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沐瑤的心思根本不在茶上,她時不時望望日頭,離午時還有段時候,但她覺得自己體內奔騰着一種興奮又緊張的情緒,那是一種脫離被掌控的喜悅。
秋蓮陪着夏沐瑤枯坐在茶館裡,王妃明明說是來逛街市的,卻一直呆坐在茶館了爲何?但秋蓮也不敢開口詢問,這個主母性子太清冷,實在不容易親近,而且,她慣常沉默,誰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在藩王府伺候多久了?”良久之後,夏沐瑤也深感無聊之時,順口問了一句。
“回王妃,奴婢在藩王府伺候有兩個年頭了。”秋蓮見夏沐瑤終於開口了,忙答道。
“那你之前伺候的是誰?”夏沐瑤又問。
“奴婢之前伺候一位名叫合歡的夫人。”
“合歡?”夏沐瑤想了想,府中侍妾太多,她連她們的樣子都還未記得真確,更別提名字了,“那爲何又來了騰衝院呢?”
“因爲合歡夫人有次不小心冒犯了燕王,被趕出府了。”秋蓮垂下眼睛低聲回道。
看吧看吧,夏沐瑤在心裡恨恨地嘆了嘆,呼爾赫夠然就是喜怒無常的人,他府裡養這麼多侍妾,卻動輒將她們送到他人枕畔,要麼就翻臉無情趕走,自己趁早離開他這個決定真是太正確了。
“那合歡夫人是如何冒犯燕王的?”心裡想了再多,夏沐瑤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有一次,燕王去合歡夫人院裡歇息,他手裡拿了一根碧玉簪子,放在合歡夫人的案頭上,合歡夫人覺得那簪子很好看,便拿起來插在自己頭上,卻惹得燕王動了大怒,將那簪子奪過來,一巴掌把合歡夫人的牙都扇掉了,然後就被趕出府去了。”秋蓮輕聲回憶着,而後搖了搖頭,“那合歡夫人也真是可憐,離府的時候哭的可慘了。”
而後,秋蓮的目光停在夏沐瑤的頭上,她的頭上也插着一根碧玉簪,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燕王終日握在手中把玩的那支。
夏沐瑤聽了這個往事,心裡嘆了一聲,她從未料到自己的一根簪子會令另一個女子改變了命運。
也從未料到,呼爾赫會如此珍視這支簪子,別人動一下都不行。
而後,又是大段的沉默。
在這沉默中,夏沐瑤那顆想要逃離的心,微微有些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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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午時,夏沐瑤從茶樓裡出來,望了望刺目的日頭,站在街道上有些恍惚,她是該回府還是該去驛站?
正愣怔着,便見上午與夏沐瑤商定好的那個人從驛站裡出來,一把拉住夏沐瑤,“你這小姑娘,等得你好久,快快,馬車到了,別耽誤了時辰。”
秋蓮壓根不知發生了何事,眼睜睜看着夏沐瑤被拉走,才反應過來,追上去,卻立刻被人拉開,“別跟着起亂,馬車到時辰可是不等人的。”
“那是我家王妃,你們要帶她去哪兒?”秋蓮急了,也顧不得保密夏沐瑤的身份了。
聽到王妃兩個字,那兩個人愣了愣,但隨後又道:“什麼王妃夫人的,那小姑娘是要去大康的旅人,銀子都談妥了,你別瞎攪合。”
大康?秋蓮也懵了,使勁衝開那二人的糾纏,一頭扎進驛站裡,卻哪還有夏沐瑤的影子,待去了驛站的院子,一輛輛正在候着的馬車停在那裡,但就是沒有夏沐瑤的身影。
“王妃,王妃……”秋蓮一輛輛馬車的簾子掀過去,始終未見到夏沐瑤,嚇得哭了起來,這要是讓燕王知道自己把王妃弄丟了,小命會不保的。
而另一邊,夏沐瑤稀裡糊塗地被推到一個馬車上,隨後那馬車便狂奔了起來,她從未坐過驛站的馬車,還只以爲在驛站裡坐馬車都是如此。
待適應了顛簸,夏沐瑤掀開馬車簾子,看着眼前掠過的街市鋪子,心裡一陣惆悵,說不清自己是高興還是失落。
那馬車走了不大一會兒便停了,夏沐瑤以爲馬車到了城門了,剛要掀開簾子看看,便有人掀了馬車簾子,不由分說一把將夏沐瑤從馬車上拉了下來,夏沐瑤剛在地上站定,還未來得及看清自己身在何處,便被人蒙了眼睛,堵了嘴,手腳被捆了,便被人扛了起來。
她聽到有人在低語,“這貨色果真是頂級的了,定能賣個好價錢。”
“那便看一會兒誰家給的價兒高了。”有人在賊賊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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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自己遇到拐帶人口的了。夏沐瑤心裡真是恨的牙癢,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看看接下來會如何再做打算。
夏沐瑤被帶進一間屋子裡,而後被綁在牀上,只聽有人對她警告一句“老實點”,隨後便是關門上鎖的聲音。
夏沐瑤動了動,卻發現自己被綁的很緊,壓根動不了。
“也不知這是什麼鬼地方,該如何逃出去?”夏沐瑤想着,便更厲害的掙扎了起來。
卻仍是無用,繩子綁得實在,她壓根掙不開。
便只能再度安靜了下來,陌生的地方,眼前全是黑暗,夏沐瑤雖然被動地走過一個又一個陌生之地,但這裡,無疑是令她感覺最可怕的。
比呼爾赫還要可怕。
夏沐瑤一邊暗自想着,一邊支起耳朵聽着周圍的動靜,似乎有打鬥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不大一會兒,有人踹開了房門,力氣太大,房門脫落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夏沐瑤不安地動了動身體,發生何事了。
她聽見有人走近她,在靠近牀邊的地方停住,而後是長久的靜默。
過了會兒,有人俯下身體,伸手解開堵住她嘴巴的布條,夏沐瑤活動了一下自己差點僵掉的嘴巴,而後輕聲問了句:“你是誰?”
那人卻不說話。
夏沐瑤便也不再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詢問,求饒好像都不大能改變目前的處境,說自己是藩王妃?會被嘲笑吧,誰會信呢?
稍頃,那人在牀邊坐下,低頭吻住夏沐瑤。
夏沐瑤大腦一片空白,她以爲自己被侵犯了,卻忽而感覺到正在吻自己的這個人的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呼爾赫?
這個名字在腦子裡一閃現,夏沐瑤便安心下來,她不再抗拒,順從地迴應着他的吻。
而這順從令呼爾赫惱怒。
沒錯,來人正是呼爾赫,自夏沐瑤一出府門,他便派人一直跟着她,一方面他要保護她的安全,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認,他不信她,他要監視她,看看她有沒有和什麼人秘密聯繫,他想知道,復國會那些人,是不是還在和她聯繫?
然而侍衛回報的消息是:王妃去了一趟驛站,而後便一直在驛站外的茶樓裡喝茶。
呼爾赫便知道,原來夏沐瑤仍是存了逃跑的心思,上一次在山裡迷路的慘況,不但沒使她得到教訓,反而使她變聰明瞭,竟知道要去驛站坐車離開了。
呼爾赫忍着心中的怒火,親自帶人去茶樓不遠處偷偷埋伏着,就是要等夏沐瑤離開燕城時再去截住她,也好讓她無法狡辯。她一向擅長狡辯。
但是跟蹤那馬車,竟然不是帶着她離開燕城的,而是拐進了燕城裡一個偏僻處的宅子裡,呼爾赫愈發氣惱了,看看,這個蠢丫頭,逃跑不成還被人賣了。
他本來想候着時候再進去救夏沐瑤,也好讓她記着點教訓,但到底害怕她會被侵犯,便帶着人一路打了進去。
當見到被綁在牀上的夏沐瑤,呼爾赫心裡那個火大,卻還是強忍住了,他拿掉夏沐瑤口中的布條,便是想聽聽她會說什麼,但是她只問了一句“你是誰”就不再說話。
呼爾赫看着夏沐瑤微微張着的小嘴,所有的氣惱卻也只是令他俯下身來親吻着她。
但是該死的,這小東西竟然迴應了他。她如何能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回應對方的吻?真是太輕浮,太令他痛心了。
呼爾赫氣惱地起身,在地上轉身走了幾步,又轉回來,咬着牙,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呼爾赫,你快把我解開呀。”呼爾赫正氣着,便聽到夏沐瑤帶着嬌嗔的聲音傳過來。
她知道是他?怔了怔,呼爾赫的心又呼啦啦地怒放了起來,這小東西竟然單憑一個吻便知是他。說明他在她心中是留下烙印的。
算了……呼爾赫嘆了口氣,他到底還是沒辦法真的生她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