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軍深入

犯罪心理性本善

一路上,文沫都恨不得火車能從鐵軌上飛起來,眨眼便能到v市。沒辦法,她做女強人做慣了,沒辦法放心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鄧喜又不算太精明的警察,而且性格衝動,v市實在是水渾得厲害,玩明的,文沫相信鄧喜應付得來,但是要玩陰的,百八十個鄧喜也得玩完。

所以在這一路上,文沫不停地撥打着鄧喜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到了v市後,她馬不停蹄地奔着鄧喜的家去了——去公安局找鄧喜,怕還沒見到人了,就被陳立聯知曉她又回到v市,引起他背後之人的警覺,是文沫最不想做的事之一。幸虧當初她剛離開v市時,爲了防止有意外發生聯繫不上,鄧喜告訴了她自家住址,不然文沫在v市,還真是兩眼一摸黑。

沒想到,文沫焦急之下敲開門後,見到的不是焦急垂淚的妻子,而是滿臉不耐煩的鄧喜,他似乎沒想到文沫會來,拉開門後看到是自己,臉色一沉:“你來幹嘛?”

“原來你在家,這就好。打電話給你一直沒人接,發短信給你也一直沒見迴音,我以爲你出了什麼事,所以纔過來看看,怎麼?同事遠道而來,你也不請進家裡坐坐?”文沫細細打量鄧喜,見他雖臉色不太好看,卻沒傷着哪裡,心下放鬆。

卻不想鄧喜非但沒有讓開門口放人進屋的意思,還頗有些不耐煩:“咱們很熟嗎?這大清早的不請自來,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鄧喜,你……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鄧喜粗暴地打斷文沫的話:“老子過得好好的呢,如果不是你亂七八糟胡說一氣,我還能過得更好,都是因爲你,我才被停職在家。背了處分。你們這些上頭來的,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彷彿下來一趟。沒破什麼大案要案,就沒臉回去似的。拼了命地像茅坑裡的蒼蠅一樣,到處想找出堆狗屎來,末了什麼也查不出來,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卻還得在v市這一畝三分地兒上混,還有妻兒老小一家要養活,腦袋被門擠一次就得了。還想着被擠第二次不成?你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鄧喜越說情緒越激動,到了最後,當着文沫的面,狠狠摔上了門。

文沫靜靜地站在鄧喜的家門口。眉毛皺成一團,鄧喜這是怎麼了?

短短几天不見,他怎麼有這麼大的變化,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嗎?看着不像,鄧喜可是好端端坐在家裡呢。只在看到自己之後,臉色才黑沉如墨起來。

算了,自己這趟來找他,不過是想看看他到底平安與否,眼下人家明擺着不想再攙和進v市的渾水裡。自己何必強人所難,只是沒想到,她一向認爲看人挺準,鄧喜給她的印象一直是很正直的人,這回卻讓她看走了眼了。

聽到門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鄧喜滿嘴像剛嚼過黃連般苦澀,想拉開門,叫文沫進來,再聯想到仍裝在上衣口袋中的書信,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穿上警服那一天開始,鄧喜就立志做一名好警察,打擊犯罪,幫助羣衆,與一切黑惡勢力作鬥爭,這麼些年,他認爲他也做到了,即使以前有歹徒摸上他家差點殺了他的妻兒老父,他也沒當過縮頭烏龜,還經常教育自己的老婆,做爲一名警察的妻子,她需要做好隨時失去丈夫的心理準備,真有那麼一天,她必須帶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這麼多年了,家裡恐嚇信收過不下二十封,但他真沒怕過,大丈夫頂天立地,當有所爲有所不爲,難道怕些宵小之徒,就要改變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信仰?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那天,是他鄧喜帶着周大海去了雲水山上的溶洞探路,爲了保險起見,誰也沒告訴。可他哪裡想到,剛走到上回去過的地方沒多久,周大海就發現了洞內漆黑的角落裡另有他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重重地打暈在地,只要暈過去之前聽到周大海鬼叫了幾聲,之後人事不醒。

等他醒過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知道,當初掉落在地的手電筒已經因爲電量耗盡發不出光來,溶洞內漆黑一片,只有流水聲在他身前不遠處響起。

鄧喜忍着頭暈噁心,慢慢坐起身來,摸索着找到了自己隨身包裹,翻出裡面放着的備用手電筒,因爲這次他打算走得深些,這些東西都是提早預備上的,他打開手電,不由暗自慶幸,幸虧還能用。

溶洞內再次有了光,他四下尋找,哪裡還有周大海的影子?聯想到他暈倒之前聽到周大海的叫喊聲,心不由地往下沉:難道他已經遭了不測,跟馬念遠一樣先是失蹤,最後不知從哪個山縫裡被衝出具屍體來?

不,已經死了一個馬念遠,他絕不能再讓手下人出事。

因爲溶洞內情況不明,鄧喜先是小聲叫着周大海的名字,再是打着手電四處尋找周大海的下落,他向溶洞內走得深了,直到盡頭沒有了路,洞的盡頭處,有新鮮的挖土痕跡,四周散落着不少食品包裝袋,不管曾經有沒有人,現在卻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了。

他當然也沒能找到周大海。所以他纔會心急火燎地想跑出洞去到山那邊聯繫局裡派人來搜。可是,當他出了溶洞時,一封掛在溶洞出口垂下來藤蔓上的信讓他生生止住了腳步。

信裡只有簡單的一行字:再多管閒事,他性命不保,隨信附上的,是周大海遍體鱗傷的一張照片。

鄧喜縱然再對自己和家人狠得下心,經歷過一次馬念遠的死,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他怕,他再敢明目張膽地深查下去,周大海必死無疑,所以他除了保持沉默,什麼也做不了。

剛纔他對文沫說的那番話,句句如刀,有多過分,他心知肚明,但是現在他怎敢輕舉妄動?只得先將文沫罵走,自己再暗地裡小心蒐集證據,尋找周大海的下落。

離開了鄧喜的家,文沫暫時先找了個小起眼的小旅館住着,現在鄧喜指望不上了,在v市她已經沒有了可以相信的人,下一步怎麼辦?

要說v市的事,說穿了一點都不困難,總的來說,無外乎四個字:官商勾結。但是勾結在一起的是哪些官哪些商,爲的什麼利益?而且這些官商總是愛惜羽毛的,內裡再骯髒不堪,外面也會表現得道貌岸然,絕不會髒了自己的手,所以,幫他們辦事的人,林林總總有哪些?這些問題,文沫一概不知。

那麼什麼是她已知的呢?雲水山中關於隱帝寶藏的傳聞,三年前的塌方事故,留守在申家村眼神不正的奇怪村民,半山腰人跡罕至的溶洞,像監獄一樣的安居樓,防守森嚴的安定醫院,車禍死亡的呂成功,下落不明的呂銘浩,提醒自己的神秘來電,半點慈母心腸都沒有的沙麗華,甘做小三的梅映雪,明顯有問題有陳立聯。

想想最近發生的事,文沫有兩點想不通:

呂成功已死,新市長上任,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呂成功在v市的影響力大不如前了,爲什麼呂銘浩仍遲遲不見蹤影?如果說之前那些人抓了呂銘浩,現在卻已經完全沒有必要還讓他活着,畢竟囚禁一個活人一天兩天好說,時間長了,想不露餡何等困難,放着這麼個活生生的把柄,有病嗎?此其一。

那個打來電話的神秘人,到底是誰,目的何在?別怪文沫思考問題一貫陰謀論。因爲那通電話,她發現了呂成功的情婦梅映雪,從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嘴裡聽到了安定醫院這個地點,隨後進入醫院查找呂銘浩的下落,最終雖然一無所獲,但是文沫不得不承認,她對安定醫院的懷疑減輕了不少,畢竟人家態度在那擺着呢,我們沒什麼可隱藏的,都讓你們看了,這下知足了吧?可是,安定醫院的出現,看似巧合,卻似有心人故意引導他們前去,如果真是這樣,打這個電話的人很可能就是v市官商勾結利益集團中下屬成員。如果不是這樣,這個人與自己素昧平生,到底爲什麼要幫自己呢?既然想幫自己,爲什麼不直接出現,把他知道得都說清楚呢?還要這麼拐彎抹角裝神弄鬼。不論如何,文沫都希望能找出這個人,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此其二。

當夜,安定醫院。

夜已經很深了,除了值班護士外,醫院裡的病患都在安眠藥的幫助下進入了夢鄉,這是整個醫院最安靜的時間。

負責值班的一名男護士無聊地不時打着哈欠,站起身來,泡了杯濃茶提提神,還沒等喝上一口,就聽到旁邊有人輕聲說:“對不起了,借你鑰匙一用。”

這大半夜的,早過探視時間了,怎麼可能有除了值班人員以外的人來到醫院?那護士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被人狠狠擊中太陽穴,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了。

青年將人拖到偏僻處藏好,解下鑰匙,向着三病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