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時間緊迫,在場的才子都一一地拿起臺案上的畫筆,準備作畫,唯獨只剩張之軒在那閉目養神,一副胸有成竹樣子,然而這可刺激到一衆才子,於是他們暗道不爽,下筆揮毫,心想一定要趕在張之軒之前完成自己的作品。
不過這裡面可是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們下筆雖快,但是在沒有想清作品的主題而貿然下筆,這樣的作品註定難成佳作。而當張之軒心裡確定了自己的主題後,便拿起了畫筆,流暢地在宣紙上勾勒出大概的線條,離他稍近的觀衆一看,便知張之軒畫的正是人物畫。
張之軒下筆如有神,一筆一劃,漸漸地把一個苗齡少女的輪廓在宣紙上給描繪出來,只見畫中苗齡少女竟是身穿廣袖高腰青衣羅裙,酥胸被緊緊包住,只露出迷人的鎖骨和嬌嫩的肩膀,而少女將頭髮後梳結鬟於頂,露出光潔的額頭,而髮尾則自然垂於左肩,額頭兩側秀髮左右分肖遮於耳前,隨之張之軒又在女子面上連番下筆,只見畫中少女,兩腮桃紅,秀眉鳳目,英鼻朱脣,突然張之軒筆鋒一轉,在空曠之處,連作兩筆,正是山間的霧氣,忽然他動作愈來愈快,畫中少女很快就被他描繪成手執紈扇,坐在青石臺之上,張之軒只覺還欠點東西,於是又再揮毫,衣襟、緞帶、髮簪、抹胸、裙襬一一都被勾兌了顏色,只見畫中色彩產生對比鮮明而又不搶了青色主題,於是張之軒便滿意地停下手中的畫筆,靜待時間的過去。
半個時辰一過,司儀勒令他們停筆,然而十二位才子中只有十位是完成的,其餘兩位沒有完成,直接判了零分,剩下的十位又有六位是在時間緊迫情況下草草了事,於是又被評判給了很低的分數,於是便剩下了四位才子的作品,分別是高鈞的《萬里江山圖》、郝瑞的《青牛》、馮文祿的《採蓮》、以及張之軒的《仕女圖》。
按照完成的時間,最快的優先放於最後,而恰好郝瑞是四人中最慢,所以首先點評的是他的《青牛》,只見五位評判細細地鑑賞着眼前的作品,五人之間不時交頭接耳交換意見,最終他們讓郝瑞解釋一下爲什麼要以青牛爲主題。
而郝瑞似乎早有準備,立馬說道:“自古以來,牛一直都是歷朝歷代的尊貴動物,自西周以來,便已立下‘諸侯無故不殺牛’,到了前漢時期又頒令道‘不殺少齒’,而當今陛下更是頒佈了‘不管是老弱病殘的牛,皆不得屠殺’,可見陛下之高瞻遠矚,陛下之賢明更甚前人,牛,作爲老百姓農耕的工具,更是百姓的賴以爲生的夥伴,陛下對牛之重視,其實就是對老百姓的重視,由此可見,陛下是何等的愛民如子,真乃皇恩浩蕩,百姓之福啊!”
雖說歌頌聖上本不是壞事,只是聽到郝瑞用詞之肉麻,舉止之做作,五位評判暗地裡就已經不喜它的作品,於是五人紛紛亮起分數,分別是“七、七、六、七、六”共三十三分,中規中矩。只是郝瑞看到這分數,臉色一青,憤然甩袖,要不是顧忌場上的司儀,說不得他已經走了。
接下來的是馮文祿的《採蓮》,據評判們的說辭,畫風上乘,立意先明,既歌頌百姓不辭勞苦,頂着烈日去採蓮,又暗喻了當今天下安定,百姓豐衣足食,不過此畫作亦是中規中矩,於是這幅《採蓮》只拿了三十五分。
好戲要出場了,只要接下來高鈞的這幅《萬里江山圖》能夠超過四十分,那麼他就可以奪得今晚的優勝獎,於是評判們也不打算停下來休息,打算速戰速決,根據畫上的問題,以及疑問,他們一一地向高鈞提出,而高鈞也是對答如流,有理有據,似乎場上的形勢對他一片大好,這不禁讓他有點飄飄然。然而評判接下來的一段話卻給他一個漂亮的耳光。
“高公子,無論從手法,畫風,還是題材都是無可挑剔的,尤其是畫中的萬里江山襯托出我朝版圖之遼闊,江山之美妙堪稱亮點,然而……”
“不妨直說。”高鈞風度翩翩道。
“然而此畫無論是整體畫面,還是局部畫面,終究還是欠缺點氣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硬生生堆砌出來的虛幻,和不切實際,這可能跟你的閱歷有關,所以此畫作只能稱之爲中上之作。”
“小生受教!”高鈞也不氣餒,虛心地接受了。
於是這幅《萬里江山圖》的得分是四十分,也就是說待會張之軒的作品不能拿到滿分,今晚的勝者就是高鈞了……
由於敖少遊他們倆坐的位置相對比較偏僻,所以他們並不能完全看清在場的畫,出於好奇敖少遊轉過頭對東方燕問道:“東方姑娘,你猜張公子會拿出什麼作品?剛纔聽人說,張公子作畫挺厲害的,待會會不會拿出比高公子更好的畫呢?”
然而東方燕似乎心不在焉,不知心裡在想着什麼,所以她並沒有聽清敖少遊的話,只好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幾句。
敖少遊一聽,覺着莫名其妙,不猜就算了,於是他稍微離開了自己的坐席,走到離現場更近的地方。
果然,在敖少遊靠近的情況下,他終於看清了張之軒畫的原來是一個苗齡少女,不過他細細一看,發現這少女好像哪裡見過,然而還沒等他相出個結果,就被人給擠到一邊去了。
“妙!”只見其中一位評判給出了一個結果,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字,可結果已經無需解釋了。
“巧!”又是一位評判說道。
另外三人評判年紀稍大,自然是稍顯穩重,於是他們仨中資格最大的首先發問道:“張公子,爲何你的主題是人物畫呢?”
只見張之軒身子一正,哀聲嘆道:“古語有云,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小生不才,空活二十載,身心俱修,卻無以齊家,談何治國平天下,而畫中女子正是小生婚約者,然則成親之日,未入門妻子竟是毅然出逃,小生自覺身心俱正,問心無愧,奈何伊人已去,不見其跡,於是小生只好作畫與此,聊以慰藉。”
“聽公子一言,張公子作此畫完全是出自於內心所想,所感,難怪畫中女子遠看之下,似是嬌羞不已,然而細看之下,卻是峰迴路轉,只見這女子不僅不是含羞待放,反而是一副哀愁之色,似笑非笑。還有,先不說畫中的寓意,單單是畫功就已經是堪稱一絕,尤其是畫中山間霧氣,濃淡不一,最爲難畫,然而卻被張公子給銜接得卻是天衣無縫,而畫中少女身穿羅裙,頭梳朝雲髻,明眸皓齒,都被張公子給恰到好處的描繪出來,再細細品味其眉宇行間透出些許婉約,卻又不失英氣,可謂國色天香,天女下凡。張公子如你所說,世間可當真有這等女子?”
“小生不才,畫中女子姿色不及真人之十一”
只見五位評判無不搖頭嘆息,既是對張之軒感到遺憾,又是對他們自己無法一睹這畫中女子真容而感到可惜,不過很快他們就回過神,並給出了他們各自的分數。
不出所料,五人評判都打出了滿分十分,畢竟這畫從立意,構圖,畫風以及畫功都是一流,完全是無懈可擊。
可問題來了,如今高鈞和張之軒是同分,該如何判定優勝者就成了難題,於是五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讓他們在之前的畫作上再添一筆,也就是“畫龍點睛”,看看誰畫的更好,時限爲一盞茶時間。
然而乍看之下好像是對張之軒不利,因爲他的作品已經是滿分,再下筆也不會有變化,而相對於高鈞,他的畫還有很大的發揮空間,所以這場比賽對張之軒很不利,然而衆人只想到好處卻沒想到壞處,固然再添一筆會有畫龍點睛之妙,那當然也有“畫蛇添足”之弊,所以張之軒完全可以不用填上一筆,所以這局勝負完全看在高鈞的這一筆,下得妙則贏,反之便輸。
然而從天星樓給五位評判上茶,到茶涼可以喝了這一盞茶時間裡,高鈞都沒有下筆,因爲他想贏怕輸的心情十分影響他的情緒,於是他不敢下筆,反正他心想道,只要自己不下筆,這場比賽依舊還可以延續。
而張之軒作爲東道主已經謙讓了不去下筆,奈何高鈞卻不爭氣,想來個平手,於是他趁時間將到之際,毅然下筆,筆尖正好點在畫中少女的額頭,隨即起手,仔細一看,正是一顆鮮紅硃砂點在了眉間。
五位評判見狀一擁而上,打算一睹這幅新生之作,果不其然,張之軒這筆下得堪稱神來之筆,只見少女的光潔如月的額頭被神奇地點綴上一顆鮮紅硃砂,須臾之間,讓原先稍顯愁苦的少女換髮出新生的光彩,而原本略顯蒼白臉色在硃砂的渲染之下,反而襯托出少女應有的儀態,眼神也因此變得更加的閃爍,可謂精、氣、神三足。畫中的寓意自然也是發生了改變,原本畫中只是描繪着,少女待嫁卻不嫁,一臉悽愁百花愁的畫面,如今則是來了個大反轉,彷如置身於“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點硃砂,覆了天下也罷,始終不過一場繁華”的畫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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