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粥棚，就近搭建在城牆根下；棚頂是茅草搭起的，棚壁也有三面是用茅草搭起的，堪堪擋住肆虐的寒風，只留了一面來放置熬好的粥。
破衣爛衫的流民們排着隊，各自拿着破碗，大多都拄着木棍。因爲長時間拿在手中，都被摩挲的烏黑鋥亮。
乾旱、缺水、寒冷，流民們根本就沒有洗澡的意識。一個個蓬頭垢面，身上厚厚的一層污泥，瞪着一雙眼睛朝你看過來的時候，只有那雙眼白最醒目。
領到熱粥後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米黃色的牙齒，令人看上去極不舒服。
無數流民聚集在一起，雖然是在曠野上，雖然寒風凜冽，可那味道依然能把人頂個跟頭。
凌風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強忍着掩鼻的衝動。扭頭看看周圍的人，卻發現大家都是一副很自然的表情。
凌風無語的搖了搖頭。烏鴉掉在豬窩裡，當然不會發現哪兒特別黑了。
凌家軍的戰士還好點，在凌風平時的要求下還能基本保持個人的衛生，最起碼衣服是乾淨的，可洗澡，那就不用奢求了。
在凌風的印象中，自從天氣變涼以來，貌似他從沒有發現誰洗過澡的。只有高桂英有幾次燒了熱水自己偷偷躲在房間裡，讓他很是遐想了一番。
至於那些分粥的人，本就是從流民中召集過來的，吃了一頓飽飯後就上工幹活，連手都沒洗，捏在木瓢上就是一個黑手印。更有被浸溼了的，一道黑泥水順着瓢把就流進了粥鍋之中，看得凌風一陣陣反胃。
不過，周圍的流民顯然是不介意這個的。他們的碗本來也不乾淨，這日子，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誰還在乎什麼衛生啊！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粥棚裡的條件也不怎麼樣，做飯燒柴飄起的木灰到處亂飛；簡陋的蓬壁也擋不住寒風，一陣陣的黃土被吹了進來；地上，柴火胡亂地堆放着，各種器具毫無條理。
凌風很納悶，在這麼亂的環境下，人們是怎麼把飯做出來的，沒人被絆倒直接摔進粥鍋中就是一件大幸事了。
看着大帥緊皺的眉頭，李自成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難道自己這差事辦砸了？看來大帥不太滿意啊！
可他想了想，實在是看不出有哪兒不對的，粥很稠啊！糧食也是一粒不少的分放到了流民的手中，並沒有任何人敢貪污。
想到這些，李自成的底氣足了不少，問道：
“大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總體來說挺好！粥熬得也達到了我要求的標準。”
凌風先誇獎了幾句，然後語氣一轉，說道：
“只是，你看看這粥棚髒的，簡直比得上豬圈了！”
“哦！原來是這個啊！”聽到是說粥棚髒，李自成倒是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這應該不算是什麼大事兒吧！
“你可不要小看環境衛生啊！所謂‘病從口入’，如果吃的不乾淨，就可能得病。咱們現在缺醫少藥的，誰要是得了病，沒有條件醫治，一個小的痢疾就可能要了人的命。所以，必需得從源頭上把疾病傳染的可能性給掐掉了！”凌風臉色鄭重地說道。
“可是，這涌過來的流民太多，大家忙不過來啊！能按時熬好粥就不錯了，哪還有時間來清理粥棚啊！”李自成嘿嘿笑了兩聲，撓着頭說道。他雖然沒聽過“環境衛生”這個詞，可從大帥的語氣中，也能理解出是什麼意思了。
“人手不夠就從流民中招。不光是粥棚要打掃乾淨，你看看這些分粥的人，一個個像是從泥窩子裡爬出來的一樣，看着就讓人反胃，真要是把他們身上的泥洗洗的話，整個人都得輕上十幾斤；蝨估計得有幾百個。先讓他們去洗洗澡；衣服破舊些沒關係，但一定要乾淨。從流民中招收一百鍵婦，專門負責洗咱們戰士的衣服。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明天的這個時間我再過來，第一，粥棚要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第二，分粥的人和站崗的戰士，都要穿的乾乾淨淨，利利索索。”凌風連珠炮似的吩咐道。
“是，大帥！屬下儘量做到！”李自成抱拳答道。
“不是儘量，是一定！搞衛生，也是一場攻堅戰，他的難度比打仗可一點都不小啊！能不能做好，就看你的能耐了。”凌風在李自成的胸口錘了一拳說道。
“是，大帥！屬下一定做到！”李自成挺胸行禮答道。
凌風這才滿意地繼續視察。發現除了衛生條件以外，其他各方面大家做得都很好。至於貪污、中飽私囊的現象，更是沒有發現。
現在凌家軍剛起步，凌風對貪污現象極爲重視，否則將來養成習氣的話，那纔是真正的糟糕了。
視察完，凌風回城，李自成就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先是召集了兩千青壯，作爲後勤工作的主力。
吃飽了喝足了，一聽說凌家軍要招人，大家的表現都是極爲積極，雖然都知道是做後勤工作的，可這畢竟是屬於凌家軍的系統了。相信將來轉爲凌家軍戰士的機會總是多了些吧？
在粥棚外站崗的那些戰士的形象早就深入到大家的心中了，尤其是流民中的青壯。年輕人都是有夢想的，看着凌家軍戰士一身鐵甲，手擎長矛，天神一樣的英姿，誰又不幻想自己也能有那一天呢？
對於大家的積極性，李自成極爲滿意。招夠人手後，先是分配了一千人到無定河邊搭起草棚，支起大鍋燒開水，構建臨時的澡堂。
周圍山上各種材料充足，花費了將近一天的時間，一排五十個簡易草棚就搭好了。按照李自成的要求，草棚的牆壁都是厚厚的茅草，極爲格風保暖。
只是時間倉促，屋頂不夠結實，恐怕一陣大風就能給吹翻了。可只要能夠堅持過這兩天就行了，過了這兩天，凌家軍撤出碎金鎮，這些小屋還存不存在，誰又管得了那麼多！
草棚的正中央，是一口大鍋，從無定河中就近取冰，架起火一燒，滋滋地響着，冰塊很快化開了。
彤彤地火苗烤着，鍋裡熱水翻滾着，很快，整個小屋就溫暖如春了。
從負責掌勺的人開始，大家輪流進去洗澡。
“嘩啦嘩啦”的水聲，伴隨着愉快的笑聲，一股股黑泥水從小屋中流出，還沒有流進無定河，就已經結成了冰塊，附近整個地面都變成了一片平滑的鏡面。
沒有誰願意整天髒兮兮的，以前不洗澡，一是因爲沒有條件，而是因爲連飯都吃不飽，餓得有氣無力的，誰還顧得了洗澡？
現在在凌家軍的幫助下，先是吃的飽飽的，現在又痛痛快快的洗個澡，這簡直是比神仙的日子還好了。
肚裡有剛喝完的粥，感覺暖烘烘的；剛洗完澡，身子從來沒有過的清潔，衣服雖然沒有換洗的，可穿在身上，感覺也暖和了很多。
人們互相看着，臉上都是快樂而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