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珊公主聽陸揚講論方今局態,方纔解了憂愁。方今狼兵死據國門,意圖擊退中原軍馬,伺機扭轉局態,南下長安。但反之中原軍馬這一邊亦是在尋找一次機會,只要度過貪狼關這道要塞,前方寒山茫茫,雪原皚皚,狼兵再無城池可以退守。當三路軍兵會師在天狼城下的那一日,天狼國覆水難收,將面臨滅頂之災!
“珊兒,你是否記得在先前長安大戰之時,狼主派大國師與我軍前鬥法,那大國師密傳狼主口信,以長安城爲要挾,令我深入狼兵大營之時發生的事情?那一夜我整裝進發。卻在長安城之中,遭遇到了血狼宗七位黑衣刺客的襲擊。”陸揚沉吟半晌,梳理了一番從前發生過的往事,對華珊公主說道。
“記得。那一次我夜不能寐,擔憂不淺。夫君爲何提及此事?”華珊公主有些疑惑的問道。
“問題就出在這裡。那刺客一行七人,潛入長安蟄伏,待到夜間抓住了我一人獨行的機會果斷下手。雖然那些刺客盡已遭誅,可你仔細想想,長安城乃是中原帝都。無論街頭巷尾,到處都有隱蔽的大內高手藏身窺伺。這些人若無投身之處,那無論如何都難以於城中遁形。”
“你是說,有人與天狼國同氣連枝,藏匿刺客在長安城中的某個角落。”華珊公主亦是聰明非常,當即想出了事情的可疑之處。但聽陸揚長笑一聲,說道:“縱觀長安城中文武百官,敢懷有如此梗側居心之人,我亦心知肚明瞭。正是此人與天狼國狼狽爲奸,暗中聯繫。不過,那位隱蔽着身份的人,如今也正好能爲我之所用。”
“沈明舉!”
華珊公主恨聲說道,她未出長安之際,雖整日居於深宮,不輕易在他人面前露相。但暗地裡她可是把沈相所做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但捉賊,便要捉贓。沈明舉心思縝密,隱而不露。便是捉他個現行,他也能找出成百上千人來爲他頂罪。所以無論是天子陛下,還是華珊公主都暫且拿他沒有辦法。
這藏匿刺客,串通狼族的勾當,無疑便是這沈相所爲了。可是陸揚的話,卻聽得華珊公主有些迷茫。沈明舉正如潛藏於金鑾聖駕旁的碩鼠,竊國通敵,所作所爲無不遺禍千秋。他這等人萬剮殺之,尤不解恨。又怎能反之利用呢?
“公主殿下,紫金御龍令在此。你星夜修書一封……如此這般,我親自御劍趕去豫州。調動豫州軍馬,朝長安星夜進發。這,只是我們計劃的第一步……”陸揚對華珊公主貼耳私語。講了半晌,華珊公主不由得大喜過望,此計大妙!如今他們便要藉着長安那位的權勢,來投進這填平滄海的最後一顆石子!
華珊公主當即修書一封,陸揚將其貼身藏了,當即辭別公主。一聲清嘯,御劍而起,便朝着南方飛去。以陸揚如今之修爲,若是騰雲駕霧而行,當真是朝辭北海而暮歸蒼梧。從北域邊境至中原核心,只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他便御風落入豫州境內,徑至潁川城中。
一個時辰的行程,恍若穿越了季節。北域風雪尚冷,然而中原地帶,卻已處處逢春。千樹生花,百草新綠。看得陸揚有些懷念起了在江南時的日子,如今他整日與刀戈爲伴,以鐵甲爲衣。想他在宗門內逍遙修仙之時,一年四季,也無這等冷意。
遙望空中念起咒語,自北地借得風來,將那封書隨風送入了豫州太守府中。那太守正解衣吹燈,欲上榻安睡。卻不免一陣狂風呼嘯刮開門窗,有聲音傳來:“那豫州太守,我乃玄真陸揚。自北域乘風而來,傳公主令送書一封。汝可謹遵吩咐,切莫耽擱!”
迅猛的狂風吹得滿屋書卷筆墨,盡數在空中亂飛亂舞。慌得那太守望空禮拜,只知有玄真上仙指示。正叩首禮拜間,卻見風過即止,案上已吹熄了的油燈重新復明。一封書信,正巍然不動般的置放於案上。其上押着公主印戳。
那太守攤開看時,娟秀的字體中透出一股颯爽英氣。正是華珊公主之手書行楷。不免大爲驚異。如今公主在前線欲破敵關,遣來玄真上仙傳書諭令。他不敢不從。忙披衣而起,前往他豫州漢樑大營計點兵馬,共計七萬。當即不由分說,命所有兵馬人等,夜備全新旗甲。同時寫書昭告天下,他豫州太守荊華,反了!
雞鳴聲裡,東方盡白。但這一夜清宵之際,可謂是令得天下九州,都爲之動盪不安。傳信通驛的兵士跑斷了馬腿,在一夜之間便將前線的情報送往了長安。那唐王歇息一夜,辰時早起,神完氣足。卻因昨夜做了個好夢,他夢見一條紫色神龍自星海之中顯現龍顏,乘祥雲寶光,遨遊於九州天下。所到之處,當真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但方纔步出華門,欲更衣上朝之際,便於山河殿前剛好迎住十萬火急,通報入宮的隱龍衛。幾乎撞了個滿懷。慌得那隱龍衛連忙扶住天子,報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豫州太守荊華背反中州自封爲豫王。引兵七萬,殺奔長安而來!”
“不可能!”唐王聞聽此言,龍顏大怒,當即喝道:“荊華禮天子,敬王候。此人忠厚寬仁。數十年來守境安民,從未做過謀反自封之事!他怎敢一朝反了長安,自封豫王?”
“陛下啊,此事千真萬確!我雍州兵馬,此時盡已抽調到北境天狼國征戰。然而那荊華驅兵向西北方向殺來,且不說雍州無兵可擋,便就說長安城內的三萬龍凰鐵騎,也已盡數都跟隨公主殿下,一同出征北域了啊!”那隱龍衛語聲悲切的說道。七萬軍馬啊!他長安守城軍馬加起來不到一萬,此番當真是已危在旦夕了!
陛下聞之,當真是怏怏不樂,卻也知此時大勢已去。半晌都難以擠出一句話來。但聽唐風語聲苦澀,艱難的說道:“朕向來待他不薄,他要謀反稱王,也需要有個理由吧!”
“陛下啊!前路傳來消息稱,這荊華在軍中打出一面大旗。上書:撫國闢晦。看起來,定然是對我朝中不滿已久了。請陛下速速上朝,百官目前正於殿中集會,專等候陛下了!”
唐風不敢耽擱,急忙着了龍袍束了玉帶。在宮娥護衛簇擁之下登上朝堂。卻見百官之中,以沈明舉爲先,當即於金階兩旁啓奏道:“陛下,事不宜遲,長安若陷於賊子之手,恐我社稷難保。當今之計,務必要調動十萬兵馬,以解長安之圍困!”
“賊軍轉眼便殺至長安城下,列位愛卿說說,朕該向何處調兵救援?”唐王有些慌亂的問百官道。不過,唐風乃是中州天子。心思巧算,靈機蓋世。他似乎嗅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氣味。與其讓他相信荊華會謀反,倒不如說,這是一場能夠牽連起各方勢力的計劃。假以裂土封王,反國覆滅之名,讓忠,或奸這二者涇渭分明。從而引發意想不到的效果。
“陛下啊,我等目前已別無他法,可救長安。老夫願請陛下,將北域兵馬沿河套地區退回長安,命他們星夜馳騁,最遲兩日之內,便可趕回長安城了。”沈明舉帶頭奏道。
“沈相,你說撤回我們北域的近二十萬兵力,命遠征在外的將士們回防長安?”
唐風沉吟不語,他隱約已猜到了這整件事的目的了。而沈明舉此時心中氣憤不已。他在長安苦心經營已有數十載,如若帝都長安真的被這半路殺出來的一名小小的反國賊子所攻陷,他血仇未報,便先喪失了一切賴以生存的根基。所以,他今日無論如何都只能死諫君王,搬回遠征北域的兵馬回防長安!
“可北域戰事目前正當緊要之時。昨日邊關尚還傳來飛報,言說上將軍李山河率軍攻破了獨狼關,已將欲深入大漠,直抵狼巢。可朕在這個時候傳令收兵,豈不是給了狼族喘息之機?”
唐風搖了搖頭,索性陪這沈明舉假戲真做演到底。暗中,卻是冷笑連連。他向來看人奇準。可不會輕信豫州的荊華會無緣無故反了朝廷,帶着麾下七萬兵馬攻破長安的城牆!
“陛下啊!請聽老臣一言!狼族的那天狼城,與我中原的帝都長安相比起來,孰爲輕重?況且,陛下乃是萬乘之軀,豈能輕易落於反賊之手?陛下請先爲了長安城中,跟隨您多年的文武百官,以及百萬生民而着想纔是啊!”沈明舉伏地不起,飲恨奏道。自他爲先,朝中依附於沈相的下臣,紛紛跟在其後拜伏在地,懇求唐王回兵救急。
“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們也只好先顧及長安了……”
唐王佯裝出一副喪盡心氣的面容,哄住了沈明舉以及百官。當即傳下諭旨,命飛鷹傳往華珊公主軍中,讓她率領三軍先且返回長安,勤王殺賊以救國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