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呼爾赫模糊道。
“沒什麼大事……是什麼事?”夏沐瑤奇怪地追問了句。呼爾赫最近實在太過掩飾了。
“真的沒事,瑤兒,好生安胎,最近孩兒可曾鬧你?”呼爾赫將話題引開。
“還好,每日胎動幾次,多數時候都還安靜,是個懂事的孩子。”一提到孩子,夏沐瑤的表情便溫柔了起來。
“嬤嬤說讓你每日裡多走動,我便陪着你多走動,你什麼都不要想,只安心待產便好。”呼爾赫牽着夏沐瑤的手,慢慢在別院裡走了起來。
“如今春色這麼好,你帶我去出去轉轉吧。”夏沐瑤望了望天空,忽然想去外面走走。
“那我帶你去戲園子聽聽戲?”呼爾赫想了想,提議道。
夏沐瑤搖了搖頭,“我想去遊湖,或者踏青,不然去逛逛成衣鋪也好,給還兒和肚子裡的這個選幾套衣裳。”
“那便去成衣鋪吧。”呼爾赫想了想,又道:“不是說你要跟着府裡的嬤嬤學裁縫麼?這麼久了,學的怎樣了?”
“呃……”夏沐瑤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拿了一會兒剪刀,把手磨了泡出來,嬤嬤說我不大適合學裁縫。”
“那針線活呢?”呼爾赫忍住好笑,又問道。
夏沐瑤白了呼爾赫一眼,“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被針紮了好多次呢,嬤嬤嚇的把針拿走了。”
呼爾赫哦哦點了點頭,忍着笑,帶着夏沐瑤往成衣鋪去了。他這個小娘子,讓她端着主母的威儀絲毫不必他擔心,她的雍容氣度一直未曾改變,但是讓她做點女紅,那簡直是災難,簡直一塌糊塗。
在成衣鋪裡,夏沐瑤挑了幾個柔軟的花色,跟還兒和自己肚子裡的孩兒個選了幾套衣裳,這些事原本可以交給下人去做,但夏沐瑤更願意自己親自去選,如此,雖然不是她親手做的,好歹是她親手選的,心裡也能安樂些。
呼爾赫卻在幫着瑤兒看衣裳,選了幾套顏色或素雅,或嬌豔的,夏沐瑤搖了搖頭,“我衣裳已經夠多了,用不到。”
呼爾赫也便不堅持,帶着夏沐瑤離開成衣鋪。
成衣鋪的老闆是認得呼爾赫的,這燕城裡的大多數店老闆都是認得呼爾赫的,起初見他竟然肯陪着自己的小娘子逛街,不免覺得新鮮,但後來便也見怪不怪了,呼爾赫於夏沐瑤的好,滿城皆知。
***
呼濯也不時送一些孕婦進補的食物和藥材來,也爲夏沐瑤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孩子準備了諸多見面禮,更當仁不讓地預約了義父之位。
呼爾赫笑他自己不成親生子,卻熱衷認義子,呼濯卻直言道:“我即便是生,也未必能有還兒這麼好的孩子,現成有的好孩子,何苦費勁自己找女人去生呢?”
呼濯的念頭一向古怪,呼爾赫搖了搖頭,笑笑,不再言語。
“鏢局最近可好?”呼濯問呼爾赫道。
“嗯,一切如常。”
“那縣令再未來尋事?”呼濯好笑地問道。
“沒再來了,估計正被上頭壓着哪。”呼爾赫不免也覺得那縣令有些可憐。
且說那縣令,自那日被精兵警告之後,便再不敢去尋天龍鏢局的麻煩。怎奈知府又壓得緊,不得已,跑去知府那裡,哭了一通,只道實在是尋不出天龍鏢局的錯處,若再對他施壓,他也只有辭官回鄉了。
那知府又何嘗不知縣令的難處,安撫了幾句,揮揮手也便打發了。
知府也有知府的小心思,想那北胡王日理萬機,下過這一道旨之後,大概自己也忘了,何況那都是人家皇族裡兄弟之間的事,自己在中間真捅了簍子,不值當。他爲官多年,早精分了。
縣令千恩萬謝地回來了,然後日日惶惶不安,生怕哪日上頭再來一道令,那他這小小芝麻官也算做到頭了。
好在,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再沒有密令來。
那縣令終是鬆了口氣。
***
與此同時,歷經一個月二十幾日,趙元廷終於抵達了燕城。
哈廣與州官元成保一道出城相迎。
趙元廷看了看相迎的人羣,未見到呼爾赫,便知他仍是未恢復官職。但此刻,他最想見的人便是呼爾赫,呼爾赫若在,他便可直接要求去他的府裡用膳,順便見一見夏沐瑤。
“呼爾赫還住在燕城嗎?”一番禮節之後,趙元廷問哈廣道。
“是。”哈廣應了聲。
“可否帶朕去見他?”趙元廷開門見山道。
“燕王如今身無官職,特意交代過我,若皇上您有這個請求,便替他謝絕了。”哈廣如實回道,並在心裡暗暗讚歎呼爾赫的先見之明。
“既無官職,那你們的命令他應該會聽罷,今日晚膳,便讓呼爾赫也一道來吧。”趙元廷淡淡說道。
哈廣與元成保相互看了一眼,面色都有些爲難,呼爾赫雖無官職,卻也不是他們能呼來喝去的人。
“此事恐怕要令皇上您失望了,燕王一向說一不二,他說謝絕便不會改變,還望皇上您海涵。”元成保對趙元廷施了一禮道。
“這倒奇了,你們堂堂朝廷命官,竟指使不動一個草民?”趙元廷冷聲笑了笑,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
“皇上遠道而來,一路勞頓,還請先入城歇息,晚膳在官府驛館裡舉行,爲皇上您接風洗塵。”元成保笑着,將話題不動聲色地引開。
趙元廷也便不再言,隨着哈廣與元成保進了城。
趙元廷進城的消息,很快便有人稟告了呼爾赫,並將剛剛在城外發生的一切也都一併告知。
得知趙元廷指名要見自己,呼爾赫微微冷笑了下,這個趙元廷,急着見自己,應該只是想知道夏沐瑤如今過的可好罷?
呼爾赫倒忽然很想見見趙元廷,將夏沐瑤有了身孕的消息告訴他,將他們一直生活的和美的消息告訴他……呼爾赫知道這樣的舉動很幼稚,但是他忍不住,在這場情愛的爭奪中,他是贏家,這比之前他打的任何一場勝仗都讓他志得意滿。
***
趙元廷在驛館裡住下,想着自己如今與夏沐瑤待在一個城裡,又想着她如今身懷六甲,定是十分辛苦罷?
“來人,筆墨伺候。”發了許久的呆之後,趙元廷對宮人道。
宮人忙準備了筆墨紙硯來。
趙元廷執筆,寫了一封拜帖,而後交給自己的大內侍衛,“務必打聽到呼爾赫如今的府邸,將這封拜帖交給門房。”
大內侍衛結果拜帖,應了一聲便退了去。
呼爾赫的府邸並不難打聽,那侍衛不消多會兒,便尋到了呼爾赫所居住的別院。那侍衛來到別院,看到府門上方的“呼府”二字,便下馬,扣了扣門。
門房出來,侍衛將拜帖遞了上去,並表示自己會在外面候着,等府裡的回帖。
那門房拿着拜帖一路往別院裡去了,別院裡,各種樹木花草在初夏的好時光裡濃郁地生長着,呼爾赫陪着夏沐瑤在養着幾條錦鯉的池塘邊坐着,夏沐瑤手裡拿着魚食,有一搭沒一搭地往裡投着。
門房恭敬地問了呼爾赫夫婦的安,而後將拜帖遞給呼爾赫,呼爾赫看了看拜帖的落款,趙元廷的名字令他一愣,而後拿着拜託慢慢離了夏沐瑤幾步遠,這纔打開。
趙元廷在拜帖裡表達了自己想見呼爾赫的意思,在今日晚宴時,或是呼爾赫的府邸,或是呼爾赫親自去驛館都可。
呼爾赫合上拜帖,沿着池塘慢慢踱着步,思索着如何回覆趙元廷,他看起來志在必得,自己能推了他一時,推不了他一世,說不定將來他連北胡王都能搬出來。
想着,呼爾赫便回到了書房,回了一個帖子,讓門房交給候在外面的侍衛。
“是誰的拜帖?”待呼爾赫回來,夏沐瑤擡起頭來問道。
“一箇舊識,路過燕城,約我今日一同用膳。”呼爾赫不動聲色地回了句。
哦。夏沐瑤垂下眼簾,應了聲,面色卻有些不大好看。呼爾赫對她撒了謊,她知道,剛剛那拜帖分明是趙元廷的宮中之物,她被他囚禁在宮中幾個月,是見過趙元廷手邊拜帖的式樣的。
“若累了便回房歇會兒,莫疲憊了。”呼爾赫見夏沐瑤臉色不大好,忙道。
“我不累,外面陽光這麼好,我想多曬曬。”夏沐瑤淡淡回了句,目光仍是看着在池塘裡靜靜遊着的魚兒。
“我晚膳不在府裡用,你自己要多吃點。”呼爾赫又叮囑道。
“既是你的舊識,人家來到燕城便是客,爲何不在府裡用晚膳?”夏沐瑤有意試探了下。
“那人在燕城也有親戚,便一同去他親戚家用晚膳。”呼爾赫仍是面不改色。
“哦?”夏沐瑤擡眼看了看呼爾赫,“呼爾赫,你待客真是不周到呢。”
呼爾赫聽了這話,笑笑,沒有再言語,他瞧着夏沐瑤的面色與口氣都有些怪怪的,似乎知道了什麼一般。
夏沐瑤也不再言語,慢慢起身,將手遞給一旁的燕玲,“那你今晚早些回來,別喝多了……我也累了,回去歇息了。”
呼爾赫仍是沉默,看着夏沐瑤緩緩離開的背影,她的背影仍是纖弱可人,絲毫沒有孕婦的臃腫,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有些人美,即使懷着身孕,也仍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