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已經很久沒見自己老大發這麼大火了。
開什麼玩笑,黃澤這個大傻逼居然敢在他老大家門口、他老大的門上、強吻他老大的人,這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他小心翼翼擡頭,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他老大那陰沉的臉色彷彿能召喚來達納雨林十萬烏雲,化作狂風暴雨降下。
他拉了拉領口,莫名其妙覺得周圍氣壓真心很低。空氣悶得彷彿蒸籠,看上去又要下雨。
這種時候,連康安這個白癡也感覺到異常,拉着他開始低聲問道:“我靠,老大這是怎麼了,上次老大臉上出現這個表情的時候,我好像有點不好的回憶。”
當然不好了尼瑪!
王朝抱緊電腦,瞪了康安一眼:“你還活着嗎?”
“好像還活着。”康安撓了撓頭。
“不,你活着這件事是幻覺。”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大冰冷的眼刀已經掃了過來。
王朝趕忙噤聲,然而康安居然還不知死活地問:“老大,剛纔那兩個人是一對嗎?”
天知道王朝有多麼想嗷地一聲昏過去,這個世界太可怕了,他真的不想和白癡站一個陣營。
這時,他老大眼神裡的陰冷已經能化爲實質,又彷彿憋了股無處發泄的邪火,只差被什麼東西點燃了。
“你爲什麼還在船上?”他老大點了根菸,對康安這麼說。
康安抓緊船舷:“老大,找到小五以後我們一起滾絕對不煩你!”
王朝簡直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康安這tm還敢在老大面前秀恩愛是怎麼回事?
下一刻,老大立即起身,毫不猶豫要衝康安踹過去,王朝又強行摟住他的腰,嚷道:“老大老大,我把前面的全程監控都調出來了,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只有講阿辰哥哥相關他老大才能稍微冷靜下來,說到這裡,他老大深深吸了口氣,坐回船艙裡。
木船劃破波浪,王朝把他拉到船艙後,調出他們家門口的全程監控,把筆記本屏幕背對康安,說:“老大我們不給康安大白癡看。”
他老大看都沒看他,只是盯着屏幕。
王朝麻溜地開始調畫面,然後黃澤出現在監控畫面中。
一開始的時候,天還亮着,黃澤就這麼站在他們家屋檐下等了很久,從夕陽西下等到暮色四合,直到街上半個行人都沒有,黃澤還在那裡站着,宛如雕像。
他阿辰哥哥是入夜後纔回家的,在看到黃澤的剎那,他阿辰哥哥的表情很明顯是拒絕的。
王朝小心翼翼窺視着他老大的臉色,似乎緩解了一點點,很好。
爾後他阿辰哥哥走上臺階,黃澤很陰險地把門擋住,他們兩人說了些什麼話,看黃澤的樣子非常激動。
雖然他不懂脣語,不過他還是勉強從從那口型裡很輕易辨識出他老大的名字。看他老大又變得陰鷙的臉色,看黃澤的樣子應該在林辰面前告他老大的黑狀,真小人臥槽。
他老大咬着菸蒂,看黃澤的樣子已經像在看一個死人。
突然,畫風一變,他阿辰哥哥不知道說了什麼話,竟讓黃澤出離憤怒,黃澤居然敢擡手扇他阿辰哥哥巴掌。
看到黃澤擡手要抽人剎那,王朝覺得自己心頭微弱的火苗也要開始燎原,黃澤這已經不是在踩他老大的底線,而是踩過他底線以後還打了一套組合拳。在阿辰哥哥和黃澤擦身而過想走的剎那,他趕忙按了暫停鍵,他真怕自己老大再看一遍剛纔的畫面馬上打電話叫直升飛機回去打死黃澤。
就在這時,他老大卻突然開口了。
“把畫面調回去一點。”
很莫名其妙的是,他老大說這句話時,臉色居然沒剛纔那麼冷了。王朝乖乖地操作電腦,安靜如雞。
他們又看了一遍黃澤動手前的畫面,雖然他不會脣語,不過他老大會啊!
王朝試探問道:“老大,阿辰哥哥說了什麼,能黃澤大傻逼氣成那樣?”然而他老大隻是叼着煙,一言不發。雖然他覺得阿辰一定放了什麼狠話,畢竟論把人氣死的能力他還真沒見過有人能超過阿辰。
不過,他的問題只收到了兩個字:“繼續。”
王朝乖巧地把同一段畫面彷彿放了十幾遍,仍由他老大看了十幾遍。
雖然不知道在黃澤動手之前阿辰到底說了什麼,但畫面中,他阿辰哥哥非常坦然,毫無遮掩,看上去很可愛。
“老大?”
“把這一段截下來其他全部刪了硬盤扔河裡。”突然,刑從連指着兩個時間截點,這麼說。
“什麼,爲什麼要扔?”王朝嚇了一跳。
不知他這句話裡有什麼問題,或者前方出現什麼問題,突然間,他們之前僱傭的船伕突然在船頭尖叫起來。
那人突然抱頭蹲下,顯得非常驚恐。
王朝坐直身體,擡眼望去,只見遠處河面上出現成片廢棄木船,所有船型解釋兩頭尖中間寬,是典型雨林土著纔會製造的木船。成片烏黑木船漂浮在寬闊水面上,彷彿無數死木漂浮,令人驚駭不已。從地形上判斷,他們應該已經到了高孟部族的水上碼頭,但不知爲何這裡似乎出了什麼變故,以至於船隻傾覆,整個碼頭被盡數廢棄。
他向碼頭位置看去,終於知道船伕驚恐抱頭的原因,在岸邊一艘小船上,有兩個穿着破爛的武裝分子,正舉着兩把□□對準他們。看對方的手勢,似乎是準備讓他們靠船過去想要劫道,不靠就直接打死。
康安已經敏銳地按住槍,靠近船舷隱蔽。
而他老大卻大大方方站了起來,用腳尖踢了踢康安手裡的槍,冷冷道:“誰讓你開槍的?”
“可是不開槍怎麼辦啊老大?”
“王朝。”
看樣子他刑從連真的懶得和康安多說一句廢話,於是他被點名。
王朝打了個激靈,小聲道:“康安你個豬,你看這裡的情況很顯然是出了事,現在有兩個活口給你問問題,你要搞死了我們調查什麼?”
康安撓了撓頭,想想很有道理,於是放下槍。
船伕抖抖瑟瑟,光頭酒吧老闆已經掛斷電話,他老大看了對方一眼,說:“開船,靠岸。”
光頭剛放下和女朋友的電話,還有些依依不捨:“我親愛的刑老闆,爲何要我來做這些危險的活計呢?”
他老大隻是站直身,宛如標槍,朝那裡看了一眼。
總之王朝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眼神,反正光頭酒吧老闆毫不猶豫爬到船頭,接過了船伕工作。
船隻向岸邊駛去,他們向兩位武裝分子越靠越近,離得近了,他逐漸嗅出空氣裡的腥臭味道,從碼頭向高孟部族駐地深入大約還有半小時路程,但碼頭邊原本應當熱鬧的集市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攤位傾覆,滿地死去多時的魚蝦,岸邊的茅草屋裡也沒有駐守碼頭的原住民,一切顯得荒廢可怖。
他順着他老大的目光,將視線最後落在那兩位持槍的武裝分子身上。
那兩位武裝分子所使用的槍械基本脫離時代二十年,槍管生鏽,並且他們那身裝扮也不像是高孟部族土著,上下身的迷彩服竟然還不配套,看上去更像是過路打劫的僱傭兵。
船隻離案越來越近。
他老大就這麼毫無遮掩地站在那兩柄槍管前,用達納地區通用語問:“這裡出了什麼事?”
對方嘰裡呱啦說了一堆,大致是把值錢東西交出來一類的廢話。
他老大臉上很明顯閃過不耐煩的神色,王朝趕忙抓緊船舷。
就在船隻輕撞碼頭的剎那,他老大猛地跳上岸去,抓住其中一柄槍口向上舉去,順勢踹上另一人胸口,下一秒,他老大反手製住其中一人,扣動扳機,爆豆般的槍聲順着,打飛了一片草皮,地上被他踹翻在地那人根本不敢妄動。
“最後機會。”他老大冷冷道。
又是一陣嘰裡呱啦的達納語,那兩位僱傭兵的大意是他們確實只是路過,來的時候碼頭已經空了,他們只是在翻檢值錢東西,並不是故意打劫他們。
果然,他老大根本再不想聽兩個達納黑人廢話,他直接一拳打暈身前那人,把兩柄生鏽的槍踢進水裡,然後毫不猶豫踩上其中一位劫匪的身體,向岸上去。
王朝和康安對視一眼,極其乖順地踩上那位綁匪身體,跟着他們老大向叢林深處走去。
……
顏家巷3號小院內。
林辰推上木門,仔細鎖好,因爲離家時間過久,院子裡的一切乍一眼看去都有些陌生感覺。
他提過門邊的竹筒,走到魚池邊上。
水中錦鯉竟已全部游到岸邊,他從竹筒裡掏出一把魚食,撒入水中,錦鯉浮出水面,它們競相爭食的聲音讓房子裡稍微有了點活力。
林辰換好拖鞋,走進正廳,雖然他儘量不讓自己留意房間裡的擺設,但很明顯,王朝和刑從連根本就沒回過家裡。
書桌上還是那次他陪王朝去圖書館借的幾本書,其中一本拖拉機維修原理少年人最喜歡,因此扔在地墊上以便可以隨時癱着看,書邊還擺着杯喝完沒扔的冰檸檬紅茶。
林辰走過去把書撿起來歸位放好,又把空杯扔到垃圾桶裡。
廚房料理臺蒙了很厚一層灰,他順手想拿抹布來擦,打開水龍頭的時候,才意識到一邊手裹着紗布。
也是在燈光下,他才發現那邊手上傷口因爲剛纔揍黃澤揍的太狠,縫合部位裂了開來,鮮血已經把半塊紗布都染紅,看上去如果不重新縫合似乎消停不了。
他扔下抹布,往噴壺裡注了點水,走到陽臺上。
果然,陽臺上的雛菊和天竺葵已經乾枯,除了薄荷和綠蘿在沒心沒肺的瘋長以外,餘下一切都顯現出被烈日暴曬後的可憐樣子。
林辰象徵性地給植物澆了些水挽救一下,然後撥通了端陽的電話。
寵物醫院的小醫生一秒接起電話:“林顧問,你纔到家嗎?”
林辰用肩膀夾着電話,把水壺裡剩下的水全部倒進薄荷叢裡,說:“路上出了點小事,耽擱了下?”
“怎麼了?”端陽很緊張。
“沒事,我就是想問問你,給人縫傷口的時候,會不會罵人罵的很厲害。”他放下水壺,攤開掌心,這麼說道。
當然,想讓醫生不罵任性妄爲的病人簡直天方夜譚。
林辰花了五分鐘時間,走回端陽的寵物醫院。
小醫生從揭開他手心傷口的剎那就開始絮叨。
“林顧問我真沒見過你這樣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人,你就是回個家而已怎麼搞成這樣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容易導致傷口反覆感染,你吃消炎藥了嗎?”
籠子裡的泰迪犬還應和着端陽的數落汪了一聲。
林辰回頭看着眼那隻捲毛泰迪,心裡再次問候了黃澤全家,但他嘴上也只能說:“我對廣譜抗生素過敏,不能吃。”
小醫生猛然回頭:“你知道自己身體這個樣子,爲什麼還不當心,是想找死嗎!”
泰迪犬又汪了一聲。
林辰嘆了口氣:“麻煩端醫生了。”
“我要是你主治醫生簡直能被你氣死!”小醫生已經拿好了縫合器具,擡頭看了看天花板,對他說:“這裡寵物太多,我們上樓,然後把剛纔沒打完的點滴打完,我會鎖好門的,你不許逃!”
林辰認真點了點頭,表示一定聽話。
老實說,端陽雖然話很多,但一看就是經過嚴格醫學訓練的專業醫生,他的縫合工作一絲不苟,針腳比刑從連縫的還要漂亮。
因爲打了麻藥,傷口也不是很疼,林辰隨意看向窗外,空氣裡透着悶熱的雨意,他竟意外覺得胸悶。
終於,端陽縫完最後一針。
林辰剛想開口,樓下卻突然傳來寵物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彷彿大門被突然打開,有什麼人正從黑夜中走入店內,凌亂的腳步踏上木質樓梯。
林辰看向端陽,問:“你不是說,把門鎖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