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的理論,你的全身都可以是武器,那麼‘抽’出這把血刃就毫無意義。”血梟說道:“可見你所謂的進化還遠沒有到隨心所‘欲’的程度,目前你仍不能改變某些屬於人類的特徵。顯然,你那具皮囊內部的東西,無論還是不是器官……總之,那些部份不能長時間暴‘露’在空氣環境中。如果可以那樣的話,你早就將自己變成一團巨大的軟泥怪物,把我裹起來活活溺死了。”
“從地面上那些變異怪物的行爲模式來看,你們捕捉獵物依靠的是氣味和體溫,而分辨同類的方式一定也是如此,這可不是什麼‘高等生命’的做法。”血梟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你並不是什麼高等生命,你只是多種生物基因彼此吸收吞噬後,各種特‘性’相互繼承、變異、取代,最後衍生出來的一種……呵呵,雜種。”他的侮辱竟讓拉赫曼的表情起了變化。
“你,和這研究所某處的巨獸,還有這座城市中的那些變異生物,你們都一樣,也許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說,你們比人類優越。”血梟的語氣透‘露’出不屑:“但那又如何呢?同溫層的細菌、北極蒼蠅的幼蟲、企鵝、魔鱂,或者……異形,如果真有的話;我可以說上幾十種類似的玩意兒,哼……可是,你能說它們是‘高等生物’嗎?即使從動物學角度來講,這其中也有很多也被劃分在了無脊椎動物裡;而從哲學角度來說,你口中所謂的‘高等’,是一個建立在人類的思維基礎上所設立的標準。最諷刺的是,如今你已不是人類了,想法也已和人類不同,卻在是否高等這個問題上受制於人類的思維模式。”
拉赫曼的盯着血梟的眼睛,他沒有說話,血梟卻可以從他身上感受到人類纔有的東西,那些負面的情緒,或者說——罪惡。
“讓我們面對現實吧,你,只是個被變異的e細胞反噬後產生的變種人罷了,談不上什麼高等低等。”血梟用手指輕輕敲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生物進化的頂端,未必是獲得一具能夠適應任何險惡環境、幾乎永生不滅的‘肉’體。
只要大腦足夠高級,其他不足的地方,可以用科技彌補。即便壽命短暫,但智慧,‘精’神,情感,會通過文字、聲音、影像等等方式傳承下去。這就是人類的進化之路,緩慢、曲折、艱難,呵……卻很有趣不是嗎?”
拉赫曼的眼神和聲音殺意畢‘露’:“你以爲,靠你的三言兩語,就能使我否定自己的觀點,甚至是否定我的存在本身嗎?”
“隨便探討一下而已,機會難得,畢竟我也不算是個健全的人類,我無法產生屬於自己的負面情緒,只能無條件、無選擇地分享和承受別人的痛苦。”血梟回道:“但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因爲自己與衆不同,就在生物層面上自詡爲高等……”他頓了一下:“我只是單純地把其他人劃分爲白癡、雜魚、廢物等等,不過我依然承認自己是人類中的一員。正因如此,現在,我纔會站在你的敵對面,即便我認爲和你這種傢伙戰鬥沒有任何意義,可我還是會以一個人類的立場去思考,得出你非死不可的結論。”
“哼……”拉赫曼冷笑着:“也許你是對的,可‘觀點’本身並不會改變現實情況。如果殺不了我,這一切都是廢話,就算你說服了我,也無法改變我的‘肉’體進化程度比你要強百倍的事實!”
血梟在對話的過程中,已經漸漸接近對方,以他的戰鬥方式來說,要擊出最強有力的一拳,此時的距離便是最爲恰當的。
“戰鬥,並不是強的一方就會贏。”血梟的手臂在這一刻被黑‘色’的能量覆滿:“而是贏的那一方,纔是強者。”他的拳頭就在這一瞬揮出,勢若雷霆萬鈞,飆舉電至。
拉赫曼的反應速度遠遠跟不上血梟的拳頭,事實上,在過去所有與血梟‘交’過手的人當中,單論純粹的身體能力,沒有一個人能與他抗衡,在近距離的狀態下,擁有足夠的反應速度和能力來招架血梟攻擊的人只有三個,賈維頓.哈爾、鏡臉和神鑰。
而其他人,包括前任‘潮’汐監獄的監獄長傑弗遜在內,若是敢和血梟保持在這個距離上來一場基情對削,恐怕兩分鐘過後就變成屍體了,還不是全屍。
拉赫曼雖是準備好了‘武器’,也早已有了防備,但面對這一拳,他還是無能爲力。就好比你知道自己被狙擊手在一個絕不會失手的距離瞄準了頭部,哪怕有人告訴你,他馬上就要開槍,或者是他乾脆當着你的面開槍,你也難逃一死。
血梟的拳頭並沒有打入拉赫曼的體內,但一股暴虐的黑‘色’能量轟入了他的‘胸’口,下一秒,拉赫曼的後背爆開了,血、‘肉’、骨,還有內臟的碎片和體液,全都被打成了碎末和漿狀物,並且盡是染成了黑‘色’,如同一個噴‘射’的油井般從他背後噴薄四濺而出。
海沸山裂之力,腥風血雨之景。
僅僅一拳過後,似乎勝負已分。可血梟的對手,自然不是輕易就會被打垮的。拉赫曼站在原地未動,從正面看,他毫髮無傷,不過從背後望去,都可以直接瞧見他殘缺的‘胸’骨了。饒是如此,他還是咧開嘴,‘露’出一個恐怖至極的笑容,牙縫中流出的鮮血順着下巴滴落,他也毫不在乎:“輪到我了。”
在他說話時,其手中的血刃已經落下,斬在了血梟的頸側,但刃鋒卻在接觸到血梟皮膚的剎那停住了,血刃被血梟身體表面的能量抵擋住,難以砍進‘肉’中。
“怎麼了?刀刃上沒有能量可不像樣啊,就算你那變態的血小板能把血液凝固得比金屬還硬,對高階能力者來說也是徒勞的。”血梟道:“還是說,在你修補身體同時,無法兼顧別的事情嗎?”
此刻,從拉赫曼的背後來看,內部的血‘肉’,正被無數蛆蟲般蠕動的物質所填充,爆裂後的皮膚也在聚攏,巨大的傷口在縮小着。
“就算你想拖延時間修復肢體,至少該用那種可以傷到我的攻擊來試試吧。”血梟搖着頭,面帶冷笑:“無論力量、速度、戰鬥技巧、經驗、能力運用,你跟那個蛇臉的傢伙都差遠了,簡直是不堪一擊。”血梟故意出言挑釁,其實他本身並不着急做下一步的行動。
而這時,拉赫曼也確實將修補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如你所願!”話音未落,血刃略微一顫,一股能量與血梟體表的那一股發生了對抗。
兇級以上的能力者們,都有一套由自身能力發展出的能量表現形式,就防禦這方面來講,克勞澤的能力被其演變爲護身氣牆,時‘侍’則是斥力力場,而傑弗遜創造的是量子分離壁障等等……即便是兩個同類型的能力者,運用能量時的表現形式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而兩個不同類型的能力者,其能量碰撞時會發生什麼反應,那根本不可預測。
血梟真沒想到,當拉赫曼的能量實質化以後,竟然被自己覆蓋在全身、用於基礎防禦的黑‘色’能量給反噬了。拉赫曼不用還好,用了反而有引火自焚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短時間內通過e細胞對身體的提升從而獲得的能力等級。”血梟左手作刀一揮,隨着一縷黑氣飄散,拉赫曼握着血刃的胳臂便從其軀幹上被斬落,這一擊的速度,仍然沒有給拉赫曼以反應的餘地。
“虛假的力量,太可笑了。那些依靠磨練獲得兇級實力的能力者們,他們的能量如果是醇厚的烈酒,那你的能量就像是廉價的口水。表面上看,同樣能斬斷淨合金,或者運用於防禦與進攻,可一旦互相碰撞……”血梟嘲笑道:“就原形畢‘露’。”
拉赫曼的口中傳來一聲野獸般的怒吼,他的下巴忽然像是脫臼般裂開,整個頭顱表面的皮膚都被撐裂,眼珠子被擠出了眼眶,耷拉在外面。他的頭骨在三秒就從內部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口器,五官已然是可以捨棄的器官,但見他張開血盆大口,試圖將血梟的頭整個吞進口中並咬斷他的脖子。
血梟冷哼一聲,學着剛纔拉赫曼的樣子,用一根手指,橫着一拉,就將對手的頸部完全割斷:“瞧瞧你的德行,現在誰是低等動物?”
拉赫曼的頭滾落在地,血‘肉’‘抽’搐了幾下,鮮血流淌出來,不過他的身體還在活動,很顯然,只是砍掉頭部,殺不死這個怪物。
拉赫曼剩餘的身體也開始了變異,他的‘毛’孔中逐漸滲出紅‘色’的血液,在體表形成了堅硬的刺狀物,在這過程中,他還朝着血梟的方向奮力猛撲,揮舞着僅剩的一條胳膊當做狼牙‘棒’這麼使。
血梟輕鬆地朝後方倒退閃避着:“結果還是靠着溫度和氣味在攻擊,你的主要感覺器官究竟在哪兒呢,腋下有一個形似蓮蓬頭的嗅覺器官嗎?”神情顯示出,他已經覺得有些乏味和無趣了:“反正我說話你也聽不見了,讓我把你的‘腦子’,或者說‘本體’送去該去的地方吧。”
他雙手五指分開作爪,上半身完全覆蓋在黑‘色’能量中,黑氣繚繞,接下來的十餘秒,血梟如同鬼怪傳說裡的夜叉修羅一般,用雙手撕碎了眼前的一整個“人”,那些血刺根本制止不了他的施爲。
拉赫曼的身體像是被剝開的洋蔥一樣,殘肢碎‘肉’不斷被扯下來丟棄,只要是血梟接觸過的部份,就會被黑‘色’的能量污染,變成壞死的腐‘肉’,失去活‘性’。
最終,當血梟把對方刨成了只剩骨盆、兩條大‘腿’、半個腹腔的時候,他總算從模糊的血‘肉’中掏出了一個東西來。那玩意兒是一個橢圓形的‘肉’塊,似腦非腦,似心臟又不是心臟。表面的薄壁下,可以看到許多跳動着的血管,壁內似乎是液體居多。
“和那團只會‘吃’的‘肉’相比,你究竟高級在哪兒呢。”血梟自言自語般,望着手中那個由人類意外製造出的“高等生命”說道。
沒想到,那東西的內部,卻在此刻伸出了很多‘肉’芽,末梢還十分尖銳,正試圖刺破血梟的皮膚,進入他的體內。
“哼……至少這種垂死掙扎的景象,無論是在智慧生物,還是本能生物的身上,都能看見。”血梟將那團“僞腦”死死握在手心上,直至其從裡到外完全被腐化成了黑‘色’,並且不再動彈分毫時,才加了把力,捏爆了它。
最後,沒有任何液體留下,只有又幹又柴的殘渣,像是冥紙燒盡後的灰燼和沙子一般散落在地。
血梟拍了拍手掌,將灰塵撣去,看似是很輕鬆的取勝了,其實他剛纔的每一次出拳,每一記手刀,甚至是手指撕裂對方脖子的一下,都消耗巨大。
戰鬥會結束得快,並不是因爲對手弱小,而是血梟有意識地在控制着局面。一開始全力以赴的能量衝拳,是爲了測試拉赫曼的反應速度;然後他故意讓對方有攻擊的機會,來計算拉赫曼的復原速度,還有絕對力量;接着,他確認了那些被自己“罪”能量腐蝕掉的血‘肉’在離開主體後無法獨立再生;那麼收尾的一步,就是找出拉赫曼體內的e細胞本體,加以完全的摧毀。
表面上嘲諷不斷,遊刃有餘的戰鬥,其背後每一步都有目的,也都留有退路。當然,二人間能量對抗後產生的反應確實出乎了血梟的意料。其實這是血梟和神鑰無數次‘交’手和長時間修行後的成果。在面對鏡臉無以倫比的“‘混’沌”能力時,這種優勢並未體現出來,但對上一個在能量運用方面比較差的敵人,就會出現剛纔的反應。
他轉過身去,活動了一下脖子,走進了那條通往上面的走廊。現在,真正的難題重新擺到眼前。即便不考慮能量和體力的消耗,要怎樣才能把另一個e細胞變體,即那頭純粹的本能生物給消滅掉?那可是每一塊‘肉’都能單獨進化的怪物,不存在類似腦子的弱點,用“腐化”來對付,也得考慮一下對方的體積;還有,萬一有那麼一勺子大小的‘肉’塊漏網了,說不定這怪物就有捲土重來之日。
忽然,血梟的身體僵住了,他的意識仍然很清醒,周圍的時間顯然也在流逝着,但萬物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運作,所有的“力”,都在這一刻被封住,連血管裡的血都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動。
“這是什麼?”血梟心中念道:“不……這是誰?”
…………
大約兩分鐘前,城外。
賭蛇在封鎖線外的洲際公路上找到了一間加油站,這附近顯然發生過一定規模的‘交’火,加油站‘門’口和建築物的正面都被炸燬了。距離加油站十米開外的路邊,倒着一個半圓形的巨型鐵支架,賭蛇原本還懷疑這是什麼報廢的軍用品,結果他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其實是加油站‘門’口的廣告牌,做成了一個輪子的形狀,此刻已被炸掉了一半,想必是從高處落下來的。
看這情形,此地應該是比較安全的,沒有什麼埋伏。加油站雖然破舊,‘門’口一大塊地方還燒焦了,但往裡走幾步,仍能找到一扇形狀比較完整的‘門’的。
於是,賭蛇使用了能力,順利與他出城前觸碰過的一扇‘門’建立了連接。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左道、烽燹和塞爾茨就站在‘門’外,但‘門’那一側的景物,卻是城裡的某個地方。
“‘挺’快的嘛。”左道說着,第一個穿了過來,一出‘門’口,就賊眉鼠眼地東張西望起來。
烽燹側過身,示意塞爾茨先走,他可不會天真到完全信任這個剛見面不久的傢伙。身爲常年在外跑的情報人員,烽燹經常是單槍匹馬,深入敵後,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所以處事自然是十分周到老辣。塞爾茨畢竟是紙級的能力者,讓他最後一個走,萬一他伺機逃跑的話,突然暴起,把‘門’關上,然後將‘門’板一腳踹爛,賭蛇建立的連接也就消失了。到時候,難道他們哥仨還重新進城去,再把塞爾茨撈出來一次?
塞爾茨見狀,也沒有說什麼,看了烽燹一眼,通過了那扇‘門’。
見對方到了賭蛇那一側,烽燹鬆了口氣,他邁步剛要跨出‘門’來,身體卻忽然動不了了。
左道見他突然止步,上前道:“怎麼了?”
“別過來!”烽燹立刻說道:“不要穿過這扇‘門’,也不要試圖伸手進來拉我。”
賭蛇和左道都看出了異樣,幾乎異口同聲道:“什麼狀況?”
…………
與此同時,大西洋城上空,一名三十五歲上下,髮型‘弄’得像叫‘花’子一般飄逸的男子浮在那裡,他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長風衣,裡面穿得竟是睡衣睡‘褲’。口中唸叨着:“太麻煩了,果然出差這種事情就是麻煩,處理什麼污染啊……人類哪兒有那麼容易毀滅啊……縮在被窩裡打打遊戲多好啊……”
這一刻,被封住的不僅是血梟,而是大西洋城範圍內的一切,連海岸邊的‘波’‘浪’都停了下來,像是被定格了一樣。
樹靜風止,萬籟俱靜,晝夜不分,四季無存。
這種景象的出現,只有一種可能,那預示着十天衛中某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