了,這麼快連孩子都弄出來了?
……不對,這樣子咋有點像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