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見到李青陽彈指間便將狼幽夜踢下玄真仙境,陸揚大喜過望。是啊,玄真派還有他的大哥在坐鎮。不過,親身經歷了這一系列的陰謀詭計之後,陸揚也從中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無垢道人,也就是被洛清玄自北域救回來的少年韓存寶,始終都是血狼宗安插在玄真派內部的一把尖刀。由於有韓存寶的親人作爲要挾,他對血狼宗的指令完全不敢違抗。可是,韓存寶始終對宗門有着一顆感恩之心,背叛宗門,就等於是背叛自己的生身父母一般。
所以,無垢道人還在暗中留了一手。他將毒草【冰原曼陀羅花】下在了玄真派諸位宿老的飲食之中,不過其中卻唯獨漏下了一人,那便是一直隱蔽在玉衡峰上的詩仙,李青陽了。假如玄真派上上下下都無法抵擋狼幽夜,卻依舊有修爲冠絕天地的李青陽尚在玄真守護。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玄真派千年傳承,斷絕於狼族之手。
他沒有把握狼幽夜這等惡徒會不會允諾放走他的父母,不過歷經此事之後,無垢也再無顏苟活於人世間了。而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詩仙李青陽,便是他最後的希望。只要玄真派不滅,父母妻子的大仇,以及他所蒙受的苦痛。在日後,一定會有同門的師兄弟替他向殘忍暴虐的狼族百倍討回!
不過,當陸揚被幽月邪刀貫穿心臟之後,他當真便如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那種恍若沉入大海般的恐怖與空虛,時刻將欲將他吞沒。而且,最致命的是,他在那時,幾乎壓制不住體內幽冥神的邪念了。雖然他一直以【洪荒火符】在體內鎮壓了幽冥神,可是,後者的意志還是沒有徹底斷絕。
他本可以操縱火符將幽冥神煅爲灰燼。可是,陸揚卻一直遲遲沒有那麼做。他眼見過幽冥神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如果,這股力量能爲他所用的話,在他日後登天之際,對上紫龍諸神,便有了幾分勝算。
所以,儘管將這邪神留在體內有着巨大的風險與隱患,陸揚依舊選擇了將其壓在體內。等候時機,徹底接納幽冥神的力量。這件事情,他一直沒有跟任何人講過。他獨自揹負着沉重的壓力。全憑着一股執念,在苦苦的支撐着不斷修行。
一如千年前的燼滅魔帝。
“下面,本座宣佈仙劍大會的首席!他在一場場比鬥之中。用精湛的修爲屢屢技壓羣雄。同時,他又有着一顆嫉惡如仇,無所畏懼的正者之心。星辰千萬,唯他長明!玄真,陸揚!”
洛清玄與李青陽並肩走了上來,帶着滿面笑意,將虛弱的陸揚扶了起來。此刻,玄真六仙環繞在側,唯獨將陸揚突顯在了正中。宣佈了這場仙劍大會,最終的結果!
陸揚疲倦的笑着,朝着那些震天般呼喊的修士們揮着手臂,是啊,他成功了,仙劍大會首席。這是他創造的奇蹟。不過,他此時眼瞳中的世界逐漸模糊了起來。伴隨着他精疲力竭,倒在地上。錯過了很多祝賀與喜極而泣,也錯過了,那位帝國公主的明眸顧盼……
……
當陸揚再度醒來之後,第一眼的光明,便是許多守候着他的人們。有馨兒,蕭夜,蘇晴……還有自己的師尊上仙劍無塵,以及其餘的五位上仙,皆在此列。
“唔……我這是……睡了多久?”他深吸了一口氣,但覺胸口再無那種撕裂般的痛處。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裡,絕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感覺周身暖洋洋的異常舒適。自內而外所有的傷勢,也都在這些日子裡痊癒了。
不過,他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張竹牀上躺了多久。也讓這些牽掛他的人們,擔憂了多久。
“陸揚哥哥,馨兒一直很擔心你,你已經足足沉睡半個月了……”馨兒輕輕將頭伏在陸揚的懷中,眷戀不捨的說道。
“半個月……”陸揚一愣,他沒想到這一次竟然睡了這麼久,不過,當他乍一感受自身的氣脈之際,便頓時驚訝無比,他目前的修爲已經處在玄陽境巔峰的層次了。看起來,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便有向玄天境衝刺的能力。修爲的漲動令他很是驚喜。
“嗯,玄陽境巔峰,不過,這半個月來,你可是吃了老夫丹仙閣內,半數的仙丹靈藥。”牀邊,丹仙閣閣主龍驚天一臉肉痛的說道。但是他此時見到陸揚醒來,卻很是欣喜,比起那半庫的仙丹,能救回這位弟子的性命,方纔是玄真派的福分啊!
“還有靈泉洞天的仙酒,霽雪洞天的仙草,知雲洞天的靈芝……”衆位上仙,長老俱是含着笑意,望着陸揚,陸揚被他們看得渾身發毛,不由得無奈的笑道:“這些日子裡,多勞諸位費心了。日後陸揚一定登門拜謝……”
“不過,列位今日爲何要聚集在這裡呢?難道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不錯。”李青陽走了上來,扔給了陸揚一份靈鶴司呈上的傳信玉簡。陸揚將其攤開細看之後,不由得驚呼一聲,直直的愣在了那裡,許久沒回過神來。
半晌,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怒火,咬牙切齒,手掌不自覺的用力之下,竟將這卷玉簡都捏爲了齏粉。雙瞳之中,也泛起了殷紅的血絲。腦海中傳來的,是幽冥神那陰森的冷笑之聲。
原來,傳信玉簡上的內容,乃是發生在中州上的一件天大的事情。就在三日之前,北雁城,淪陷了。狼兵二十萬捲土而來,邊境上百萬黎民百姓在戰火席捲中流離失所。並且,狼兵大舉南下,還在不停的殺戮掠奪。大批難民於路逃竄,白骨盈野。
鎮北公李淳年逾八十,蒼髯白髮。與部將一同堅守北雁城十日之久。但奈何孤立無援,最終隨着踏平城關的狼族鐵騎一同戰死殉國。縱觀老將軍一生南征北戰,縱橫沙場。但逝去之日馬革裹屍,可謂壯烈。
而發往玄真派的玉簡,其中便是長安宮中傳來,由御史大夫秦觀親手所書的一封求援書信。書中表明,狼族來犯。隨軍通行的還有血狼宗內的修士。所以,帝國請求玄真派內派出修爲高深的仙家前往北域邊關支援戰事。也好應對血狼宗內的妖人,以及扭轉這場北域大戰的不利局態!
“這羣殘忍的狼族!!”
強行的抑制住胸中的憤怒與殺念,陸揚自竹牀上一躍而起,當着衆位師長上仙的面,長跪叩首,拜倒在了劍無塵的面前。
“師尊!讓弟子去吧!弟子如今有了力量,一定要爲寒天大哥復仇!”
劍無塵渾濁的兩眼中,落下了兩行無聲的淚。爲了培養陸揚成爲仙劍大會首席,他傾盡了不知多少心血。當陸揚在玉清殿上,第一次拜在他面前的時候,劍無塵便將陸揚當做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而如今,烽煙大起,狼兵壓境而來。情況比起任何的時期都兇險莫測。他怎麼會忍心讓陸揚投身前去呢?
“讓他去吧。”李青陽走到劍無塵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如今北域戰端已開,玄真弟子身居天下正道之魁首,是責無旁貸的。此一場大戰百年難遇,成敗之爭,更事關中州之存亡。對於陸揚來說,這也是一份上天給予的歷練。”
“要知道,在那鐵甲縱橫,成千上萬人的大戰之中,可不似修士們之間一對一的鬥法切磋。乃是真正的搏命拼殺,生死較量。陸揚若是能經受得起這樣的考驗,那麼,他必會真正的破繭化蝶。”
言罷,他隨即滿含深意的望向了陸揚。而陸揚與他四目對視,亦是堅決的點了點頭。依舊執着的叩拜不起,因爲師尊之命不可違。這一身劍術仙法多蒙師尊教導傳授。若是師尊執意挽留,他也絕對不會違逆恩師的決定。
“你們兩人啊!都是一個性子……”
劍無塵轉過身去,半晌,他發出了一聲痛心而不捨的長嘆。眼中依稀淚光晶瑩,卻仰起頭來,不讓那些觸景生情的眼淚順流而下。只聽他溫和的說道:
“爲師都懂的……男子漢大丈夫,當爲天下之先。你……去吧。但是切記,爲師呢……希望你活着回到玄真……爲師不求你能有多大的作爲,也不求你能殺多少敵人,立下多少功勞。爲師,只希望你活下來……能陪我這個老頭子平日裡在一起,閒暇的時候喝喝茶,討論幾招新領悟到的劍法……”
“師尊大恩,足勝山海。弟子……一定會活着回來與你老人家烹茶煮酒……”陸揚亦是紅了眼眶。劍無塵已是白髮蒼蒼,而陸揚於仙劍大會之中勇奪魁首,名震中州,正當風華正茂。也是時候要由他,來扛起玄真派的責任,與天下正道的旗幟了。
劍無塵沒有過多的阻攔,他的弟子被他視若己出,可是中州上那些真正的父老們,孩子們的生命,又有誰去守護呢?陸揚有能力,也有義務爲玄真而出山,爲全天下,而受命出山。
“傳掌門之命,回信給御史大夫。就說玄真派此番派遣仙徒一名,出山相助。不日便趕赴北域。請御史大夫安心受理朝中大事。”洛清玄吩咐道。
……
玉衡峰上好風好月,如今正是早春三月時節,竹林蒼翠,夜風徐來,吹皺了平靜的洗劍池。那一對年輕的男女依舊是依偎在林間水畔,清朗的月光映照在明澈的水間,天上星河鬥轉,水中佇影徘徊。情人眼中的畫面在微涼寫意的風中,似乎定格成了永恆。
“馨兒乖,陸揚哥哥明日便要走了。你在宗門之中要聽師尊和爹爹的話,莫要荒廢了修行。等陸揚哥哥歸來之日,一定帶你去神川泛舟遊玩。而這個時間,也不會太久的。”
陸揚伸出手指,與她伸出的小指勾了勾,算是許下了諾言。他雖然肩負着沉重的責任,卻亦是不捨得離開馨兒,離開這個被他深深愛着的玄真宗門。這裡的一草一木,每一個人,都關乎着他最美好的記憶。特別是此時懷中這個純真的女孩,她是上天賜給陸揚最珍貴的禮物。
“陸揚哥哥,馨兒不想你走……但是,馨兒又留不住你。”馨兒依靠在陸揚的懷中,仰面望着天上閃爍着的星斗,輕聲說道:“那位叫做阿瑤的女子……她在陸揚哥哥的心中很重要。這一個月裡,陸揚哥哥不止一次在睡夢裡呼喚着她的名字。馨兒隱約知道陸揚哥哥與她之間發生過什麼,也知道陸揚哥哥拼盡全力去修行,也都是爲了她……”
“不過,陸揚哥哥,那日在仙劍大會上,馨兒沒有對你說出的那句話。今天,馨兒要鼓起勇氣,說給你聽。”
“陸揚哥哥,馨兒喜歡你,馨兒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永不分離……”
她紅泛雙頰,將滾燙的臉貼在陸揚溫熱的胸口,輕聲說道。
“馨兒……陸揚哥哥也是一樣的。”陸揚悵然一笑,拍了拍馨兒的肩膀,溫和的說道:“阿瑤對我很重要。但是,你們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低之分,先後之別。倘若諸事已畢,今後我們便一起在這玉衡峰上結廬歸隱,伴着玄真派一起走下去……”
“答應馨兒,一定要回來……”她緊緊的擁着陸揚的身軀,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溫暖之中睡着了,可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刻,竹林間卻不見了少年熟悉的身影。只有那殘留着他淡淡體溫的外袍,尚披在馨兒的身上。
今後,每當孤單的時刻,馨兒便能夠回想起那些有他陪伴在身邊的日子。乘着夜晚獨自來到玉衡峰上,在月明之際向遠方眺望。雖然記憶裡宗門內清修的生活枯燥乏味,但他那清爽灑脫的笑容,都是馨兒難以忘懷的一份溫暖。
天地悠悠,玄真仙境之外不知有多少世事繁雜。卻都不如與意中人相守相伴,同度春秋。
……
神川城外,陸揚一襲青衣沐浴着日光,在遠山之中回首遙望這片萬里山河。山巒層疊,浩蕩無盡。當真是美不勝收。
“賢弟,兄長便送你到這裡了。你今此一去,亦是你的師尊劍仙,代表玄真派交託給你的師門任務。你要切記,無論何時都要以安全爲重。兄長會在玄真守候,安心等候你的歸來。”
“大哥保重……這一次,我定會爲了家國安定,盡上自己的全力。”陸揚伸出手掌,與李青陽緊緊一握,有些不捨的說道。
“這一次,是對賢弟你的歷練。若是你能自北域大戰之中破繭化蝶,那麼,不但是爲兄,包括王平掌門,與無苦禪師。都會傾力助你登天。你要明白,這不僅僅是你與那九尾神狐之間的命中情緣。也不僅僅是你尋回記憶的求真道路。在這之外,更有着一種非同尋常的意志與責任在等候着你。所以,一定要加油啊!”李青陽表情鄭重,對陸揚認真的說道。
陸揚爲之一愣,李青陽性情放蕩不羈,平日裡更是難以見到他對一件事情如此認真。但是,李青陽修爲通玄,已然堪破了天道輪迴的束縛。他雖然不對陸揚泄露半點天機,可是,這一席話,已經對他點出了命運的指向。
不過,他沒有說的是,在陸揚的前路之外,還有着李青陽都推測不到的命途。他是冥冥之中,唯一的一位。也是這片悠遠蒼穹之中唯一被選中的人。他,在紫琊仙君的真實身份之外,還肩負着更加偉大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