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芙蓉寨的城牆上染紅了鮮血的時候,雙方恨不得把對方連骨頭吃掉,無論李正也好,催命鬼也罷,他們都不知道,他們這場火拼,本來是可以避免的。而親手導演這場好戲的張陽,此刻正靜靜地坐在船頭看着兩岸的風景。
張陽的手中,拿着一根鐵管,一根讓他哭笑不得的鐵管。
走水路正好路過泰州,懷着對這個時代手工業者無比崇拜的心理,張陽興致沖沖地派士信進泰州取回上次打造的鐵管。
早知道會是這個樣子,那就不浪費這二兩銀子了,二兩銀子啊,每一個銅錢,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想到這,就一陣惡寒。
這年代,沒有車牀,衝牀,銑牀這些先進的加工手段,全憑一雙手,一把大鐵錘,再加呼呼的小火苗,燒紅,砸,再燒紅,再砸,最終砸成所需要的形狀。成品率完全取決於鐵匠的手藝,或者說,鐵匠的熟練程度。
而這鐵管,很明顯,就是一次失敗的嘗試,最起碼,你也得做得粗細均勻吧?可是這鐵棒簡直像個葫蘆,粗細間隔分佈,這要是塞進子彈去,不是炸膛,就是射不出去。而且,焊縫非常大,這樣的鐵管,就是做個鐵蕭也不合格,唯一的用處,恐怕就是回爐重新鍊鐵了。
他失望地將鐵管放在一邊,這槍管的加工,先放在一邊,目前最要緊的,就是把這船官鹽運到揚州,順便與鹽販子搭上線。
李伯升從後艙走了過來,好奇地拿起鐵管,看了起來。
“大哥,這鐵管是幹什麼用的?”粗鹽變精鹽,造火藥炸魚,突火槍,連擊弩,這一連串的東西,讓李伯升對張陽佩服得要死,看到這根鐵管,立刻就想到,肯定是有新東西要出現了。
不料張陽卻是一副失望的表情:“如果這鐵管能做好,那用處是非常大的,可是現在,就是一根破鐵管而已。”
“這鐵管挺好的啊!”李伯升反覆地看了看,“這鐵匠的手藝不錯,能把精鐵砸成薄片,再彎曲成這種形狀,這加工過程一定是非常麻煩的,人家要二兩工錢,也不算多。”
“不算多?我本來還以爲他能給我一根能夠使用的鐵管呢,現在根本沒法使用,這二兩銀子,算是打水漂了。”張陽心疼壞了。
“不知大哥要用這鐵管做什麼?爲什麼這鐵管還達不到大哥的要求?”李伯升問道。
做什麼?說出來你也不懂!張陽白了他一眼,不過,轉念一想,這李伯升原來是個術士,應該對物理和化學知識有一定了解吧,雖說這年代還沒有這兩門學科。
“你還記得咱們的突火槍呢嗎?”張陽問道。
“當然記得了,丘義那麼勇猛的一個蒙古人,最後這麼容易就解決掉了。多虧了突火槍。”李伯升說道。
“可是爲啥後來我沒有再用過啊?”張陽問道。
“因爲沒有火藥了唄,放心吧,大哥,硝石和硫磺這兩種東西,我一直在找。”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用竹子做得突火槍承受不住火藥的壓力,用過幾次,竹子就炸裂了。”張陽說道。
“所以大哥就想用鐵管做威力更加巨大的突火槍?”李伯升問道。
“是啊,”張陽對李伯升敏銳的思維比較滿意,否則自己說的話對方不懂,那就是對牛彈琴,說着也沒勁。
“現在在一些精銳的軍隊中,已經開始裝備火銃了,知道什麼叫火銃嗎?”
“不會就是用鐵管做的突火槍吧?”李伯升問道。
“恭喜你,答對了,”張陽有些欣慰,這李伯升還真是一點就通。
“現在在元朝的一些軍隊中,槍管是生鐵管做的,比竹管能承受的壓力大幅度提高,威力、射程和耐久度比突火槍高得多,它的子彈,主要以石塊和鉛彈爲主,所以這種火銃被命名爲‘石火矢’。”既然是研究輕武器的,對火器的發展史,張陽當然特別熟悉了,在這元朝,已經將突火槍改進爲這種石火矢了。
“而大哥想用精鐵製作,這樣比元朝的的火銃威力還要大吧?”李伯升問道。
“是的,火銃的關鍵,就是這個槍管。”張陽說道。看來這個時代的工匠技術水平,遠遠達不到自己的要求,這滑膛槍的槍管就這麼難以製造,線膛槍就更沒法做了。還是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啊。
“可是要是颳風或者下雨,這火銃是不是就點不着了啊?”李伯升問道。
“我太喜歡你了!”張陽欣喜異常,剛纔的抑鬱也都一掃而空,看來自己在這裡是有傳人了,自己的專業知識,居然讓這個煉丹士能接受,還能舉一反三。
那就多和李伯升說點吧,自己的專業知識,一定要在這個大元朝大放異彩。
“用明火來點燃火銃,這是最種落後的發射方式,除了這種方法之外,我們還有更好的方法,就是燧石。”張陽說道。“我們在火銃上設計一種擊發機構,用精鐵製作一個裝有彈簧的擊錘,在擊錘的鉗口上夾一塊燧石,在傳火孔邊有一擊砧,如果需要射擊時,就扣引扳機,在彈簧的作用下,將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冒出火星,引燃點火藥。”
怕李伯升不懂,張陽一邊說,一邊在甲板上比劃着。
“大哥,你這法兒真高明!”李伯升由衷地佩服,自己這大哥,自從上次落水之後,就變了一個人似的,許多聞所未聞的東西,大哥都會搞出來,上次的連擊弩使用起來就是得心應手,這次聽他講解的這個火銃,那威力就更是巨大了。
張陽笑了笑,剛纔他說的這個東西,就是撞擊式燧發槍,這可是大概三百年後才能出現的東西,因爲在這個時代裡,雷汞就甭想了,現代的子彈底火,那就沒法制作了。有這個燧發槍,就已經大大領先這個時代,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回頭來看這個時代,自然有一種優越感。
“而且,我還要改進一下。”張陽越說越起勁,這些天來,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在腦海裡越來越清晰。自己製作的連擊弩使用順手,那是因爲可以快速發射,保持持續不斷的殺傷力,雖然射程不遠,但是隻要箭倉裡的箭沒有用完,那對方就休想近身。
“我們的這個火銃,要設計成可以持續射擊的武器,和連擊弩一樣,在火銃的上面設置一個彈倉,將發射用的火藥和彈丸均貯於銃背,以二機輪開閉,扳第一機時,火藥及鉛彈丸自動落人筒中,第二機隨機轉動,摩擦燧石,點燃火藥發射鉛彈丸。”張陽將這個重磅炸彈拋了出來。
連擊弩爲啥好用?射速快,持續射擊能力強,要想將火銃的威力發揮到極致,必須讓它具有快速射擊能力,全自動的導氣式自動步槍原理複雜,要求的加工工藝高,那就土法上馬,這半自動的武器也能稱霸天下了。武器不是萬能的,決定戰爭勝負的還是人,擔沒有武器卻萬萬不能。
石火矢算個啥,百萬大軍算個啥,所向披靡的騎兵部隊算個啥,在我這半自動的火銃前面,統統都是浮雲!
李伯升明白了,臉上閃現着激動的神情,自己這老大,發明的這武器,明顯就是針對朝廷的,在這亂世之中,武力纔是根本,有了這武器,崛起於草莽之間,縱橫於百萬軍中,最後榮登九五,也不是難事。
“可是,咱只是個設想,咱現在缺銀子啊!”張陽這一句話,又將那光輝的形象打回了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