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一個生得精瘦蠟黃,一個生得壯實黝黑,相當好辨認,前者應當就是那個聲音尖銳像敲鑼的,後者應當就是那個渾厚像擂鼓的了。夏荊歌在心裡把這兩個人判定了,就聽那瘦子開口道:“原來是兩個半大小孩佔了個靈氣氤氳之地。哈哈,你們倆都是修士?”
夏荊歌上前一步:“我是。”他擺出起手勢,“你們這是要一起上麼?”
壯實漢子仔細瞧了瞧他,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你能調動的靈氣這麼少,我老弟一個就足夠對付你了!”
瘦子聞言顯出一絲爲難,他看看夏荊歌,又看看壯實漢子,道:“蒼哥,咱們要找的是不是一個十二三歲的修士小孩?”
“沒錯!咋啦?”
“這小孩不就是嗎?”瘦子努努嘴,眯起眼打量夏荊歌。
那壯實漢子也打量了幾眼夏荊歌,一眼釘在了他那把冰劍上。在那漢子看來,這樣的劍也是他們紅塵界少有的了,更別說還被一個半大小子拿着,因而猜測他必然是上界逃下來的修士……這倒是巧了!
他們找的也正是這樣一個上界修士!
壯實漢子便問道:“那小孩!你可姓夏?”
夏荊歌剛纔就已經覺得有點奇怪,聽他這麼一問,心裡頓時一沉。
……不是他孔雀開屏,可這不是擺明了是找他嗎?他一個籍籍無名的五靈廢體,除了能在他爹面前噹噹人質使,還能有什麼用?想到這夏荊歌已經基本篤定了,卻沒有驚慌,反而有些高興起來:那看來他爹還是安全的!
他正想規避規避這個問題,那瘦子就已經接口道:“必是他沒錯了!蒼哥你看,這裡的清靈之氣比剛纔又多了些!果然厲害!”
“……”夏荊歌頓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還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他厲害的……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了都……
等等,難道不是奔着他爹來的嗎?
“上!抓了這小子回去領賞!”渾厚漢子一聲而下,那兩人便一齊攻上來,夏荊歌不得不按下疑惑,和風甫凌一道提劍應對。
這一交手,對面的壯實漢子和精瘦漢子就一起咦了一聲。夏荊歌不知道他們在吃什麼驚,倒是覺得魔族有點出人意料地好對付。對方身上魔力都沒有多少,他一試就試出來了,估摸就是風甫凌都能跟他們打個平手。
果然,風甫凌一和那瘦子交上手,就劍花繚亂地打得對方連連敗退——絕不誇張,是真的走兩招人就要神色意外驚慌地退一兩步。
夏荊歌原以爲這壯實漢子一副人五人六的橫樣,會有點難對付,誰想他就連射三串冰錐過去,人家都沒能完全避開。他的手足頓時被夏荊歌貫穿了,留下好些血肉模糊的猙獰傷口。
夏荊歌一點沒有攻擊成功的喜悅,反而有點不忍看。他微微垂了眼瞼,又鼓起勇氣再使冰劍一幻爲三,以品字型朝壯士漢子身上利射過去。他原以爲這壯大叔還是能勉強躲一躲的,至少是不會死掉,誰料那魔族一開始確實是打算閃避,甚至連步法都開了,不知怎麼的沒能施展出來。他臉色霎時一變,直挺挺地就讓那品字冰劍紮了個透心涼。
壯實漢子死了,大抵還有些不瞑目,他雙目圓睜,直直地瞪着夏荊歌,好像十分震驚、十分不甘一樣,瞪得夏荊歌也有點透心涼。
他這自然也是第一次殺魔,猶自手腳僵硬,緩不過神來。
同樣是沒想到,這和不慎殺掉一隻兔子又是完全不一樣的。
殺掉一隻兔子,他掉了不少修爲,是挺心痛,但魔畢竟不是兔子,長着完全不同的模樣。其實他們除了是魔,在長相來說,和人是一模一樣的,沒有多個二郎眼,也沒有多幾條胳膊腿。他們唯一和人的區別是,人是排斥天地間暗濁之氣,親和清靈之氣的,所以人要超凡入聖,只能修仙。而魔是親近暗濁之氣,排斥清靈之氣的。所以人住在地上,乃至天上,而魔住在地底六魔域中。蓋因雙方親善之氣不同。
在夏荊歌心裡,這樣的差別原本也不是多麼的大,更何況,他本意也並不想直接就殺死人家。
所以他很難接受自己一出手就輕而易舉殺了個看起來蠻有力的魔,甚至相當難受。
他在這發愣怔,那瘦子已經大喊一聲“蒼哥”,拼力從風甫凌手裡逃脫出來,一個掌風放出一股黑霧直噴夏荊歌,那黑霧無法以尋常方法抵擋,最好的方法只能是切斷釋放源。如今那瘦子爲了攻擊到夏荊歌不惜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風甫凌,大約是拼了一死在發動這一招了。風甫凌聽他們話裡有不少線索,原本是覺得應該留個活口問一問的,這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一邊叫還在發呆的夏荊歌躲開,一邊衝上去給了那瘦子魔族一劍。
夏荊歌聽到呼喝微微側了一下頭,看到黑霧撲面而來,好歹還算反應及時,往後一個仰倒堪堪躲了些過去,但那黑霧畢竟是氣體,不少被他身體帶動的風一拉,也就跟着往下去了。夏荊歌躲過了大部分看起來有點可怕的黑霧,卻沒能躲過一些些漏網的,他到底還是吸進去了一些。
“哈……哈哈……一起死吧!”
夏荊歌捂着鼻子急忙退開數尺,心裡到底是覺得自己完了,怕是要命不久矣。
他還有好多事沒做,還沒找到爹,還沒回到九華派,甚至連東方先生都還沒見着,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風甫凌繞過那堆黑霧,也跑過來察看夏荊歌的情況。“你……”
“你離我遠點,我可能中毒了……”
夏荊歌說着,自己就先退開了數尺。
“……”風甫凌又往前幾步,示意他把袖子放下,“我看看?”
夏荊歌猶豫了一下,才放下手。他自己看不到自己怎麼樣了,又看不出風甫凌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到底看出了什麼,只好問:“我怎麼樣了?”
“看不出問題。哪裡不適?”
夏荊歌認真感覺了一下,好像也沒有哪裡不太對勁的,他動了動真氣,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黑霧發作的根由,卻突然咦了一聲:“我的修爲……好像回來了?……不對,好像比之前還要多出一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