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毀書休約

玄真仙境,霽雪洞天。

這裡是專屬於梅與雪的海洋,花飛雪舞,清芳漫天。百里之間,皆是玉樹瓊花連成一片。而在那梅從之中的一處雅緻亭臺之間,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靜默而立。風,不知何處襲來,那女子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也隨之睜開了。

花瓣和着紛揚的雪塵在半空中凌然飛舞,使得周遭世界宛如融入了一派空濛的幻境。意動,劍起。衣袂飄蕩之際,青光閃耀的仙劍自雪浪之間騰空升隱,在那女子素手招動之下,劍氣如霜,逐風遊走。寶劍成雙,佳人曼妙。捲起漫空飛花,在半空中開始了絢麗的綻放。

心靜,則意純。劍光開闔,於鋒芒之間紛飛揮灑,飄搖不定,彷彿運劍之人的心意亦是隨着不染塵埃的劍芒,遊走遁入了塵世之外。那是一方化外淨土,心居其中,正如脫繮野馬,恣意放縱。此時舞劍之人蔘得其中微妙技法,身隨劍走,和同流光。姿態恍若姑射處子。只不過她沉浸其中,似乎已經忘記了自身的形態如何,完全融入了自身的境界。

須臾,一套劍法將欲演練完畢,蘇晴信手輕揮,攪動仙風,沉魚落雁雙劍化爲兩道相互纏綿的仙風劍影,一左一右重複歸於鞘中。半空中的身影輕如飛絮,向下方徐徐飄落。立足在遍地落花之間,法力回收產生的風壓,卻沒有引動地面上那沉寂的任何一片花瓣。

“好,練得不錯。”

幽清的聲音在芳梅雪海中迴盪,蘇晴眼中一亮,迴轉身來,卻發現自己的師尊梅仙子正立在不遠處,含着笑意,已經在此靜觀多時了。她性情一向清冷,不喜不悲。更不喜多言多語。此時對蘇晴劍法的誇讚,卻是發自真心的。蘇晴的天資,當真是讓雪傲寒很是欣慰。

“師尊,弟子已經將您傳授的這套【冰魄劍法】練成了!”蘇晴開心不已,同時,她雖是因爲劍法修成而感到欣喜,內心深處,卻還有着一種憂愁。她因感於自身修爲的不足,在洞天之內閉關清修,許久以來,都沒有下山回家裡看看了。更許久沒有見到意中的情郎,卻不知他自拜入酒仙門下之後,又有着什麼樣的進步。

“阿晴,你的劍法雖然已經漸入佳境,但是,爲師能夠感覺得到,在你的心中始終還是放不下塵念。我【霽雪洞天】一脈的劍法,長於陰柔,卻亦是出於清淨。若不能摒除六慾七情,則總會有着空隙可乘。這一點,爲師希望你還能夠多加努力。”梅仙子輕聲說道。

“師尊,可我心頭還是擔憂,打坐之時,我時常會想起我的家人父母,還有,我心頭喜歡的那個男子……”蘇晴一聲輕嘆,她入門不久,想要做到似梅仙子這般清靜無爲的境界,還是差得太遠。縱然劍法上沒有瑕疵,可心中卻難以放下,不能達到渾然斷念的地步。

“天道茫茫,生如蜉蝣。我們修道之人,百年光陰亦是彈指之間。到了那時,塵世之間風華不再。對於我們來說,也只有如此,方纔能夠剋制住流逝的時間,與那些沒有結果的牽掛。”梅仙子如是說道。她倒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夠如此早的便斷絕塵念。她還太過於年輕,只要歷經幾番歷練,那麼,一些所不能被她明白的道理,日後亦是會逐漸的明白。

蘇晴沉默不語,垂下頭來,靜靜思索。但是,天際上突然隨風傳來一聲鶴唳,是靈鶴司的弟子。在半空之中,隨着仙風丟下了一卷書信。蘇晴看得真切,伸手一抄,穩穩的將那書信拿在了手中。看那封皮上的墨痕字跡,蘇晴有些驚訝,她認得出來,這是她父親的字跡。

抽出信箋,看了信上的內容之後,蘇晴面色轉瞬間便陰晴不定,原本清淨的心念,也逐漸被上涌的火氣所矇蔽了。這正是她父親派人傳給她的書信,信上言說,神川林家的公子林華髮登門而來,代表林家,親自前來向蘇晴求婚。蘇員外對此事踟躕不決,因爲尊重女兒的看法,特意親筆寫書一封,送上玄真,待蘇晴看到之後,再做決斷!

而最讓蘇晴感到氣憤不已的,是這信封之中,還壓着一封林公子送給她的婚書。其中大有死生契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等庸俗肉麻之字句。爛俗不堪。蘇晴氣的直漲紅了臉,當即拜倒在雪傲寒的面前,迫切的說道:“師尊在上,弟子家中發生了要緊之事,特請師尊允許弟子離開洞天幾日,待蘇晴將家中俗務處理完畢之後,定然速回您的身邊侍奉左右。”

雪傲寒看着那幾乎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蘇晴,想要出言點醒她的衝動。但是,她轉念一想,自己的這個弟子,冰雪聰明,天賦絕佳。但是她最大的弱點,便是她始終都太容易被感情所支配。身爲師尊上仙,雪傲寒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夠在爲人處世之中,逐漸的去明通這一點呢?

所以,她並沒有阻止蘇晴的做法,而是點了點頭。放任蘇晴自己去處理家中之事。蘇晴在接到書信之後,心頭惱怒,當即背了雙劍,去迎客雲臺邊乘了一頭靈鶴,獨身一人,離開了玄真仙境,朝着雲海下方的神川城落去。

仙異非凡的靈鶴載着蘇晴穿過雲海,不出一盞茶的時分,便來到了神川城之中,蘇晴在天際之上遙望蘇府,越是離神川越近,蘇晴的恨意便越發的難耐起來。想那林公子何許人也?蘇晴曾經記得,尚且在入門考覈之時,在那天鯨樓上,便遇到過一次那林公子。只不過那時的林公子不知道她是蘇家的千金大小姐。所以胡作非爲,想要做那強搶之事。

那一次,是陸揚幫她教訓了以林公子爲首的,這些潑皮無賴之輩。所以,這林公子平日裡的猥瑣行徑,也多被蘇晴所瞭解。她千金之軀,又是玄真上仙坐下關門弟子。怎會嫁給一個凡間的無恥之徒?

她不等靈鶴降落,掌中劍訣一引,鞘中沉魚劍隨風飛出,以瀟灑的玄真御劍術,直接飛離靈鶴,御劍破空。自天邊宛如流星一般朝着雲霧下方,那若隱若現的蘇府墜落而去!

蘇府之內,林公子悠哉的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裡品着香茗,等候着蘇家的消息。但卻沒有想到,有一道仙風直接當空而下,瞬息便掠入了門庭之間。蘇晴白衣若雪,手持明晃晃的仙劍直撞而來,那林公子驚駭之下,當真是被嚇得魂飛魄散,身坐不穩,直接自檀椅之間跌翻在地,摔得滿地打滾,痛聲慘叫,當真是狼狽不已。

聽聞林公子殺豬般的驚呼之聲,堂下那些林家的侍衛們紛紛拔劍出鞘,指着蘇晴。於此同時,後堂的蘇員外攙扶着夫人也轉了進來,雲瀾、雲澈兩兄弟仗劍在手,喝令住手。場中混亂的局面才方得平定下來。那些護衛們紛紛暗道一聲丟臉,自地上攙扶起了驚魂未定的林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

蘇晴握劍在手,以劍尖斜指着那面色蒼白的林公子,不僅輕蔑的笑了。在她的眼裡,這林公子,當真是膽怯的無可救藥了。這般形容猥瑣,畏頭畏尾的一個人,又怎麼會配得上她這般女子?這樣的人,如今的蘇晴便連看,都不屑去看上一眼。

“蘇晴小姐……”林公子先前雖是成竹在胸,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但如今蘇晴便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卻不知爲何變得懦弱了起來。甚至連正眼看她,都爲之心驚膽怯。更別提說出求婚之事了。此時他連雙腿都在不由自主的打着顫,靠着左右侍衛的攙扶,方纔能夠勉強站定。口齒不清,半晌過去了,也沒吐出幾個字來……

“這是你寫的婚書麼?你不是在這紙上大言不慚的說,要與本小姐白頭偕老,共度餘生麼?現在怎麼不敢了?”

蘇晴冷冰冰的笑了,伸出了兩根白如蔥玉般的纖美手指,在指間,還夾着那一封林公子送給她的,喜慶色的婚書。緊接着,蘇晴直接將這張婚書拋向了半空中,驟然揮劍,但見華光一閃即逝,那張醒目的婚書,便在凌冽的劍氣之中被一斬而斷!

“似你這般的男人,本小姐還看不上眼。你若是打得過我,那麼本小姐自然委身下嫁,絕無半句怨言。可是你看啊,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子弟,又有什麼值得在本小姐面前驕傲的呢?”

“今日,本小姐不屑理你這等爛俗之輩,速速滾回你那林家吧!若是再做糾纏,那麼,本小姐便讓你的下場,最終成爲這份一分爲二的婚書。”蘇晴劍鋒一擺,冷冷的說道。

蘇晴毫不留情的羞辱,林公子前前後後都瞧在眼裡,雖然不敢靠近蘇晴周身丈許遠近之內,但卻依然能感受到蘇晴那寒氣凌然的劍刃。不由得抱頭鼠竄,連滾帶爬的帶着諸多林府護衛,逃出了蘇家的大門之外。再不敢回頭去望蘇家府邸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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