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經歷過良好保存,但檔案紙依舊泛黃發舊,像一段被掩埋的歷史。
林辰摸着卷宗紙,一頁頁翻看下去。
那應該是一起意外事故,起因經過結果都非常簡單。
死者是名流浪漢,據報案居民稱,當時天非常冷,正是數十年一遇大寒潮。他們晨起出門買菜,看到常年居住在他們那片街區的流浪漢死在外面冰冷的雨水中。
居民懷疑是因爲天冷地滑,流浪漢失足摔倒,頭部碰到橋邊的石階,造成顱骨粉碎性骨折而死。
報警人是該街道住戶,警務人員達到案發現場後,詢問了不少街坊鄰居,結果證明,流浪漢的死純屬意外。
林辰翻開第三頁,這一頁上面記錄的是當時警務人員都詢問的過的目擊證人以及口供等相關證據,包括這些人的住址、姓名等基本情況。
居住在小林巷3號的陳建國表示,當天早上五點多,他確實聽見屋外有喊聲,不過當時聲音非常短促,他翻了個身沒有在意,沒想到,真的有人死在外面,他很後悔沒有早點爬起來看看。
接下來,圍繞小橋,警方詢問了圍繞小林巷5、7、9號,以及2、6、8號住戶,都得到了類似的證詞。
林辰迅速翻到第四頁,看着那一個個被記錄下來的名字,一段段由被問詢人簽下名字的證詞,將一起意外死亡案經過在腦海中展開。
……
林辰看的越來越慢,在他右手邊的卷宗越疊越高,終於,林辰平靜面容上的細微變化引起刑從連的注意。
“發現什麼了?”刑從連問。
林辰穩了穩氣息,說:“所有人都停下來吧,可以把你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叫回來了。“
刑從連皺眉,目光再次落到林辰手上那份卷宗:“你找到了,這麼快?”
林辰的手指點了點卷宗,平靜道:“應該就是這份了。”
刑從連當即拍拍手,引起所有埋頭看卷宗的警員注意,朗聲道:“都停下吧,把自己手裡的卷宗整理好,按年份放回箱子裡,就可以走了。”
所有人警員也纔剛沉浸在這份工作中不過半小時,那些或瑣碎活離奇的陳年舊案彷彿將人拉回了那個年代,因此他們臉上還帶着些不知所措的迷茫。每個人都想從林辰表情中得到一點答案,然而,林辰依舊目光如水,保持斂眉深思的神情,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很快,裝卷宗的箱子被再次填滿,警員們依次退出,辦公室大門被關上。
坐在一旁沙發舔檸檬味棒棒糖的王朝已經迫不及待竄到林辰身邊,刑從連在林辰身邊坐下,王朝還硬是湊到他和林辰中間,像只小寵物一樣蹲下去,看看林辰,好奇道:“阿辰哥哥這個案子怎麼了?”
林辰將卷宗遞過去,自己靠在椅背上,微微閉起眼。
王朝還真的自顧自翻看起來,刑從連抄過少年人手裡的卷宗,抽在對方腦門上:“就你事多,你看的懂麼?”
王朝嗷地一聲叫起:“老大剛纔這份卷宗可是從你手上過去的!”
刑從連於是抄起卷宗,毫不猶豫又抽了孽子一記。
“王朝。”林辰終於緩緩開口,“能把當年小林巷的佈局圖調出來嗎?”
王朝打了個響指,我看過一眼,我給你畫出來吧。
林辰歪了歪頭,又說:“請標註上每家住戶的具體名字。”
那時王朝已經起身去抽紙,聽到這個要求,少年人不由得愣住:“這個我還沒看到過,我查完了標上去。”
“不用了,我告訴你,你標上就行。”林辰說。
很快,圍繞這那位意外身亡流浪漢摔倒時小橋地理圖出現在紙上。林辰報出目擊證詞中各戶人家的門牌號,王朝則一點點標註明白。
“李宛如,小林巷8號……”
林辰報完後,停頓很長一段時間,王朝則還是握着筆,等待他接下來的話,因爲紙上還空着一處:“阿辰哥哥,4號呢?”
林辰面容沉靜如水,只是盯着少年人,窗外透鏡明媚的夏陽,林辰淡淡道:“你猜?”
王朝倒吸一口涼氣:“沈戀家?”
一位流浪漢身亡,警方做了筆錄,尋訪了周圍所有住戶,唯獨缺了沈戀一家人,這看似也並沒有什麼問題。可能那幾日沈戀家裡出了什麼事,或者沈家人正好外出旅行,總之有無數理由可以解釋這個細小的點,但刑從連越是翻看筆錄,也越是明白林辰心中的確定感緣何而來。
比如小林巷8號的李宛如就表示。那位流浪漢在他們街上已經住了很多年了,除了當年建設文明城市的時候收容所的工作人員把這位癩皮狗一樣的鏟走過一陣子,就一直沒人管過。現在人死了,大家也不能說拍手稱快,但心裡總還是鬆了口氣。當問到流浪漢死時外面發生了什麼,李宛如也說,天那麼冷,當時她還在睡覺,並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麼事情。
看到最後,刑從連將目光掃向那位出境警員姓名上——邊遠。
他站起身,將警服搭在手臂上,對辦公室裡另外兩人說:“餓了吧,吃餃子嗎,我請你們。”
……
老邊餃子就在市局刑警隊外。
邊本就是個偏僻姓氏,邊家祖上據說做過御廚,因此有祖傳好手藝。而老邊就是家族裡走了野路子的那個。他年輕時做過警察,退休後因爲小孫子特別愛他做的餃子,就索性開了家店,做做警局同事們的生意。
刑從連進店時,店裡的冷氣已經打到最低,但因爲熱騰騰的餃子和來來往往的警員,這裡熱得仿如蒸籠。相熟的警員招呼刑從連坐下,刑從連裝模做樣看着牆上貼着的菜單,王朝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悄聲道:“老大老大,你幹什麼帶我們來吃餃子,這裡有線索.麼。”
而林辰在看到餃子館招牌時,就彷彿已經瞭然,因此林顧問只說了三個字:“三鮮,醋不加蒜。”
前來記賬的正是店主本人,刑從連拍了拍坐在身邊的警員肩膀,說:“記我賬上。”
對方會意,立即起身離開。
在警局外開餃子店的當然很瞭解這個情景,老邊在空位坐下,說:“老刑我跟你說,自從我在警局外開了個餃子館,這裡都快變成信息中轉站了,有什麼事問吧。”
林辰將卷宗放上臺面,推至老邊面前:“想向您請問關於這個案子的一些情況。”
老邊放下手裡小本子,從前襟掏出老花鏡戴上,當翻開第一頁後,他的神色就有了變化。 Wωω¤ тt kǎn¤ ¢ ○
刑從連知道,他們可能離答案越來越近。
“這個案子啊……”老邊拖長調子,嘆了口氣,“你們想問什麼?”
“爲什麼筆錄上,沒有小林巷4號沈家人的口供記錄?”林辰問。
老邊推了推眼鏡,看到林辰,感慨道:“不愧是林顧問。但在我回答前,能先請問下,到底出了什麼事?”
“關於沈家小女孩的事情。”林辰含糊其辭,“那時候,她大概讀初中。”
老邊臉上閃過敏銳的神色,他搖了搖頭,直接道:“叫沈戀是嗎?”
餃子館二樓就是老邊的住所,已經退休的老警察將他們帶上樓,從木架上抽出一疊檔案,按時間順序翻到當年,又從中抽出薄薄的一份卷宗,遞了過來。
刑從連低頭看去,具體來說,那應該是沒有記入卷宗的一頁卷宗。
老邊說:“沈家人沒做口供是因爲那幾日,他們回老家了。”
“您沒有懷疑嗎?”刑從連覺得小樓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你先看看這份記錄吧。”老邊沒有正面回答。
2月26日,也就是流浪後死後一個半月後的某日,小林街一位居民主動找到警員提供案件線索。
提供線索的居民名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但看樣子應該還是個初中生。
初中生向警方表示,她家離案發現場很近,所以很清楚事情發展的真實經過。那位滑倒撞死在石橋上的流浪漢之死並非意外,而是被人推倒後撞在臺階上身亡。
初中生當時提供了幾個名字,其中有李宛如、陳建國和李國慶,並敘述了案發當晚的一些經過。
提供線索的初中女生表示,當晚風雨極大,她晚上上補習班回家,親眼目睹居民陳建國和流浪漢發生爭執,流浪漢砸傷陳建國,陳建國也失手推倒流浪漢,最終導致流浪漢死亡。
當時小林巷的居民中有很多人目擊到慘劇發生,但所有人都在包庇陳建國,沒人肯站出來說一句實話。她當時想報案,卻被父母拖回老家,現在才鼓起勇氣來找警察。
刑從連自卷宗中擡頭。
“你們調查了嗎?”他這樣問道。
“那個女孩沒有辦法提供確鑿的甚至哪怕是間接性的證據。我們根據她所說的情況重現勘察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疑點,也沒有找到她所說的血跡,我們再次詢問調查周圍居民,所有居民口供一致,沒有任何異常。四次、我們總共進行了四次排查,所有結果都在說,這個來找我們的女孩在說謊。”
刑從連蹙眉,最後問道:“爲什麼你們沒有把這份調查記錄,放進正式的大卷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